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是我小看你了,白濑。”

得知自己在‘羊’解散这件事中依旧出了最大的贡献,中原中也被气得心口疼,手下的桌子隐隐颤抖,几乎要被重力压成碎片: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事情的败露让白濑感到了一瞬间的心虚,但在看到笼罩着红光的银行卡时,瞬间烟消云散。

他好不容易收集到的钱,万一被重力压坏了怎么办?

白濑眼疾手快地把桌子上的银行卡一把拿起,确定没有被重力压坏后,装进口袋,埋怨道:

“真是的,中也,你有话好好说,吼这么大声干什么?”

他解散‘羊’组织还不是为了大家,

半年前,白濑在恢复理智后,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遍:

港口黑手党的人已经看中了中原中也的异能,即使躲过了这一次算计,还会有下一次。

而且,就算他累死累活地躲过港口黑手党的算计,把‘羊’组织建立起来,一年后,魏尔伦一到,就能全部消失。

毕竟,港口黑手党拼了一大半家底才能打败魏尔伦,

‘羊’只是一群拿着枪的普通孩子,他们拿什么拼?用命拼也动不了魏尔伦一根手指。

他做的决定明明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羊’成员拿着钱回归正常生活;他前往欧洲重新奋斗;

中原中也恢复自由,以他的强大异能,没有拖后腿的存在,就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中原中也明明应该感谢他才对!

白濑越想越理直气壮,面对中原中也的怒视,还能不满地反瞪回去:

“我当然知道,既然要解散‘羊’,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了,不然,你以为我头脑发热就解散了‘羊’?”

“我宁愿你是头脑发热,”

中原中也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拳头用力锤在桌子上,将桌子代替白濑锤得粉碎,又指着白濑的鼻子,大骂道:

“半年时间,你不仅瞒着我半年时间,还特地在我被港口黑手党抓住的时候解散‘羊’,白濑,真是辛苦你找了这个狗屎一样的好机会!”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回来,恐怕等到结束与港口黑手党的合作后,他只能看到空荡荡的羊基地了。

白濑看着拍成碎末的木屑,嚣张的气焰熄灭了,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往凳子深处缩。

虽然他知道中原中也不会揍他,但是,看着中原中也凶神恶煞的目光,白濑总感觉自己在下一秒就要被揍一拳。

他也没想到,在中原中也调查自己的身世“荒霸吐”时,不仅能这么快地赶回来,还能敏锐地把他露出的破绽全都扒出来!

中原中也在骂完白濑后,就转移了目标,看向‘羊’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的其他成员,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终于冷静了几分,问道:

“你们呢?你们是怎么想的?是心甘情愿离开‘羊’的吗?”

中原中也心中明白,在离开‘羊’的庇护后,这群普通的孩子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只会被擂钵街的人生吞活剥,

器官、人口贩卖,黑手党战争缺少的炮灰……只要人还活着,恶人总会有千万种办法榨尽一个人的利益。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彻底冷静下来,想了想,又道:

“不想离开的可以留下来,‘羊’解散了,我还可以建立一个新的‘羊’。”

尽管‘羊’已经解散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离开‘羊’的孩子们去死。

人群骚动起来,有些少男少女脸上露出愧疚不安的表情,张口正想要说什么,被身边人拽了一下,摇摇头,闭口不言。

“他们不会留在擂钵街。”

白濑站起身,发出声音,显露出一丝存在感,为了防止有人留下来,也是为了担心自己真的被揍,解释道:

“我给他们的遣散费足以让他们离开这个城市,找一个小房子安顿下来。去其他城市的方法也告诉了他们。而那些无法独立生活的孩子会分散开,和更大的孩子一起生活,过普通人的日子……”

说着说着,白濑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炫耀表情,

身为一个能够在欧洲白手起家的首领,半年时间已经足够让白濑安排妥当‘羊’群解散后的事情。

“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

中原中也冷冷地瞥了一眼白濑,道:

“下一个问题,白濑究竟对你们说了什么,你们才会愿意离开‘羊’?为什么要瞒着我?玲,你说,不许隐瞒。”

可恶!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白濑一脸怨气地坐回椅子上。

“欸?我……我?”

