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搞定了?”遂徊有些诧异,他还躲在这里思考找什么理由解释他为什么不参战,耿际舟居然真的就带着四个最高等级只有b的哨兵实现了承诺,同他们‘两清’。

一名优秀且强大的向导可以做到将他所辅助的哨兵的能力越级提升,在耿际舟的手里,b级的哨兵能够和a级对战,a级的哨兵足以同s级抗衡,并且哨兵的等级越低,他能同时辅助的哨兵数量就越多。

如果不是因为有攻击型向导存在,他需要更多的精神力稳固哨兵的精神壁垒,耿际舟甚至能一口气把他麾下的四名农民哨兵全部纳入精神力保护网下。

入口处的雪地上歪七斜八躺着四个哨兵、一个向导,还有两名为虎作伥的军校生。耿际舟坐在这些‘尸体’旁边的石头上,嘴角有点淤青,正在 用毛巾包着雪敷伤口。

“那个c级向导跑了……”他说话间扯动伤口,痛得嘶了一声,“为什么我每次都第一个被针对?”

遂徊扶着应帙走过来,头一回对身旁这只聒噪的朱鹮有了全新的认识。其实他并不算讨厌耿际舟,只是单纯觉得这只鸟吵闹、戏精,会分走应帙的注意力,对其他无感。

不过哨兵向导们无一例外,都欣赏实力强大的人,耿际舟用实力证明了他除了话多之外,确实对得起s级广域向导的身份。

因为应帙目前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糟糕,遂徊一开始还很担心四名农民哨兵会不会过河拆桥,当场把他们三个也给连窝端了。但不知道耿际舟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明明都属于不同的队伍,并且明后天就是决战,这四位竟然没有一点反水的意图,对待耿际舟十分热情,可谓是鞍前马后,送了半里路才恭恭敬敬地目送他们离开。

“你这种攻击型向导,怎么会知道我们辅助型向导的好?”耿际舟勾起唇角,嬉皮笑脸的神态一如往常,但精神却显然没有方才好,萎靡地耷拉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力使用过多,精神池枯竭,所以状态变差。

遂徊还真的不知道辅助型向导的好,概由精神域过度防卫症的原因,没有一名辅助型向导踏足他的精神域,唯一触碰过的向导只有应帙,采取的方式还是给他两鞭子,把他一名s级哨兵活生生打服了,迫使他打开自己最私密、最脆弱的领域。

全是挫折教育,没有一点温情。

遂徊让应帙靠在他的肩头,搀着他缓缓向前走着,寻找隐蔽而安全的地方休息。下一次缩圈的时间是入夜,待会大部分人又会去抢空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刚产生这种侥幸念头不超过一秒,遂徊就倏然感觉另一边肩头一重,他下意识就要把不知道为什么靠过来的耿际舟扔出去,但右胳膊却被他紧紧搂住。

方才还在战场上叱诧风云的广域s级向导此刻痛苦地攥住领口,急促地喘息着:“不应该啊,怎么会?……药,应帙,药……”

眼见他一副下一秒就要当场猝死的模样,遂徊连忙先把奄奄一息的应帙放到地上,再将半死不活的耿际舟搁到应帙旁边,迅速跪在雪地上俯身翻找起他的衣服口袋:“你的药放在哪?”

“药……”

“药在哪?!”

“药……”

“……”

遂徊被这个突然发病又只会说同一个字的向导急得一头汗,十分混乱把碍事的长发捋到脑后,越折腾越乱,耿际舟的作战防寒服口袋又多,还有各种隐蔽的内袋,他头大如斗,努力平静心态回忆耿际舟每次到底是从哪里拿的药,但根本不得要领。

一只手横了过来,是应帙强撑起身体爬过来,用手去碰耿际舟的外套拉链,但因为无力,所以没有成功拉下来,遂徊立刻会意,连忙替他拉开拉链,敞开耿际舟外套,并且习惯性地去摸大部分人习惯使用的靠胸口的内袋。

“右侧。”应帙撤力重新摔回雪地上,“靠腰侧,应该有暗袋。”

