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锦衣心里嘀咕的时候,那老公公站定人前一甩拂尘假咳了一声,众位宫女自然都低头躬身个个端的是卑微谦恭。
“今日召集大家来,是有桩大事说于大家!”老太监扯着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在昏色的天与暮色的阁前清晰的端着架子:“今日下午的时候,赫连太妃跟前的丫头因不识字,好端端的把太妃家里送进宫的书信与太妃练笔用的废旧经文混在一起给烧了,如今那丫头自领了罚在暴室,赫连太妃断不会再用她,所以按照规矩,今夜里就要选上一位给补过去,这事本是长孙嬷嬷的事,用不着洒家来操心,可太后知道这档子事,担心宫闱再出这样的混乱,便下了懿旨吩咐各司各所各局将此事引以为戒,不要再出这等纰漏,而另外嘛……太后还知会各所内各局选出一位手脚勤快,识文断字的丫头,汇集十三位由洒家选定分送各院主子那里,上至贵妃淑妃,下至各路贵人,大家可听明白了?”
最后的话语一出,众位宫女各个都神情各异,有当即就兴奋的掩嘴的,也有蹙眉绕指的,锦衣站在队列里,听着身边已经发出的嗡嗡议论之声,这心头也翻动起一份喜悦!
这是我的机会!这是我入内宫的机会!
“肃静!”老太监的嗓子扯声如二胡哀音,委实叫人难受,但他言的份量却令所有的人都恢复先前的谦恭模样。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真是没规矩!”老太监不悦的抱怨着,一转身对身后那位略胖的嬷嬷说到:“长孙嬷嬷,这事就交给你了,两天后十三位就报到我那里,太妃跟前的那位,今夜就选出来,明早就补上!”
“常公公您放心,这事一准给您办好,断不能让您不好交差!”略胖的嬷嬷说着冲那老太监低头微蹲,行了个蹲身礼。锦衣瞧着便挪眼看那老太监,只可惜天色越发的灰暗看不清楚,但锦衣却明白一个宫所里的掌事嬷嬷给他行蹲身礼意味着什么:属大太监一级还能与所级的掌事嬷嬷隔着三级,看来是三位总管之下一级的,这一级的人,大都是太后太妃或者十分得宠的妃子跟前的。
可这不是新朝,都是用的年轻太监吗?怎么还有老太监在上面?锦衣有些不解,但一时是得不到答案的。老太监得了话,昂着脑袋在一群嬷嬷的注视下远去了,掌事嬷嬷甚至带着一帮人老妈子亲自送出了宫门。待老太监离开,她们一众返回的时候,锦衣明显的发觉那位略胖的嬷嬷笑的有些吓人。
本来嬷嬷们送人出去,宫女们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这会儿的几位嬷嬷都回来站在台上了,还有些人一时收不住,眼见那位胖嬷嬷站在台上只笑而不说话,慢慢的众人也都老实了起来,都觉得那笑有些森人。
“一个个都能耐啊?”长孙嬷嬷终于开了口,中气十足的音律竟有些震耳:“现在都想着出了这院子到内宫里逍遥哇?竟然今天在这里丢我的脸,没规矩的丫头们,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规矩!”那嬷嬷说着脸上的笑容竟然还在,她转身冲着身后的几位嬷嬷都看了眼,而后冲着站立在下面的宫女们说到:“都给我好好站这里,两个时辰耗下来的才可以回去!谁要是给我偷奸耍滑或是站不住,哼,今次的好事也没她的份!”胖嬷嬷说完竟是转身回殿,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宫女。
锦衣一听这罚,就蹙了眉,眼瞧着海嬷嬷冷着脸走到她们几个跟前,就知道这胖嬷嬷说的事是没的缓的,果然海嬷嬷倒了跟前就冷言到:“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吗?去去,都站好,给我好好的站,别再丢了脸面!”
其他几个嬷嬷也这般说着身边的丫头们,很快大家都苦着脸站成列的立在院里,嬷嬷们把人安置了站,都相继回了殿里,诺大的殿前空地上全是成列的宫女笔直站立,陪着遥遥的几盏灯,竟是有些诡异的萧瑟之感。
锦衣最头疼的就是罚,她的身子自小再不被待见那也是养的身娇体弱,即便在民间流落两个月,经历那一连串的事,可到底还是底子差,硬撑着抗一下倒是成,可是站上两个时辰,这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可这会儿的她也没功夫抱怨,只满脑子的想着先前说的事:这是个机会,这是我告别外围最好的机会,在这神宫局里等待时机固然是对,但不入内宫哪里就有能见到皇上的机会?而且我这般身份,尴尬低微如草他日就算得见天颜,也难保不被华贵人发现而欺辱,是啊,她怎能容我?我若不借靠一棵大树或是自己有所凭依,我怕是遇上她就是粉身碎骨啊!
心中的担忧使锦衣深深明白这是她进入内宫最好的时机,但随着站立的时间越久,随着那些夜风带着凉意侵骨的时候,她却越发觉得这个机会似乎也带着那么些不对劲。
太妃的家书与废弃的纸张相混?这怎么混?且不说笔迹不同那丫头真察觉不出,但一个是家书一个是写废的纸张,废不废的都看不明白吗?太妃跟前的丫头,该是她自身原本就有的丫头,就算是入宫送去的新人,两个月了,难道连自己主子的习惯都不知的吗?再有那家书,太妃只怕和太后的年纪相差无多,若是家书更是寄予乡愁之物,只怕会好好收藏,怎么会丢在桌上与练笔的废纸混在一起?
一串的不合理,让锦衣越发的心惊,她想着那大太监的级别,想着那太后发下的懿旨,她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是一个宫女的错罢了,太后怎么就插手了?即便是太妃的事,惹的她关心,怎么就好好的要给内宫的主子添个人,十三个人由那太监定下所去院落,难道那太监是太后的人,太后想借我们当一双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