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个人是谁,无论是楚然还是另一个人,他总是他最为亲近的人。他们曾经同死,也曾经共生,相互依靠,相互信任,这其间的情谊是无论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轩辕凛一度曾经是这样认为的,认为他们会一辈子这样,做一辈子的兄弟,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守在他身边,像是报答小时候他对他的照拂那般报答他在崖底的恩情……然而,一切却并非是那样的简单而纯粹,当死亡再一次逼近的时候,他却意识到自己竟然动摇了。
被魔教中人追杀,中了无解之毒半月眠,只能于卧榻之上枯坐,等待着死亡一步一步的逼近,轩辕凛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因为悼念……
纵观一生,却并无多少亲近交心之人,倒不知是他经营的太过失败,还是小时候的经历总是让他下意识与旁人保持距离,不过,在那些记忆中灰暗的影子之间,一个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那个总是表情多变,性格跳脱却又简单易懂的二师兄。
轩辕凛开始无法自己地思念着自己的师兄,思念那在崖底的短短的一段时间——那似乎是他这辈子所渡过的最轻松的时光,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不需要面对那些自己不喜欢的嘴脸,只是手捧着自己钟爱的武学秘籍,间或可以逗弄一下师兄聊以遣怀。
——师兄会不会也在担心着他呢?如果他知道他在这里……快要死了的话,会不会赶过来陪伴他呢?
——会的吧?那个关心他的师兄一定会来的吧?
——就当是他死前的任性,如果有师兄陪在他身边的话,也许即使面对死亡,他也不会感觉那么悽惶无助了……
轩辕凛告诉了一时路见不平搭救自己的杜涵,让他去凌霄派找萧前辈为他解毒,而知道萧前辈住处的,则只有他的二师兄。
醉翁之意不在酒,轩辕凛的目标并非是萧前辈,而是让杜涵藉此通知二师兄他的消息。
轩辕凛在赌,赌他在二师兄心中的位置,赌二师兄愿不愿意冒着危险来找他这个正被全江湖追杀讨伐的人,愿不愿意——再一次不惜性命地来到他的身边。
轩辕凛一直在等,等了很久,等到他的身体开始失去了行动能力,等到他的眼前失去了光明。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二师兄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轩辕凛不知道那一段时间他是如何渡过的,每时每刻都是希望,每时每刻却又是失望。
轩辕凛不断用各种理由告诉自己师兄只是因为什么而耽搁了,不断在似睡非睡之时梦到师兄来到自己的床前——直到,师兄真的来了。
早就在脑内细细描绘了数百遍的足音,在响起的那一瞬间就被轩辕凛捕捉到了。听着那熟悉的足音停在自己的门前,听着门被推开,轩辕凛用了很久才确定这并不是一场梦。
——当自己的手被师兄握住的时候,轩辕凛唯一的想法便是终此一生,他都不会再松开这只手了——尽管,他所剩的时日已然无多。
——执子之手,死生契阔。
师兄说他们是兄弟,那么他便做他的兄弟,能在生命的最后与师兄在一起就好,他不可以太过贪心地将自己的绮念说出,让师兄为难,但是轩辕凛要求师兄要一辈子记着他,一辈子将他放在心底。
握着这双手,由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为自己送终,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吧?
——当轩辕凛这样决定了的时候,原本已经既定的命运却又再次峰回路转。
——他,又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当轩辕凛从宁墨菲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师兄这么久不见踪影其实是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他去雪山寻找冰凝果的时候,他震惊地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知道师兄待他好,却不知道师兄竟然待他如此之好。心中膨胀的满足与喜悦,并不是仅仅为了自己能够延续的生命,而是另一种水辱/交融、心意相通的情谊。
当一个人愿意在为难的关头陪伴在你的身边,不惜牺牲自己助你渡险,而且是次次如此的时候,还有什么能够阻止你倾心于他?
轩辕凛相信,这便是命运的牵引。他数次遇险,却又数次因为师兄而化险为夷,他与师兄是命中注定要走到一起的,天地为媒,彼此相依,终生相守。
——就算此时师兄对他的感情与他对师兄的并不完全相同,就算师兄仍旧懵懂地将他们之间早就变质的关系仅仅看成是兄弟之情,那又如何呢?他们都是最为在意彼此的,愿意为了对方而付出生命,这样就足够了。轩辕凛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手段……将这份不同的感情同化成一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