遂徊默不作声地找过去,果不其然摸到一处凹凸不平的硬物。

耿际舟喘息着朝‘遂徊’的方向看,模糊的视线尽头,是一双满含担忧的眼。陌生的眼型与翠绿瞳色,却暗藏着非常熟悉的气息,他定定地注视着这双眸,被遂徊扶着后背半坐起身,往嘴里塞了一粒药。

一同喂进来的是一颗小雪球,耿际舟被冰得一个激灵,用力靠着意志将它抿化,就着融化的雪水把药吞下去。

看到耿际舟服下了药,情况逐步稳定,应帙阖眼缓缓松了口气。遂徊重新把耿际舟放回地上,往后方一坐,从未觉得人生如此艰难。

应帙穿着他的壳子,精神域炸了,这道不算什么,反正早就炸习惯了;虞楹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精神域炸了;耿际舟气势汹汹要carry,也确实表现了一把纵横寰宇,但回来之后莫名其妙精神域就炸了。

全世界的精神域都炸了。

遂徊等待着耿际舟的药物起效,满血复活重新焕发第二春,但等着等着,耿际舟的呼吸越来越轻缓,最后躺在地上彻底没声了。

“……”遂徊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耿际舟的颈动脉,感受到脉搏跳动才松了口气。

还行,只是睡着了,没被他药死。

遂徊转头看向应帙,发现这位竟然也没了反应,而且还是和耿际舟脑袋分别偏向一左一右,去得很安详,就等着遂徊挖两个坑把他们埋进去。

“……”

遂徊沉默地思考了许久,默默把背后的滑雪板取下来,将这两具‘尸体’往上一叠——应帙在上,耿际舟在下,艰难承担起养家的重任。

……

无尽的混沌与扭曲,尖叫噪音,光污染,丑陋的怪物,破碎,降落……

耿际舟知道,他又陷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一切都是碎片化,不符合常理,没有任何逻辑的,它们一直出现在他的梦境中,让他的每一次睡眠都充满了恐怖与压力。他无法从睡梦中获得任何休憩和喘息,每一次入睡都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压力。

遮天蔽日的蝙蝠形状翅膀从天空飞过,巨大的眼珠透过云层向地面俯视,血色的太阳,紫色的月亮。

“际舟……”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叹息,即便知道只是徒劳,但耿际舟还是像过往无数次那般,努力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竭尽全力地大声呼唤:“爸爸。”

“爸爸!”

火苗炸开,耿际舟陡然从困住他的噩梦中解脱,喘息着睁大了眼睛。

缓缓冷静下来,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天然的小溶洞中,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火堆,火上架着的小炉里热水沸腾,都快要烧干了。

耿际舟连忙把小炉取下来,抬头看向身旁:遂徊躺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省,而应帙竟然也坐着睡着了,还睡得很熟,没有一点警惕心。

我现在把终端和物资偷了,直接潜逃,他们是不是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耿际舟不由得起了如此这般歹毒的心思,但终究他还是笑了笑,没打算真的实施。

为什么?为什么应帙不知道他的药放在哪里,还是遂徊提醒了他,说药在外套下方的内袋,关键遂徊又是怎么知道他的习惯?

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

倏然一道尖锐的头疼打乱了耿际舟的思绪,他弯下腰,龇牙咧嘴地忍耐着疼痛。不止是药的事情,他还不明白他的精神域状态近些年分明已经趋于稳定,甚至易承澜爸爸还说有痊愈的可能,他也有遵循医嘱按时吃药,为什么仅仅是动用一次精神力就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精神崩溃?

