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似有天意,凤仙木屋和清静木屋的布局简直一模一样,都是一室一厅。厅内,都仅有一张茶桌,一架空的琴台,以及数把凳子;室内,一张木床,如此而已!
木床上,洛宸和无心就如刚刚睡着,神情安详,嘴角含笑。但是,花欣知道,他们的肉身未朽,元神已灭,再也醒不过来了!
人族书生,冥教圣女,一段注定了的爱情悲剧,洪荒版的“人鬼情未了”,花欣虽没有像红袖、含笑那般鼻涕眼泪直流,但心中的感伤,并不比她们少!
若为爱情故,一切皆可抛,这是无心圣女的决定!她不但说到了,也做到了!事实上,洛宸中了“血神咒”,没有冥教秘法,必死无疑。但是,无心不用死!
此刻,无心安详地躺在洛宸身边,她说,她亦无悔!她说你若走了,我定陪你。她其实可以不用死,但为了爱情,她安排好了后事,然后从容赴死!
对于凡人来说,死,其实很容易,短短数十年,弹指一挥间。但无心是修士,是至少金仙境的修士,如果她不想死,寿与天齐!对于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放弃当然简单;对于曾经拥有的人来说,放弃才是难能可贵!就拿花欣来说,前世的他死了也就死了;今生,他重生花丛宗,有宠他爱他的宗主娘亲,有爱他敬他的美貌侍女,有数千花容月貌的花仙子环绕,他舍不得死!
自己做不到,别人做到了,这样的人值得尊敬。所以,就算没有报酬,花欣也愿意帮洛宸、无心,实现他们最后的心愿!
“含笑,做一副棺椁,要双人的;红袖,在最高的凤仙树下,挖一个墓坑,尽量深一点!”
花欣缓缓起身,神情有些凝重。这次,他不止指指点点,还要亲自送洛宸、无心入土为安!
“可是,少主,怎么出去?”
红袖的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也很想替无心做点事情,但她不懂阵法,不知道怎么出去。
“走出去!”
花欣亲身示范,一步迈出,便出了阵法。含笑、红袖随后出现,各自忙碌!
凤仙木屋前,花欣抬头望天,上午才下过雨,碧空如洗,纯粹而又干净,一如洛宸和无心的爱情,没有半分杂质。
前世,花欣没有爱情,也不相信爱情。因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爱情。虽然,花欣没有钱,但他相信这是真理;现在,他背负太多,爱情或许唾手可得,却又害怕拥有!
“我明白了!”
这一刻,花欣豁然开朗,虽然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明白了什么。
“少主,快来,少主,你快来呀!”
红袖的声音,从山顶最高的凤仙树下传来。花欣寻声望去,没有看到红袖,只见高高的土堆。
“少主,这里埋着一个木盒!还要继续挖吗?”
红色的人影,抱着一个火红色长条木盒,从深坑中跳了出来。花欣温柔地拂去红袖身上的泥土,同时轻声说道。
“他们既然早有准备,那就不用再挖了!”
“哦,那就不挖了!少主,我怕里面有危险,就打开看了,木盒里有一把古琴,还有一叠帛书!”
“古琴吗?那我先收着!”
从红袖手中接过木盒,花欣没有打开,直接收了起来,因为,含笑已经做好了棺椁!
含笑真的很会办事!不久前,她几刀劈开一棵高大的凤仙木,取了中间又细又长的部分,余下的大部分木料,此时又被她做成了一具大大的棺椁。
花欣不想惊动逝者,右手轻轻一挥,躺着洛宸和无心的木床,落进了棺椁中。然后,又用七根“凤仙木钉”封住棺盖,送入了红袖挖的墓坑。
“把土填上吧!”
吩咐红袖填土,花欣招来一块含笑用剩下的木料,并指成刀,将其削成一块墓碑,立于坟前!
“洛宸无心,皆为情种,都只为风月,紫焰凤仙,不过缘来缘去一相逢!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刻下一篇碑文,花欣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我们回去吧!”
他跳上“美人蕉叶”,红袖没有犹豫,跟着跳了上去。含笑想了想,转身进了凤仙木屋,很快又出来了!
