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九。
秦大山和白玉一路晃晃荡荡,终于到了军区。
他们没靠近,只是两匹骡子站在远处的山岗上往下看了一眼。
广袤的土地上,还被雪覆盖着。
远处就是占地面积庞大的军区。
青天白日下,隔这么老远也能看见五星红旗在招展。
白玉扭头看向秦大山。
秦大山看着自己未来要来工作的地方,隐隐出了神。
白玉心想,或许他不是不想往外再走走的。
只不过,他很快有了家,而且生活也很幸福。
但其实他也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
白玉小声道:“秦大山。”
秦大山指了指山下,对她道:“你下次来,可没有我带你了。”
她如果到军区探望,自然得自己拖家带口地来。
此地看似一马平川……
但越是一马平川的地方他媳妇越容易找不着路。
白玉翻了个白眼:“我当然不会自己来,我会找人带。”
比如曾大宝。
秦大山的视线又落在她身上。
白玉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是担心。
想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娇气。
明明他不在家也可以的,但他只要在家,她立刻生活不能自理。
白玉道:“你放心吧,我其实什么都能做。”
秦大山不言语了。
他是在想着,媳妇是什么都能做的。
但不代表她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娇养了她这几年,突然又要离开她,总还是有些过分。
白玉道:“而且在秦家屯,那么多乡亲,都一起帮着照应着。”
那倒是的。
秦大山道:“走吧,回家。”
往回赶的时候,得快些了。
出了元宵,就会有人来接他去报到。
白玉骑着骡子跟着,觉得气氛有点凝重,还跟他开玩笑。
“你说咱像不像是电视里演的那种,闯荡江湖啊?”
秦大山道:“怎么的你还想劫富济贫?”
“那可不敢,我老公是前警察。”
秦大山笑了笑,突然伸手把她从她自己的骡子上抱了过来。
他这匹骡子也是老干双份的活,遭老罪了,待会儿得给它喂点灵泉……
正一声不吭地溜达呢。
迎面突然开来一辆军用卡车。
秦大山拉着骡子避让到一边。
那辆卡车突然在眼前停了下来。
秦大山纳闷地看了过去。
白玉……白玉有点社死。
因为在这个时代,即使是夫妻俩,这么公然表示亲密的也少。
没事为什么骑一匹骡子……
本来以为他们晃荡着就过去了,怎么就停下来了啊啊啊!
车上有个人伸出头,仔细看了看。
“哈哈,秦大山,你终于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竟然是……苏少校!
前头阿县寒潮的时候,一起赈灾和支援的时候有过交情。
当初秦小树入伍,就是他亲自来家里接的。
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苏少校都五十的人了,还非常硬朗,身材块头又大,穿着棉军服,蹦下车的时候,感觉就是个典型的北方大汉。
虽说他祖籍并不是北方人。
白玉尴尬地从秦大山怀里溜下来。
苏少校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新兵蛋子,还有女兵。
“哟,小白同志这是咋了?”
他还以为白玉是身体不舒服呢。
白玉瓮声瓮气地道:“没事,就是跑累了有点晕。”
苏少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啧啧了两声。
“怎么的,舍不得男人,想提前跟着来看看?”
竟然一下就被看穿了……
苏少校道:“真有你们的啊,刚过了年,也不在家呆着。怎么的,骑两匹骡子就过来了?”
身为一个“过来人”,苏少校笑得有点促狭。
不过他身后的年轻人就有点云里雾里了,也就跟着傻笑。
秦大山道:“怎么的,我还没入伍呢,就连这个也要管了?”
苏少校摇头失笑:“你这个刺头儿。”
他又问白玉:“怎么往回走?”
秦大山代为回答:“废话,我们进得去吗?”
苏少校还是没生气:“我带你们不就进得去了?来来来,小白同志,我带你去瞧瞧你丈夫未来工作的地方,你啊也好安安心。”
其实以后来探视的时候也能看啊。
不过白玉的嘴很老实:“好啊,今天是跟着苏少校沾光了。”
“瞧瞧,秦大山啊,不是我说你,跟你媳妇好好学学。”
秦大山的脸色不好看。
他其实就是只想跟他媳妇独处。
但媳妇都这么说了,他也没二话,把媳妇抱上骡子,自己也上了另外一匹,跟着卡车走了。
……
其实秦大山工作的地方是独立于军区的一个法庭。
但他的宿舍在军区里,是要一起跟着参训的。
苏少校倒是很热心,先带他们去参观了一下工作区。
这个年代的军区设备什么都比较简陋,换而言之这就是个锻炼“钢铁般意志”的地方。
秦大山作为审判员,和另外几位审判员共用一个办公室。
每天做的都是书面工作。
苏少校还跟白玉说:“这不比他出勤安全多了?”
白玉道:“我倒是怕他坐不住。”
苏少校哈哈大笑:“那不会,他是要参训的,也够累的。”
白玉扭头看了秦大山一眼。
恰好看见他不屑地从鼻孔里喷气。
白玉:“……”
行吧,他这个从小学开始就抓野猪的汉子,虽然勉强也算养尊处优了几年,但真不带怕的。
苏少校介绍了秦大山未来的同事给他们认识。
主要是书记员以及和他共事的审判员。
审判长今天不在,听说是在处理一起军婚案。
白玉社牛的属性在此地有所收敛,她老实地跟在秦大山身后。
可不敢冲上去就跟人家说“以后多照顾照顾我家老秦”一类的话。
军中走的都是硬汉风,以后是秦大山自己要来闯荡的地方,当然应该由他唱主角。
万一被当成“妻宝男”不就坏菜了?
于是白玉就见证了一群单纯的社恐的社交。
秦大山:“同志您好,我是秦大山,以后要来这里工作的。”
“同志您好,我叫李林之,今年三十五岁。”
“同志您好,我叫吴伯强,性别男。”
秦大山:“……”
最后,理论上来一直惜字如金的秦大山突然社牛了。
“今天,我做东,请各位吃饭?”
瞬间对面一堆手一起摇摆。
“不用不用。”
“我们请您和夫人,我们请!”
秦大山愣了一下,道:“其实我们请也……”
吴伯强同志尴尬一笑:“您也没有饭票啊。”
哦。
秦大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