。。。。。。唐儒诚游记(一)
“老光棍,你放开我!”
“我不要回去,不要啊!”
“师叔,师爷,师祖唉行行好吧!不能浪费了我这好皮囊啊!”
。。。
唐儒诚一路上叫个没完。。。可。。。他只能心里叫,完全发不出声音,也只能用眼神,用表情,用蠕动的身躯,发出毫无作用的抗争。。。
‘不。。。不。。。不。。。不要落地,别落地,天啊!来到天雷劈死这老光棍吧!’
眼见玄清观越来越近,他绝望呐喊。。。
“禁闭三年,三年后亦然不改,逐你出门。”
将唐儒诚丢进后山密室的静虚如此淡淡说完,便飘然离去,丝毫不给唐儒诚咬他的机会。说是密室,其实就如一个枯井,躺在洞顶射下来的光中,唐儒诚不削一顾。
“切!”
他就这般躺着,指着洞顶,已经没影的静虚叫嚣。
“你算老几,逐我出师门我谢你八辈祖宗!”
他又爬起来盘腿坐着,继续编排。
“真要论辈分,我可比你大多了,我逐你出山门还差不多。不就是观主嘛!我还是太上老祖的弟子呢!令不清的老光棍,难怪光溜溜。你以为你那弟子很了不起啊!小爷认真起来,十个他都不够打,没情趣的东西,修个嘚儿的太上无情。”
叫嚣了一阵,他觉得解气了,抬头看看天,又叹息一声。
“唉不能搁这儿耗,跟老光棍犯不着,等我出去,天高任我鸟飞,就你,还想逐我?想屁吃去。”
。。。。。。
下山来的三人发现三只小龟趴在岸边,脑袋埋进水里,不知道在干嘛。几只獒犬也休息了一阵,见得主人上了雪橇,带头的獒犬起身招呼小弟准备出发。
“大哥,水里好多大鱼!”
“大哥,好多大鱼!”
“大哥,好多鱼!”
三只小龟飞到王庶跟前,又打起圈圈,很兴奋的样子。
“你们是龟,见了鱼有什么稀奇的。。。”
王庶白了眼三只小龟,一抖缰绳,驱使獒犬上路。
“大哥,这湖里的鱼很怪的,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鱼。”
“大哥,很怪的鱼!”
“大哥,很怪,很怪!”
仨小龟努力比划,他们的词汇量太少,从而没法表述,可也没人看得懂。
“怪鱼而已,不稀奇,走了。”
王庶可不想在这儿遇到什么事端,眼瞅着就要到秦国都城了,那里可还有好多事儿等着,他智珠在握王小庶即将出世,怎么可能有心思在这儿。
“洪湖里确实有很多怪鱼,我记得三楼有本记载了各地生灵的书册,你没看吗?”
常顺觉着王庶肯定不知道,是故意不想提。。。这要是给王庶知道了常顺的心思,肯定会说,孩子你果然不老实了。。。
“洪湖嘛!我听过的,这里面的鱼都成了精,是有灵智的。”
王庶随口说了句,一心辨别方向,赶路。按照原定路线,见到洪湖,直接北上便可到达秦国都城,如今他们偏移了点距离,应当往北偏东。可惜,獒犬还没恢复精力,无论他怎么抽动缰绳,獒犬仍旧是小跑着前进,雪橇的速度也就与普通人跑步的速度一般。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反正明天能到,也不急这一会儿。”
常顺见獒犬确实没劲,四下打量却不见有人家的迹象,这时才想起来,这一路沿岸几乎不见任何人家。
“奇怪,怎么一户人家都没有。”
“当然啦,你光看书,不动脑子。这洪湖的鱼成了精,谁还敢跟妖当邻居。”
王庶一抖缰绳,又对獒犬们道:“别蔫儿了吧唧了,再有个百来里肯定有人家,到时候给你们讨要点吃的。”
十几日来獒犬的体能消耗很大,吃的自然也多,朱方实准备的东西都见底了,昨天又连着赶路,可怜的獒犬只能含点雪花解解渴,一点扛饿的都没吃过。
“啊呜”
作为带头大哥的獒犬似是听懂了王庶的话,仰天叫了一声,招呼六只小弟。。。加把劲儿,头发话了,胜利就在前方。。。
“去!”王庶没好气地又抖了下缰绳,无奈道:“你们是獒犬,不是黄狗,用吼的!”
