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周身,一道太极图的幽光骤然扩张,犹如混沌初开,万物归宁。光影所至,一切纷扰沉寂,化为宁静。
瞬间,那光芒又如梦幻泡影般消逝无踪。扫地僧双目炯炯,面色反复不定。
“不可思议,你的内力为何如此精纯?”他低语,仿佛在质问天地。
张三丰微微一笑,悠然道“太极之理,蕴含天地奥秘,万物自然演变其中。”
“你一心向佛,希求成就佛菩萨之境。然而,‘修佛’本身岂非也是一种执着?”他轻声问道。
此言一出,扫地僧神情剧变,呆立原地,陷入深深的沉思。
玄澄的内力被完全汲取,眼神中的凶悍渐渐被迷茫取代。
“终归一场空梦。”他仰首长笑,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苍凉。
“完了,一切成空,四大皆空。”玄澄转过身,疯狂地奔跑,状若癫狂。
少林僧侣无不骇然失色。
“玄澄师兄!”玄慈呼唤。
玄澄回望。
“你是谁?为何要剃度?哦,你是和尚,你必定是个和尚。”他语无伦次。
“我告诉你,我不愿做和尚了。什么四大皆空,最终只会空空如也。”
少林僧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玄慈口诵佛号。
“玄化,玄经,你们俩送玄澄师兄回去吧。”
“遵命!”两位僧人应声而出,左右搀扶着玄澄离开。
玄澄奋力挣扎。
“不要,贫僧不愿再做和尚,贫僧想饮酒,想食肉,想拥女子,什么修行,什么戒律,全都见鬼去吧!”
“你们这两个臭和尚,快滚开,我要醉云楼的姑娘来扶我。”
他大吼大叫,竭力挣脱。然而此刻的他,已无半点内力,哪里还能逃脱?
玄化出手封闭了他的哑穴,强行将他带走。少林僧侣目睹此景,皆窃窃私语。
“玄澄师兄怎么了?”
“终究是心魔太重,一旦失去内力,心魔爆发,可悲,可叹!”
“修佛即修魔,佛法越深,心魔越强,唯有大智方能镇压心中的魔。”
“还不是因为张三丰将玄澄的修为吸个精光,否则玄澄师兄何至此境?”
……
少林僧侣议论纷纷,对张三丰的怨恨又添几分。旧恨新仇交织,许多僧侣看向张三丰的目光充满了愤怒。
扫地僧叹了口气“张真人,有一事我不明白,玄澄明明以佛法化解了心中的愤怒,为何又突然爆发?”
张三丰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诚恳。
“化解?”张三丰轻轻摇头。
“从他试图用佛法化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步入了魔障。”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既修佛,四大皆空,又何需化解,何处化解?”
“他想借佛之力,而非真心向佛。这不是佛,而是魔。”
扫地僧愣住,痴痴站立,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老衲四十年前入少林,自以为看破名利,一切皆为空。于是,我在藏经阁做一名扫地僧,侍奉经卷。”
...
“这四十年间,我专心修习佛道,自以为领悟了佛法的奥秘,触及了佛之意志。”
“今日方晓,佛意深邃无尽,魔念亦随之繁重。”
“一心追求佛陀,便是有所贪求,贪求即为魔障。”
“对佛的执着越深,魔念便越强烈。”
“无法舍弃此心,又如何能真正修习佛法呢?”
张三丰点头,含笑不语。
扫地僧双手合十,向他致敬。
“张真人修道之士,为何对佛理也能领悟如此精深?”
张三丰负手仰首,望向虚空。
“众生效仿大地,大地
遵循天道,天道顺应自然,自然即为至道。”
“儒家的冠冕,道家的服饰,佛家的袈裟,紫竹、红根、白心芽,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同源一家。”
“佛教以禅宗为主,是不二法门,以慈悲为根本,以三皈五戒为基础,心灵为灵山,主张明心见性,万法归一为要义。”
“道家称为玄教,为玄妙之门,以感应为通途,以三清五行为准绳,心灵为灵枢,主张修心养性,抱元守一为宗旨。”
“佛,本源自道。”
“贫道顺应天命,自然能洞察天地之道,大师若只一味求佛,而忽视天地大道,无异于舍近求远......”