全都好奇怪……他起身走出溶洞,思考着生存赛结束之后要在第一时间联系易承澜,然后随手放出朱鹮,让它飞至高空观察周边环境。

从太阳所处的方位来推测,目前已经是下午15点左右,光线已经逐渐变得昏暗。二次缩圈划出的安全区范围显然比上一次的小上很多,已经无法做到让大部分进入安全区内的队伍不见面和平共处,而且大部分存活至今的考生杀心也重了起来,耿际舟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见高空中的朱鹮倏然主动消失。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暗号,耿际舟连忙躲起来,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没一会,果然有几道身影朝这边靠近,全副武装,没有隐匿行踪的意思,看起来并不是在寻找落脚点或是单纯经过,而是在地毯式搜索安全区内的其他考生,准备逐一击杀。

身影的数量越来越多,耿际舟数了数,足足有十六个,比上午堵门的那支队伍还要强悍。里面竟然还包括上午被他打跑的那名哨兵,另外还有两位他异常眼熟的向导,正是第一日被遂徊霸气嚣张的‘我九你们一’气跑的安迪和伊诺。

要素齐全,不会是专门来寻仇的吧?耿际舟越看越像,特别是这群人搜寻得特别细致,连树洞都不肯放过,被打跑的那名哨兵还手口并用地不停解释着什么,安迪还在旁边义愤填膺地插嘴,明显是在交流和他们三人相关的事情。

耿际舟丝毫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屏息等待着。

问题不大,小溶洞的位置还是很隐蔽的,耿际舟想着,三次缩圈的时间点大致在一个小时后,只要这群人这一小时内找不到小溶洞,一个小时后入夜,他们直接开溜,到时候永略塔湖月黑风高那么多安全区,还不是任鸟飞?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找不到的小溶洞……的吧?

第74章

不知道是不是神明听见了耿际舟的祈祷。

这支十六人的大型队伍停驻商议半天,最终竟然决定了一个与小溶洞截然相反的方向,就这么离开了。耿际舟疑神疑鬼地蹲守了许久,直到确认那群人真的走远之后才缓缓站起,捏了捏发麻的腿,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在进入小溶洞之前,他再次警惕地转身回望一圈,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来自s级向导的第六感仍旧让他忍不住疑神疑鬼……

关键是进溶洞之后,竟然发现应帙和遂徊还在睡,耿际舟都怕这两人是被迷晕过去了,直接上前两巴掌捆在他们大腿和胳膊上,“醒醒!兄弟们,醒醒!”

躺在最靠洞穴最靠内的黑发哨兵皱起眉,面色潮红,眼角浮现鲜艳的蛇鳞纹路,一条脊背红褐色内腹白绿的蛇尾从他的腰后钻出来,难耐地缠紧了脚踝。

坐着睡觉的长发向导兀然惊醒,身体紧绷,快速抬眸望过来。

耿际舟刻意留意了一下‘应帙’的眼神和面部表情,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遂徊那个老相好攀上了高枝,要来找他复仇了。”

“……”

此刻,莫名其妙又回到自己壳子里的应帙正一头雾水着,耿际舟的话进到了他的耳朵里,内容却没有传输进生锈的大脑,他费解地撑着额头,似乎听到了脑内锈迹斑斑的齿轮艰难地对锯磨合:“……你怎么样,为什么会突然犯病?”

听到发小开口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他,耿际舟一愣,又觉得理所当然。确实是应帙没有错,他心想着,我之前到底在怀疑什么?为什么觉得遂徊说话的口吻和眼神很像应帙?

……我终于被那些诡谲恶意的噩梦逼疯了?

“没事,太久没有大幅度动用精神力,可能太猛了,有点不适应。”耿际舟笑了笑,“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老易?他都说我快痊愈了。”

应帙迟缓地嗯了一声,好像是听懂了,也好像是根本没听进去,以一种老年痴呆似的口吻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刚才说我们赶紧撤,遂徊老相好,就那个咋咋呼呼的向导带着一车人要来……”

遂徊!应帙猛地转过身,就见躺在地上的黑发哨兵已经醒了,偏暗的洞穴拐角,明灭的火苗投下歪斜拉长的阴影,一双淬了毒液的森冷绿瞳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

蛇没有眼皮,只有一层白白的膜,遂徊此刻的眼瞳便几近于此,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兽性与狂躁清晰地写在瞳孔中,让耿际舟不由得后退半步,汗毛都立了起来。

应帙没有犹豫,径直起身上前靠了过去,遂徊似乎是想对他龇牙,却被不容拒绝地掐住了两腮,应帙斜觑他一眼,好似在说你敢咬一口试试,“看清楚我是谁。”