“吼!”
这一吼声很给王庶面子,也确实很有气势,连带着雪橇的速度又提了上来。约莫一个时辰后果真见到了人的踪迹,不过还不是人,是这附近已经有一块块格子状的农田。虽说被大雪覆盖了,可也有比较突出的田埂能够分辨。
不一会儿便有村子出现,但此时卯时还未到,家家户户都灭着灯,王庶几人便没进村子。这可给獒犬极坏了,心想你们不起来,我们那来吃的。
“吼!”
獒犬头头一声咆哮,紧跟着小弟们也吼了起来,顿时村里鸡鸣狗叫声起。。。吓着了。。。
又没一会儿,村里灯火通明,拿铁锹扛锄头的,老老少少都冲了出来。
“哪!哪有妖怪!”
村民们这般喊着,彪悍程度让王庶咋舌。。。就你们扛着锄头铁锹也要打妖怪?。。。
待得见到王庶三人,以及三只会飞的小龟和七只大獒犬,村民立马又蔫儿了,一个个围成团,簇拥在一起,也放下了手中的锄头铁锹,不敢吱声。
王庶见状心里无奈一叹,敢与妖玩命,见了人却这般畏缩。
“我们是飞剑草堂的弟子,畜生不懂事惊扰了乡亲们,后生在这儿赔不是了。”
“小仙长。。。”
见一老人走出人群,王庶跳下雪橇,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扶住。。。他王小庶惯来尊老。。。
“大爷,说了我是后生,别小仙长了,叫我王庶便好。”
“小哥儿若不嫌弃,不如进屋喝口热茶?”
“这便叨扰了。”王庶说着便搀着老人往村里去,一边走,一边招呼村民。
“各位各回各家吧?扰了诸位的好梦,不好意思啦现在赶紧回去,兴许还能追上。”
“嘿嘿不妨事儿,俺娘们儿给俺看着嘞!”
或许是村里人淳朴,也或许是村里人从未见过这般有趣的仙人,一汉子躲在人群中搭了句话。
“那成,帮个忙啊?老哥。”
王庶顺杆子也搭起了腔,就见众人齐齐让开,将那汉子孤零零暴露出来。
“额。。。你们。。。”
汉子很窘迫,他很孤独,很冷。。。
“可有肉食?我这几只獒犬辛苦了一路,可否卖些给我们?”
“额。。。俺们。。。俺们。。。”
那汉子俺们了半天没个所以然,还是王庶搀着的老人接过了话头,道出了事实。
“这冬日里我们这些乡野之人的口粮都要省着吃,哪还有肉食,估计全村那点咸鱼腊肉加起来,也不够小哥儿这一只獒犬吃的。”
老人说着又拍了拍王庶搀扶的手,道:“不妨事,跟小老儿来,定能解了小哥儿的困扰。”
说着,他又朝人群招呼了一句。
“来几个壮实的。”
老人将王庶三人以及獒犬引入了村尾的家中,村子也就十几户人家,不到百口人,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渔网,晒着冻干了无需收进去的鱼干,但也只是零星的,并不丰硕。
请王庶三人上座后,老人往吊炉中加了点新水,又领着门外的五个汉子出了老人的院子,过得片刻便听猪叫声嘶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就觉得方才唐突了。不仅猪叫有之,随后鸡叫也有,这便让三人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北地的村民几乎不可能独家养的起一头猪或者家禽,这点三人都知道。并且城里也是买不到这些的,那都是城里人的特供,有专门的人负责。偶尔有个走商路过,才有机会集全村之力,买上一头猪仔,鸡仔。
“要不算了吧?”