扫地僧俯首拜服。
“张真人果然不负天下第一人的美誉。”
“老僧原以为张真人如此年轻,竟有这般震撼天地的修为,还道是盗取了天地之秘,必怀魔念。”
“今日方知,是老僧眼界浅薄,未能理解张真人的真意。”
“一心只想护持少林的荣誉,反而落入下乘,违背了追求道义之心。”
他的话语,直率而真诚。
少林寺的僧侣们,却面现怒色。
这个打扫的僧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竟如此推崇张三丰。
许多人心里暗想,事后一定要严惩此人。
少林千年威望,岂容他人玷污?
张三丰朗声大笑。
“你能以小见大,由一知万,确有大智慧在身。”
“若再专心修道,成就菩萨之位并不难。”
扫地僧轻轻摇头。
“老僧心中魔障深重,因修佛而生魔,若不放下,寸步难行。”
“张真人的武当,崇尚自然,顺应天道,可否允许老僧加入?”
张三丰微怔。
随即恍然大悟。
“放下”二字说来简单,做来何其艰难。
心魔一关,难以跨越。
扫地僧一心向佛,放下“求佛”的执着,谈何容易?
他欲加入武当,便是想要弃佛修道。
万物皆为空,有何不可舍弃?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斩断过去,斩断执念。
此人果真有大智慧。
修行佛法多年,岂是轻易舍弃的?
但他言出即行,毫不犹豫。
将求佛的坚定,转化为向道的决心。
这样的人,未来必将在修道之路上有所成就。
“好,你既已觉悟,贫道怎能不收?”
扫地僧喜形于色,再次向张三丰致谢。
“好,好,好!想不到少林竟有此等叛逆之人。”
无色目睹扫地僧当众请求加入武当,顿时气得浑身颤抖。
“方丈师兄,还在等什么?”
“今日若不除掉张三丰,往后少林有何颜面立于世间?”
玄慈双手合十,低诵佛号。
“布阵!”
随着玄慈一声令下,少林僧侣如洪流涌动,蜂拥而上,将张三丰包围其中。
“张三丰,你使用邪法吸取玄澄师兄的全部修为,导致他陷入魔道疯狂,此事,你必须向少林交代!”
玄慈怒吼道。
少林僧侣犹如蚁群,无数之众,层层包围,密不透风。
小虞撇了撇嘴。
“少林号称天下第一大宗,千年执武林牛耳,却只敢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
郭襄握住她的手,抿嘴微笑。
“没事,你师父一定能教训这群和尚。”
小虞点点头。
对师父,她绝对充满信心。
然而,看着越来越多聚集的少林僧侣,她也不禁心头一紧。
不过,早先上少林之前,张
三丰就吩咐过了。
让他们不要插手,只需旁观即可。
郭襄等人明白,尽管自己早已跻身顶尖高手行列,但与张三丰相比,差距仍然很大。
如非必要,随意出手只会打乱张三丰的布局。
面对围拢过来的少林僧侣,张三丰神色平静如常。
他的九转玄功晋升至第八层,修为大幅提升,自信心也随之倍增。
“玄澄修佛未成,堕入魔道,与贫道何干?”
玄慈见四周僧侣已各就各位,心中安定了许多。
一千零八沙弥大阵的威力,岂是寻常?