“……”不知道是向导素在发挥作用,还是被鞭笞过的恐惧已经深埋在基因中,遂徊浑浊的目光竟然被这道呵斥短暂唤醒,他本能地收回尖齿,已经伸出来的蛇信舔舔嘴角掩饰尴尬,抬眸看向面前人。

耿际舟一副看大戏的表情,抓耳挠腮,兴奋极了。每一名辅助型向导都有一颗成为攻击型向导的心,无一例外。但型号都是天生的,觉醒那一刻就注定了能力的方向,所以许多性格强势的辅助型向导就特别喜欢看攻击型向导驯服哨兵,有一种掌控强者的快感。

耿际舟如此,虞旌医生也是如此。

应帙单手解开遂徊本就松垮的领口,按向许久之前就已经录下他指纹的颈带。这个举止令遂徊躁动了起来,大腿绞着蹭了蹭尾巴,蛇尾情不自禁游弋着朝应帙所在的方位爬行,想要缠住向导的腰腹。

保护哨兵腺体的系带滑落,柔顺在地面交叠,应帙拨了拨遂徊颈后的碎发,对着光滑的颈侧俯身一口咬了下去。

耿际舟深感自己再和这两人结盟下去绝对要长针眼,他无奈地转身回避,思维发散,想到隐形飞行摄像头肯定在这附近晃悠着,这幅画面也肯定会被捕捉到,也不知道考务组会不会保护学生隐私,跟他一样回避应帙给遂徊标记的画面。

这样漫不经心地思考着,耿际舟幽幽抬起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一只停留在溶洞顶的雨燕对上了视线。

雨燕的眼珠子圆不溜秋,黑漆漆的,颈部有一圈白毛,和耿际舟对视之后还歪了下脑袋卖萌。

“……”

这冰天雪地的,能有什么野生雨燕?

正当耿际舟在错愕之中疯狂头脑风暴,考虑怎么把这只探子精神体搞死的时候,一只细长的红褐色太攀蛇突然从阴影中蹿了出去,血盆大口中是两颗泛着寒光的尖锐獠牙,迅猛而凶悍。

雨燕发出惊恐的尖唳,拍动翅膀想要逃离,但蛇牙已然没入了它的身体,死死地咬住,不出五秒,雨燕嘭的原地消失,散落数根细密的黑蓝色羽毛。

耿际舟回过头,看到应帙已经结束了标记,此刻一脸正经地站着,正在用罐子里凉好的清水漱口,禁欲而稳重,丝毫看不出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而遂徊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嘴唇半启,微微喘息,脸上写满了茫然,看上去好似还沉浸在被标记的快感里,全身都是破绽,但他的精神体太攀蛇却警觉而敏捷,咬死雨燕之后迅速消失在阴影中,伺机而动。

不出十秒的修整过后,遂徊眼神彻底恢复清明,单手拢起衣领,徐徐从地上站了起来,面色如常地问:“……你说什么一车人来?”

耿际舟方才着急完全是因为他们队里的最强战力遂徊一整天都半死不活的,好像随时会爆发精神狂乱,所以不管谁来他们都必须避战,但现在一看,遂徊好像睡了一觉缓过来了?

“你没事了?”他诧异地问,“精神域好了?”

“嗯,还好。”遂徊淡淡道,“你先说什么人来了。”

听到s+哨兵说还好,耿际舟顿时放松了,还有功夫优哉游哉地调侃应帙:“你和他契合度到底多少?能让你对他的临时标记有这么大功效?”

说实话,应帙并不觉得就以遂徊目前的临界值状态,他的标记会有这么大的功效,跟起死回生一样。特别是他不久之前还在遂徊的身体里,亲身体会着那种无法承受的痛苦,没道理精神状态还会因人而异的?

“……回去测一下。”应帙说,他又转身朝遂徊提醒道,“别逞强,一场月考而已,不是什么重要的赛事,真的。”

遂徊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应帙喝到一半的凉水,“知道,我有数。”

应帙觉得遂徊根本半点数也没有,但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遂徊要是还一意孤行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应帙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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