被喊出名字的少女身体抖了一下,满脸慌乱,手足无措,求助的目光看向白濑,声音颤抖,道:

“因为,白濑告诉过我们,中、中也十五岁了,已经快到能离开‘羊’的年龄了……一旦中也离开‘羊’,以往的敌人一定会找‘羊’算账。”

‘羊’是全部由未成年人组成的自卫组织,也就是说,里面没有成年人,

在组织内的成员在接近成年,能够独自在外面活下来的时候,就会自行离开‘羊’,去外界寻找出路。

中原中也神色不明,低着头,仿佛地面上有吸引他的东西,一直紧盯着地面,脚一下一下地辗着小石子。

“而、而且,港口黑手党的人看中了中也的异能,中也拒绝的话,他们就会对我们下手,就和今天一样。他们有很多异能者,很强,大家知道中也被抓走的时候,都很害怕……”

在这半年里,白濑并没有对‘羊’群多做什么,他只是多强调了几遍‘羊’的规矩与失去中原中也的后果,

然后,在合适的地点,让他们看到中原中也被黑焰击晕,被带回港口黑手党的场景,并误导“黑焰”是敌对组织,港口黑手党的异能者。

白濑一直知道,‘羊’成员们一直依赖着中原中也的力量,也一直认为,在横滨,中原中也就是最强的。

因此,在前世,大部分的成员不相信中原中也会被击败,会被迫来到港口黑手党的大本营,与对方的首领达成交易,

他们只会轻易地听信谣言,认为中原中也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本营达成交易,是为了加入港口黑手党;

他们被港口黑手党围攻,是因为中原中也出卖了他们;

信任的崩塌如同一场轻飘飘的雪崩,快速又措不及防。

但在今世,他们看到了比中原中也更强的敌人,一切又变了一幅模样。

“羊”对中原中也的依赖,“百倍奉还”的信奉主义,一直建立在中原中也的“最强”力量上。

出现了比中原中也更强的敌人,“百倍奉还”就无法实现,信奉主义崩坏,‘羊’组织的凝聚力与安全感,也随之一起崩塌。

所以,‘羊’群陷入慌乱,如同一群只会软弱哭泣的婴儿,顺利又迫不及待地解散了。

“对不起,中也,我们……我们只是想活下来,”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双手紧捏着衣角,对中原中也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哭腔与愧疚:

“很抱歉,大家都没有异能,帮不上你的忙,一直是你的累赘,现在又——”

“不是累赘,”

中原中也终于抬起目光,打断了少女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静道:

“你们是我的同伴,从来不是累赘。”

中原中也从来没有这个想法,匆忙地赶回来也只是担心‘羊’的大家受到伤害。

而且,这个回答比中原中也想象中的好了很多倍。

中原中也原本以为,‘羊’解散的原因或是组织受到重创,或是被港口黑手党威胁,或是把他当成了随时可以抛弃的打手……

中原中也脑中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羊’成员们知道所有的一切,也猜测到了未来最有可能出现的命运:

如果他留在‘羊’,港口黑手党的人还会继续来找他们麻烦;如果他离开‘羊’,过往的敌人依旧不会放过他们。

前后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条死路,对未来命运的恐惧让他们从中找出了第三条生路——

逃离擂钵街,前往其他城市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与他分道扬镳,彻底远离危险。

中原中也握紧手指,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经历了和对方首领的会谈之后,即使是中原中也,也无法肯定地告诉‘羊’成员,

港口黑手党的人没有看中他的异能,在完成这次短暂的合作后,港口黑手党的人也不会再攻击‘羊’基地。

他无法全头全尾地保护‘羊’,就像此时的他无法阻拦‘羊’的溃散,但是——

这样的结局没有中原中也想象中的糟糕。

‘羊’成员只是一群普通的孩子,不愿意继续冒险,想要远离危险,回归普通生活,

这样的想法,十分正常。

这样的结局,好像也不错。

中原中也松开手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

“不用感到抱歉,你们以后……多注意安全。”

与此同时,同样在横滨的另一地方,

“呜呜……好冷,房间太通风了,比平时冷了好多倍……”

墙壁破了一个大洞的房间中,一个黑色长卷发,带着兔毛耳罩的青年缩进毛毯,冷得瑟瑟发抖,与壁炉的距离,看上去像是恨不得钻进壁炉里,道:

“真想去火山口工作,没有风,没有寒冷,只有岩浆的温度。”

“真遗憾,港口Mafia没有火山口的基地。”

太宰治蹲在一旁,遥遥地将破碎的房梁递过去,道:

“给你,兰堂先生,添壁炉的木材。”

“太宰君……真是多谢你了。”

兰堂接过木柴,扔进壁炉。

房间内一时没人说话,安静下来,响起的只有火焰吞噬木柴的“噼啪”声,橙色的火焰在壁炉跳跃着,燃烧得像焚化炉一样。

“太宰君,”

片刻后,兰堂出声打破了房间的安静,漆黑的睫毛微微垂下,遮掩眼底的一丝思量与危险,侧脸看向太宰治,脸上带着十足的困惑,语气迟疑,问道:

“你来找我的目的,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不过……太宰君一直闭口不言,是有什么顾虑吗?”

难道太宰治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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