只要将张三丰困住,即便他有通天之能,也难以逃脱。
“张三丰,你修炼邪功,残害武林同道。”
在光明峰巅,你竟吸取了我寺空智、空闻、空性、无相以及一百零八位少林弟子的元灵之力。
如今你故技重施,又掠夺了玄澄师兄的毕生修为。
你一再残害我少林子弟,此举比邪魔还要凶残百倍,竟还自诩为修炼之士。
今日,若少林不能荡妖涤魔,将你镇压,也枉为武林魁首。
他伸手轻拂,禅杖高举,霎时,四周的少林僧侣闻令而动。
一千零八人,如一整体,宛如一人。
他们的动作并非整齐划一,相反,每人都展现出独一无二的招式。
然而,这一切却浑然天成,无丝毫紊乱之感。
每个人的动作都与他人紧密相合,无缝衔接。
张三丰的瞳孔也不由微缩。
天地间,气机骤变,以他的修为,自然察觉到此阵的非凡之处。
外界,郭襄面色微变。
“这是何阵?”
“传说中的千零八沙弥神阵!”
楚留香深深吸气,语气充满惊异。
少林罗汉阵名震天下,世人多认为一百零八罗汉阵已是极限。
却不知,少林尚有这千年以来从未启用过的千零八沙弥神阵。
传言此阵一旦施展,可胜过百万雄师。
只是此阵不仅需人数众多,且对每位参与者要求极高。
令一千零八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已是艰难,而他们的招式各不相同,却又紧密融合,此乃难于上青天之事。
此阵法只闻其名,天下未见少林施展。
未曾想,今日为对付张三丰,竟动用了这等绝世大阵。
“这就是少林寺的底蕴吗?”
上官海棠惊讶不已。
她那天下第一庄专司探查情报,却不料少林隐藏如此之深。
“如此绝世大阵,张真人能抵挡得住吗?”
上官海棠心情复杂。
平心而论,她并不希望张三丰能够抵挡。
然而,从武当到少林,一路上对张三丰的了解,又让她有些动摇。
或许此人称霸武林,对天下而言,是件幸事?
阵势成形,瞬间天地昏暗。
一股恐怖的威压弥漫少室山,其中又透着缕缕佛韵。
佛陀一怒,天地色变。
老顽童周伯通挠了挠头。
“少林这些秃驴,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这阵法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他感到体内气机汹涌澎湃,难以自制。
要知道,周伯通今日的修为已不在当年的王重阳之下。
而千零八沙弥神阵,仅此威势就让他心生不安,可见此阵威力非同小可。
惊天动地的气息从少室山扩散开来。
狂风骤起,浮云翻腾,天象惊人。
十万少林弟子盘膝坐于少室山,诵读佛经。
十万人的声音汇聚一处,直冲九天。
佛音与千零八沙弥神阵交相辉映,更显阵
势威严。
这十万人的声音,也是一种无形的攻击。
寻常顶尖高手在此攻击下,气血都会翻滚,难以自控。
透过千零八沙弥神阵,这种攻击效果更是倍增。
瞬息之间,张三丰感到万钧之力压迫四周,令他动弹不得。
声浪愈演愈烈,气势愈发惊人。
少室山下,数万武林人士都注视着少室山。
“天哪,这是什么情况,好可怕的气势。”
“佛音回荡,如同天地之声,少林僧侣正与张真人激战。”
“太可怕了,这样的力量,少林不愧为武林第一大派。”
“如果我没猜错,少林应该动用了传说中的千零八沙弥神阵。”
“连这等阵法都用上了,那岂不是倾寺之力了?”
“张真人乃当世第一高手,少林唯有如此,才有一线胜过他的希望。”
“你们说,张真人能破掉此阵吗?”
“难,非常之难。千零八沙弥神阵已超越世间极致,非人力所能抗衡。”
“张真人修为惊天动地,我看未必不能破阵。”
“真是龙争虎斗,可惜无法亲临少室山目睹。”
......
沙弥阵中,张三丰看着他们布阵,脸色连连变换。
刹那间,他感到身体被重重气机锁住,连动一下都十分艰难。
千零八沙弥神阵,一千零八人的气机相连,融为一体。
犹如天地之威。
在张三丰眼前,少林僧侣的身影消失,他仿佛置身荒野,四周一片苍茫,风起云涌。
天地似乎欲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