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 引鱼上钩中

洪秀全含笑看着笼中受他“恩赐”的狮、虎,满脸的舒心畅意,把木叉递给赵杉,说:“阿妹也来试试。”

赵杉叉了一块半肥不瘦的肉,扔到虎笼里,那老虎嗅了嗅,又把头缩了回去。

“陛下乃万国真主,狮、虎百兽体沐圣恩,自然只受陛下的恩赐。”侍立洪秀全身侧的蒙得恩谄笑道。洪秀全闻言,如沐春风,嘴角起了笑纹。一时又有女官捧了水、巾来,侍奉其洗手。

“天妹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背后传来,赵杉转身一看,却是红鸾,微笑着点头致意。

红鸾笑嘻嘻上前,拉了她的手,说道:“你难得到这后林苑来,走,我带你好好看看。”

赵杉撒开她的手,含笑推辞:“今日还有些事要禀陈,改日再陪娘娘赏玩。”

“你是日理万机的百忙之身。哪比得了我们这些幽居的闲人。”红鸾冷冷笑着,扭身而去。

赵杉向洪秀全提起诱捕张继庚的计划,并恳求暂时停止全城搜拿奸细的行动。

洪秀全思想片刻,说:“我听闻已查明有数件妖奸谋乱之事都是这个张妖在背后指使,可见此人城府极深且心狠毒辣,你真有这般自信,让他自投罗网?”

红鸾飘飘然又转了出来,笑道:“陛下若不放心,何不就让天妹立个军令状来?”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洪秀全拉下脸,瞪她一眼道:“军国大事,岂是你该过问的,还不快下去。”

“是,妾身告退。”红鸾屈膝一礼,转身走了。

就在赵杉以为所求无望的时候,洪秀全的口气竟就松了下来,说道:“你既真有法子能将那张妖拿获,就去到夏官衙跟黄玉昆说一声,让他们暂停搜拿便是。”

赵杉在心里暗谢红鸾的曲言相助,跪立说道:“天律森森,朝规严明,小妹怎敢逾规越矩发号施令。恳求二兄赐一道谕旨。”

洪秀全谛视着她,叹气道:“若是外臣内妇们行事都像尔这般遵规守矩,朕便当真可静心安福了。”让赵杉起身,随他去到邻近的一处八角凉亭中,让伺候笔墨。又让左右取了一块黄绸绢帕来,执笔在手,问赵杉:“要需几日啊?”

赵杉未加思索道:“三四日也就够了。”

洪秀全挥笔在绢帕写了几句话,也并未加印盖玺就递与她,见赵杉迟疑不接,笑道:“怎么?你还害怕陈承瑢他们看了,怀疑是假的不成?”

赵杉讪然一笑,将绢帕收了,拜辞出宫。

赵杉坐在轿里,将洪秀全赐她的“谕旨”展开来看,心想:他不叫人加盖玉玺,必是不想给人留有话柄。

原来,自永安诏封五王始,太平天国内部便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外臣一律不得向天王言政事。

凡大小军政要事,惟东、北、翼三王乃能面奏。其他群臣具本奏事须禀三王代转,否则天王不阅。所有政令,则是由东、北二王商议拟好,具本上奏天王,而后加盖玉玺,明发诏谕以传示天下。

“身负主君之名而不管军不理政,理政主军者却有权无名,这亘古未闻未见的畸形政治格局,大概才是那惊天政变的祸根吧。”赵杉好一阵吁叹。

赵杉先后去到夏官衙跟巡查营,将天王手书传示给两衙的主官陈承瑢跟胡海隆,两人虽显惊讶,但都立时照办,撤回了在城中四处寻拿的捕役、巡查。

回去西府,即刻让人研墨裁纸。她此番钓鱼的钓饵乃是悬联招对,自然是需要些“真材实料”。思吟半晌,方提笔挥毫。

那联的内容是这样的:驾一叶扁舟,荡两支桨,支三片篷,乘四面风,载五位客,过七里滩,到八里湖,已十里。

赵杉写罢,着人立即悬挂于府门前。并让讷言等加紧写了百十张悬赏求对的告示,在各府衙前的照壁上及各街巷的显眼处张贴。

讷言猜度出了赵杉的意图,建议说:“需不需要在门前的街市上暗设些耳目,将可疑的人盯一盯?”

赵杉道:“白天倒不打紧,夜里才是关键。我猜以他的骄傲的个性,多半会在夜里将联偷偷拿来贴上。未免打草惊蛇,暗伏的人也不需多,三四个机灵些的就好。”

那联悬了两日两夜,却并无鱼儿动静。离在御前所求时限只剩一日,赵杉心里也不免有些焦虑,到第三日晚上,索性决定熬个通宵,让搬张躺椅放在大门的门洞下,自坐了来等。

谯楼上的更鼓声响过二更、三更,门外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讷言拿了床古香缎花鸟薄褥给她盖在身上,低声说:“快四更了,怕是不会来了。殿下还是回屋睡吧。”

“再等等吧。”赵杉抬了抬抵在脚凳上已有些缰麻的脚,但听门外一声唿哨,紧接着传来“拿妖奸”的呼声。心中一惊,将褥子一掀,跃身起来。

西府门前的台阶下,四个孔武有力的高大卫士正将一个人按翻在地,侍女们提着灯笼上前一照,赵杉看的不甚真切,“蹬蹬蹬”跑至阶下,抢过灯笼照在那人的脸上,登时惊叫:“是你?”

来人却正是曾经在北王府见过的那个刀疤脸书手。卫士们就地给他搜身,并无搜到对联纸张之类。

“不想到了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张继庚翘着头,圆睁双目,两只喷火的眼珠瞪着赵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碧儿姑娘不但能言善对,这谋算人心的功夫才更是做得足,我只恨…”

卫士们哪容他多言,拉着就走,将其解往夏官衙去了。

赵杉脑海中一闪而过,当年那个眉目清秀文质彬彬的江南第一才子的身影,想起了春秋末期那个有名的刺客豫让的故事,在心里暗自叹息:“这又是一个漆身吞炭的翻版啊。”

九月上旬,武昌、汉阳相继为清军攻陷。太平军兵退蕲州。

赵杉以为拿获了最大“奸首”,京中的乱局立时可解,就放开心只在府里悠闲度日。

这日午后,赵杉刚洗完澡,正弯腰低头站在一只大木盆前,在由两个侍女帮着洗头时,黄雨娇风风火火跑进来,劈手夺过侍女手里的葫芦水瓢,从水缸里舀了瓢冷水,不由分说一瓢浇在了她的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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