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国的王太子在牢里待足了半个月,使臣的上书才递到陛下案头。
陛下又半个月之后才批复。
等那位王太子从牢里出来,已经瘦骨嶙峋,半疯半傻,几乎见不得人,见了人就要发疯。
罗布国一行人忙不迭离开大顺,结果没多久,王太子就病死途中。
大顺还发国书予罗布,历数罪状,陈兵列阵,立时便要兴兵,吓得罗布国国主一前一后连派出两路使臣赴顺,备上重礼贿赂前朝后宫,把姿态摆得要多低有多低。
杨玉英只要确定那个王太子死了便好。
皇城司的档案馆非常大。
与皇宫相接,前后十七座石楼,每座楼前六个避火用的水缸,管理人员都是皇城司最精干的各司使臣,有在职的人员,也有过了年纪退下来的。
在皇城司,好些司衙的人不到四十岁就一身伤病,再也做不动。
在朝中任职的不算,其他人却是离了皇城司只能在家养老,人家七十岁的老大人们尚还能为朝廷出力,让他们四十岁便闲着,未免浪费资源。
再说,这些人的伤病干活的时候还能忍,闲下来不乏很快就一命呜呼的。
近些年皇城司里各个不需要太多体力,精力的差事,就交给了这些人。
忠诚可靠,经验丰富,必要时拉出来就又是一支很能做事的队伍。
邹掌事的算盘显然也打得精明。
只是档案馆整理档案是个非常繁重的差事,陈年旧档案要重新抄写归档,每天又有无数消息汇总过来,都需要建档。
偏偏这里的档案,尤其是禁室的那些,外人瞄见一眼,责任人不说以死谢罪也要脱层皮,能做这个活的自然都得是经过重重审查的自己人。
这日,阳光正好,难得的不冷不热。
杨玉英被抓了苦力,辛辛苦苦将禁室内的档案拎出来翻晾。
档案馆二楼最好的一个角落,有个延伸出去的平台,台上穹顶镶嵌了许多各色形状的浅绿色的玻璃,阳光不是很炽烈,微微的有些暖意,一点微风,轻柔的很。
杨玉英总觉得这个穹顶的模样有点像自家元帅飞船里的休息室,当然,这个要质朴可爱的多。
他家那被各类游戏周边塞满的狗窝,不提也罢。
杨玉英正打算忙里偷闲,挑两本皇城司密探们的‘探案故事集’来解解乏,常青就端着茶盅上来,先给她倒了杯茶,笑道:“林官和夏志明正在浴池洗澡。”
“哦?”
杨玉英颇有些意外,长叹,“一年了。”
常青也感叹,若非赵彦有消息来源,确认林官并无大碍,他们还要以为出了事。
沉默片刻,常青还是有事情不吐不快,想和杨玉英商量商量。
“外人不知道,我从前辈那儿却查到一点内幕,昔年安乐长公主同大将军周崇相恋,先帝为他们二人定亲,后来周崇被俘投了斡国,安乐长公主一生未婚。”
“京城最近的传言你也知道,都说长公主诞下一子,其子就是夏志明,只是当今陛下最疼公主,为了公主的清誉,便把孩子抱给柳国公抚养。”
“有消息说这传言可能是真的,后来身在斡国的周崇想儿子,私底下偷偷派出亲信联络夏志明,被皇城司的暗探得了消息,皇城司上面就制定了一个计划,准备把夏志明培养成暗谍,将其安插到斡国去。”
“可是没想到,林官喜欢扮夏志明,还时常在柳国公府出没,居然阴差阳错和斡国的暗探接上头,他这人自幼极聪慧,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就看破斡国暗探的底细,也察觉到皇城司的盘算,于是皇城司就替林官收拾了尾巴,顺理成章将林官培养成暗探,让他以夏志明的身份同斡国来往。”
常青吐出口气,面上也露出一点敬佩。
“当时他才多大年纪?竟然能把这等事做成。”
斡国在大顺的势力可不小,他们的探子何等精明,林官假扮夏志明居然能成功,更重要的是,他一个小小的孩童,竟说动了皇城司那些人精,不惜花费一百倍的辛苦,替他周全遮掩。
常青一想,便觉得难。
“听闻林官做出好大的成绩,一开始只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同周崇交流,后来居然很得斡国朝廷的信任,一直被斡国拉拢,许以高官厚禄,想让其为斡国所用。”
“谁都知道林官这么做,根本瞒不了一辈子,如今大约已经露陷,所以林官也不再顾忌,干脆主动暴露了身份。”
杨玉英听他这般说,笑得不行,点点头:“你说的,可能有七八成是真的。”
可能大部分为真,但第一,夏志明就是柳国公之子,这绝对没错。
也许公主当时生下了孩子,只是孩子没保住,或许皇帝为了公主的心情,信口说将孩子送了人。
恰巧柳国公夫人怀孕生子,同公主怀孕的时间一致,于是公主一直以为夏志明就是她的儿子,皇帝或许是不在意,或许是放纵了这个误会。
杨玉英觉得自己这些猜测很真,毕竟根据两个周目的所见所闻来推演。
常青沉默,想了想也笑:“这种事,有七八成是真的已经很不错了,是真是假都无妨,我只是……”
杨玉英笑了笑:“我知道。”
她顿了顿,轻声道:“林官的将来有些难。”
虽则他立下功劳,截获布防图,清剿暗谍,但一日做过间谍,就很难被人信任。
一定会有不少人怀疑林官是个双面间谍,上位者总是喜欢用间,但只是用,信不信的,谁又知道?
将来林官难不难,杨玉英不清楚,可她晒完书,回到养灵司的宿舍,就见几个侍从里难得的美娇娥,脸色通红地抱了一盆衣服回来。
说是一盆,也不过一件外袍,一件披风。
杨玉英一问,原来是林官顾问新到,此时正在浴池里泡浴解乏,发下去的制服有些不合身,她们帮着改两针先凑合穿一穿,等得了新的再换。
“……”
行吧,看来那位坐了这么久的牢,心性到是半点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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