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冬天开始,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就是在医院的某一间病房里度过的:父亲多年的沉疴终于彻底打倒了他!其时,我的儿子来到这个世上才刚刚两个月。
那是一段杂乱无章的日子,就连春节,我们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的。我们兄妹三人轮番守在病床边,我连回家看一眼儿子的时间都没有。前后三个月时间,父亲在医院里度过了他这一生的最后时光。在病情稳定的那段日子里,医生让我们不用太担心,但我们都清楚,父亲全身的脏器衰竭得厉害,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后来,情况尚好,医生安排出院,但回到家里仅仅半个月,在一个下午,父亲平静地离开了我们!
那天是腊月二十九,阴历年的最后一天。
父亲是四川人,老家在四川南部县一个叫盘龙的镇子里。他是一位手艺精湛的木匠和一个口味刁钻的厨师,个矮,脾气暴戾。我一直在想,早年留下的病根子是一个方面,但暴戾的脾性,有可能是导致他病情逐年加重的最根本原因。
安葬了父亲,我也病了一场,待身体恢复过来,我就尽可能多地待在家里,陪母亲与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考虑写东西。焦虑感是明显的:一个过了三十岁的男人,不但一事无成,竟然连自己的亲人都没能照顾好……刚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由着性子来,速度很慢。待到五月中旬,我加快速度,每天晚上写到凌晨两点,能完成个三千字到四千字的样子。但中间总有这样那样的牵绊,儿子动不动生病,写作进展缓慢。后来签约,在约定的时间内未能完稿,觉得有愧于人,于是又加长了每晚的写作时间,推迟到凌晨四点才休息……每天晚上,夜深人静,陪着我的,是一盏小小的台灯,以及母亲轻微的呼噜声和儿子平静的呼吸声,那时候,我的内心就一片温馨,又一片苍凉!
就这样,在7月11日凌晨5点钟,终于完成了这部长篇小说。
创作之初,我就确定了目标:走市场。我不想写一些自己不满意、读者也不买账的所谓纯文学的作品,我情愿在艺术和市场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的支点,当找不到这个支点的时候,我情愿向市场偏移一点儿。我一直认为,一部作品,要想赢得读者和市场,必须有一个“核”,故事的“核”,这个“核”必须是精彩的,必须是惊心的,必须是让人回味无穷的。做到这些,也许就成功了。遗憾的是,凭我浅薄的功力,显然做不到这一点。我只是尽可能地做到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尽量口语化,这样,读的人也许会轻松一些;另一方面,我侧重于刻画人物的心理轨迹,试图让自己的作品尽量耐读一些,而不是像一杯白开水一样,喝完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近几年的官场小说,都写滥了,有人做过统计,几乎每一级官员、每一类型的官员,都被作者写过。在这样一种境况下,官场小说似乎已经走上了穷途末路。但是,我坚信,只要是好东西,读者还是会买账的。
父亲去世很长时间了,我没有写下任何纪念他的文字。我不习惯用自己手中的笔来描述身边的亲人。我不愿意用苍白的文字来蹂躏他们,或者说,我不愿意直面自己内心最为柔软、最为脆弱的那一部分。
基于此,我用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来纪念我逝去的父亲,愿他的在天之灵安息!
铁翎
2010年7月11日凌晨5点于甘肃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