回到花山,宫主和长老们没有死心,还没有散去。红袖和含笑知道少主心情不佳,替他挡了下来。
清静木屋中,花欣拿出了两个木盒,一个是红袖挖出来的长条形木盒,另一个是含笑从凤仙木屋中拿出来的小木盒,都是用凤仙木做成,有着鲜艳的纹理,既像凤凰翔天,又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长条形木盒被打开,里面有两格,更长的格子中,摆着一架古琴,琴长三尺六寸五分,模仿周天三百六十五度;琴宽六寸,拟天地六合;凤泽四寸,调和四时;设五色天丝弦,与五行相合;龙沼长八寸,象征八卦,上方刻有“凤喙独幽”四个古字。
小一些的格子中,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帛书,详细地记录了洛宸、无心对琴道和舞艺的感悟,也有洛宸根据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相伴,一直到最后不离不弃的经历,而创作的五段琴谱,分成“情窦初开”、“喜相逢”、“长相思”、“终成眷属”和“不悔”。
小木格中,还有一本古朴的帛书,上有“太古天音”四字,是河洛书院“琴棋书画”四道中,排名第一的琴道经典!另有一份玉简,花欣用心感应,看到一个身姿轻盈,容颜绝世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她是无心,这是她留下的舞艺!”
花欣瞬间就有了猜测,没有继续感应玉简,而是打开了另一个小木盒,里面安安静静地放着一块晶莹如玉的骨片,一件鲜红如血,状如弧月的法宝,以及一张写满娟秀小字的帛书。
“想来,如果没有将二人下葬,或是没有挖到那个深度,都不能得到长条形木盒。但是,只要进了凤仙木屋,便是有缘人,洛宸和无心也不会让其空手而回!”
这是一对充满爱的道侣。实难想象,在那至污至浊的血海,怎么就孕育出了无心圣女这般至情至善之人。这一刻,花欣对两人的敬佩,又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满怀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心态,花欣拿起了那份帛風雨文学,便是有缘人,应得善果!冥教功法至凶至邪,辅以血海的滔天血煞之力,方得圆满,就不留下来害人了!然,死亡的尽头,必是新生;最是藏污纳垢的血海深处,也有净水。师尊由此悟道,开创《冥水真经》,传于冥教七十二圣女,吾修行以来,一路高歌猛进,成就太乙金仙,且无冥教血煞功法之隐患,有缘人大可放心修炼……”
帛书最后,无心圣女或是有感于自身遭遇,虽未留下冥教血煞功法,却也用不短的篇幅,详细阐述了冥教功法的邪恶,以及她能想出的应对之法!
“她虽无悔,但心中还是有怨气,也有遗憾的!”
花欣轻叹,认认真真地将帛书放进小木盒,同时取出了骨片和法宝。十八岁的青年,今天已是不止一次地叹气,由此可见,洛宸和无心的遭遇,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触动,也不知对他将来的成长,是好是坏?
《冥水真经》不愧是大教教主开创的功法,花欣只是稍加浏览,便心中有感,就连稳坐灵台的元神小人,也是猛地睁开了眼睛,有神光迸射。
“这是一部直指大道的功法,有完整的修炼体系,囊括水之大道的方方面面,就此一部功法,可立大教!”
近几年,风雅宫主带着近百名族人,在无名小城行商,经营花酒、花茶、花糕等特产,一边积累经验、收集情报,一边网罗各种对宗门有用的资源。二十四花信使低调且隐秘地往返无名小城和花丛宗,不但带回了不少天材地宝、奇花异草和各类功法,也事无巨细地传来了不少消息。花欣足不出宗,便知洪荒事,已经不是修行界小白。
“最好的东西,往往就藏在附近,果然是灯下黑呀!”
花欣慎重地收好《冥水真经》,这部功法他也可以修炼,但他已经有了无名功法,便不想放弃。不过,《冥水真经》直指水之大道,无名功法是五行大道,两相印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似乎并无冲突。
“娘亲开创的《千变万花功》虽然精妙,但走的是幻之大道,这杀伤力嘛……”
花欣摇头苦笑,拿起木盒中的法宝仔细打量。那是一轮通体鲜红的弧月,有着金属的锋芒,也有玉石的温润,中间有缺,足够双手把握,花欣有种错觉,这件法宝如果从中间拆开,会是两柄弯刀。
“合为弧月,分则弯刀,通体血红,就叫你红月吧!”
冥教最强圣女的法宝,当然不是凡品,但花欣没有据为己有的打算。他一手拿着“红月”,一手握着玉简,心中有了决断,红袖和含笑陪他走了一趟凤仙山,理应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