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千秋暗怒(三)

“夫人,您仅凭一个丫头所言就断定她一定混了鸡血,这恐怕……”赫连英小声劝着,当初她在延寿宫撞见红袖和一帮丫头说什么她遇到贵妃跟前的丫头天天去内务处要鸡不说,还要鸡血,她只是觉得有点意思,却不想太后听闻了,便叫人去查,结果知道贵妃在准备心经后,就一脸冷色,似乎很是生气。

“一个丫头所言我怎么能信,可我已经叫了那人来问,事实就是她的确如此,就连那日里与我同游花园,装晕也是有的!我本不想与她计较,可她倒是会说,今儿来迟了不知道是去了做什么,竟还推脱到说是因为给我抄这个把她身子弄垮了,哼,真是睁眼说瞎话!”太后说着一把将那白锦扔到了地上:“拿去烧了!”

“太后,这……”赫连英有些犹豫。

“嗯?”太后的眉眼一挑,赫连英赶紧叫了跟前的丫头,小心的悄悄的拿出去烧了。

“太后,您今天似乎……似乎不大开心?”赫连英跟着太后这些年了,日日观察,夜夜见的,早已清楚太后的脾气。太后从来都是以大局观为重的人,常常能忍别人所不能忍,做别人所不能做,今日的事,在她赫连英看来,比起当年的事,这能算的了什么,但当年太后都能谈笑风生好似无事之人,而今日里却忍不住的到后堂来撒气,这令她十分诧异。

太后闻言,眉头渐渐深锁,最后一抬手说到:“英儿,你去看戏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赫连英瞧了瞧太后,还是低着头应了退了出去,临了还把门口的丫头也叫开了些,她觉得太后一定是有什么心事或是心结。既然她要一个人待一会,那就最好顺了她。

后殿里,沉木散发着清香,慢慢侵蚀着她已痛的心,那窗棂里投射进来的光线,照出一柱柱光影的同时,也斑驳的照应了灰尘。

太后瞧着那光柱,渐渐的弯了身子,以手抚着胃,她觉得痛,好似一种永远也甩不掉的痛。

眼前是金ju花开遍地的金秋,那婀娜的身影与伟岸的背影重合在一片金色里,模糊的只成一个影……耳边好似又有欢笑声声,耳边好似又有低语喃喃,眼前是一个妇人立在一片金黄里看着那远处交叠的身影而眼中含泪。

起身踉跄着来到衣柜前,她翻出一个带锁的匣子,抱到软靠上,她摸索出钥匙打开了它:一张白锦帕上绣着锦簇的金菊,被叠放整齐的摆在匣内最顶端,那朵朵绽放的金黄里却是红色深深的晕染。

太后慢慢的拿起了帕子,那帕子一半是鲜艳的白,一半是发黑的红,她伸指摸索着,在一片黑红里摸着一个个线丝留下的印记,将它们拼凑在一起,成为她最厌恶的两个字:琳琅。

“老爷,为什么到了今天,我还要为此而痛?你为什么要留下这个恨于我!”太后的口中轻声低喃着,泪在脸颊上划过……

凤藻宫陈库内,锦衣微笑着提笔在一张白纸上细细的勾勒,她所绘出的是一个男子望着手中丝帕的痴情之态。

“金菊定了情,金菊负了意,金菊伤了心。”她口中轻轻念着,十分的怡然自得。当她终于放下手中笔的时候,她却又点了烛,将那幅画一揉点燃,烟呛起,火燃气,锦衣看着手掌中赤金的火焰轻喃:“娘,你真是粗心留下那些书信让我看到,不过,还好,还好,只是我看了而已……”

御花园里,早就搭好了戏台,各位名伶戏角也都已经上妆扎发,套上了一身身戏服在后台等待。今日里一共备下了五出戏,太后想看哪出就演哪出。可是这会,嫔妃们都坐在戏台周围,但正中的大椅上却是空的,太后未到,无人敢点,大家却都坐在这里,你看我,我看你的,一脸尴尬。

洛惜颜脸色难看的坐在椅子上捏着手指,她实在拿捏不准太后是不是在生气。之前太后的笑容似乎都在强调自己是无事的,但太后忽然说自己要休息,明确的将她晾到这里,又似乎是不快的。洛惜颜紧张的捏了捏眉心,这会她身上已经不烧也不痒了,所剩的不过是内心的不安与焦虑。

“贵妃姐姐,您这是愁什么呢?我姨妈不过是累了,想休息一会,诶,我姨妈不是说了吗?叫咱们先看,您就赶紧点一出吧,不然都这么坐着发呆,只怕不是个事!”淑妃带着浅笑在一边相催,催的洛惜颜更是脑袋里发乱,正欲选一出先唱着,就看到太妃来了,当下就起身迎了过去,一个蹲身后问到:“敢问太妃,太后娘娘呢?”

“姐姐累了说想一个人睡一会,叫咱们先开始。”赫连英说着自己入了座:“怎么,还没选吗?”

洛惜颜点了头,赶紧叫来人报了五处戏的名字。太妃听了听说到:“唱出双fei燕吧!”

……

太后握着一把剪刀,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丝帕,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剪。

此时殿门外一抹金黄走了进来,顺帝眉眼带笑的捧着一个小盒子,悄悄的进殿。在大殿散了早朝,他本欲带百官前去御花园给太后贺喜,出殿的时候得知太后未过去,他便打发了群臣自己先去御花园里听戏,人就捧了礼物过来,在殿外得知太后要一人补眠,他虽是诧异,却也想给娘亲惊喜,便捧着礼物蹑手蹑脚的进来,向将礼物放在太后的枕边。

一入后殿,他脸上的笑便僵住,紧跟着丢了小盒子就扑了过来:“娘!你做什么!”他动作迅速的抢走了剪子,看着他娘一脸的泪便紧张的说到:“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顺儿!”

太后此时似乎也回了神,冲着皇上淡淡一笑,一边伸手擦泪,一边将手里的帕子急忙往那盒子里塞:“顺儿,你怎么来了,把娘吓到了,来,剪子给我,你干嘛这么看我,娘只是想剪个线头,却忽然想起了你爹,一时控制不住就,就流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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