常顺于心不忍,但王庶却摇摇头。
“多给些钱吧,回头进了城,想办法弄点牲口给送过来。”
常顺觉得可行,点点头,正要再说话时,三人耳廓动了动,听得一个清亮谦和的声音,不是村里人。
“方才一声兽吼,我当是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是要杀猪啊!这感情好,倒是能蹭个杀猪饭了。”
三人起先并未在意,但那人自报家门后,王庶楞了下,狐疑地看向玉漱。
“在下顾长亭,一介书生游历四方,叨扰诸位了!”
“怎么了吗?”
常顺察觉二人的异样,不知二人发现了什么,而自己没警觉,暗自懊恼了一下。
“我十爹叫古长亭,往年也喜欢假扮书生游历。”
常顺听得如此说法,便觉王庶敏感过头了,正要说话便见王庶手指搭在唇边,却是那叫顾长亭的拐进了院中。而王庶竟主动起身,迎出屋外。
“方才听这位兄台自称顾长亭,我看你我定是有缘分的。”
顾长亭见得王庶以及跟着出来的两人的打扮,愣了下,又见三只小龟也跟了出来,没有半分迟疑,双手抱拳一躬到底。
“原来是草堂侠士,久仰依旧,小生顾长亭。”
他不过十七八的模样,背着个竹楼,弯腰时听得叮铃哐啷的声音,有书有笔有砚台,身着书生长袄,果真有几分书生气。起身后又主动好奇询问,谦逊而不失礼节。
“不知我与这位少侠有何缘分,让小生如沐春风。”
常顺发现,王庶自打出了屋子,便有了变化。他觉着王庶其实是个很随意的人,不论是站姿还是说话时的语气神态。而眼下,王庶站的笔直,与对面那叫顾长亭的一般无二,且两手并未拢在大氅中,右手微微弯曲置于小腹,左手虚捏大氅,将左侧大氅向后撩开,袒露自己大氅内侧,似乎展示空无一物的意思。而那顾长亭行礼时,王庶的右手稍稍伸出,虚扶了一下,这一幕看来,就好像是两个读书人相遇,学弟拜见学长。。。额。。。虽然王庶看起来才是学弟。。。
“这位是在下师弟,常顺,飞剑草堂第二十五代弟子,此番下山是陪同我这师弟回家探亲。”
王庶并未如以往那般先介绍自己,顺带介绍常顺,他依旧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右手轻轻一推大氅,将整只胳膊露出,微微侧身,摊开手掌,并微微抬高一份,介绍常顺。
“探亲?莫非。。。”
“是,我这师弟便是秦国的常家人。”
顾长亭打量了眼常顺,又听王庶介绍起一旁的女子,转而先行一里。
“这位是在下未过门的未婚妻,姜玉漱,与我乃是同一位师尊。”
介绍姜玉漱时,王庶如书生一般抱拳,略微躬身,表现的非常谦和内敛。不如以往那般。。。我有媳妇,你没有。。。
顾长亭没在意有媳妇这一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么大就有媳妇有啥奇怪的。。。这要是被王庶知道,定会觉着此人无趣。。。他将王庶的动作与神态一一与脑海中人对照,眼睛越发明亮,心中顿生一个念头。待得王庶道出自己名讳,心中大呼果然!
“在下姓古,十口古,单名一个庶字,誉为饱读诗书犹如富甲一方之意。”
常顺听王庶满口胡言,又见得顾长亭表情的变化,心中大呼。。。你要倒霉了。。。
“之所以说你我有缘,是兄台之名与家父相同,长亭古道慢慢行。。。”
不待王庶说完,顾长亭急切接下。
“天涯海角日日念。”
“嚄!?莫非兄台也是因为这首诗才得此名?”王庶流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化作惊喜。
“非也,非也。”
顾长亭非常确信,不,是非常自信地娓娓道来。
“在下敢肯定,令尊那是诓骗。。。不。。。当是故意如此一说,要问为何,自然是为让兄弟你对读书有兴趣,而非整天只知修道。”
“嘶”王庶倒吸一口凉气,很大声的那种,而后竖起大拇指。
“兄台果真聪明,我父亦是此般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