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岁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甩的错了位。
胸腹间剧烈的疼痛,和脑袋强烈的晕眩感,让她分不清自己的头和脚。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长的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梦到了很多人。
背着她走下雪山的季衡州,巨大的黑蛇盘在洞府前打盹,来山上传信的小弟子朝她投来好奇又钦慕的目光。
在各宗门交流大会上耍赖想要多玩一会的自己,被一路经过的乐修向往的目光所注视。
书房里点燃的小火炉,茶香袅袅下季衡州温柔的侧脸。
大红色的喜房里,俊俏戏谑却仿佛对她很熟稔的男人的面容。
一片火海里少女凄惨的笑容,抓住她们脚踝往下拉的森森鬼手。
石阶上流淌着的鲜血,数不清的同门尸体,她几乎无法呼吸。
路边捡到的比女子还要精致的漂亮少年。
从灌木丛滚出来的脏兮兮少年,巴巴讨好的眼神。
宫殿外举起头颅的女人手腕细长,眉眼间尽是杀伐果断。
穿过重重试炼到达剑宗,遇到的那张在梦中出现过的青年的脸是否又会在某一日变成催命符。
万乐宗下的那场大雪,花园那棵心情好才会开花的桃树,炎炎夏日池塘里被摘下剥好的莲子,秋天隔着窗户的落英缤纷。
太多了……
还有些从未在记忆中出现,却又闪烁不停的片段。
她已经不知道是梦还是回忆了。
有好多人在呼唤她的名字,男女老少,从阿瓷到岁岁,分不清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不,什么会是怎么样?
她到底在因为什么而感到不适?她不知道。
刻意不去在意的所有细节,走马灯似的一一浮现。
被忽略了太久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漩涡一起搅碎,支撑不住原本完整的模样,终于一瓣瓣地裂开来。
无法呼吸。
她要死了吗?
好不甘心,什么都没有做到。
为什么?
————
“为什么?”呢喃的声音从少女的口中传出。
一旁打坐的青年睁开眼。
江溺发现她的时候她就晕倒在这里了。
他简单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发现她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受伤,便将她安置在一旁的台阶上靠着墙壁,自己在一旁打坐等待。
此时听到她呢喃的声音,便起身走过去,蹲在她身前叫了一声:“楚师妹?”
大颗大颗的泪水宛如一颗颗珍珠,从她的眼角滚落。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之中。
江溺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唤醒她。
楚今岁却仿佛抓到了浮木,一把攥住了她的双手,贴在脸侧,仿佛想汲取一些力量。
他的手背被她的泪水沾湿,仿佛燃起了某种滚烫的热意。
他又喊了一声,可还是没有回应。
该不会中毒了吧?他有些怀疑,但探她脉象并无异常。
楚今岁双眼紧闭,只是泪水不住地滑落。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江溺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他的肩头。
江溺皱皱眉,他应该推开她的。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只是手指动了动,闭上了眼,没有再管她的动作。
狭小空间中的所有灵气突然潮水一般往她的身体中涌去。
江溺有些诧异,在这里悟道了吗?
但是很快,灵气又如潮水般退去。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鸵鸟似的把脑袋埋在他肩膀的少女,失败了?还是中止了?
楚今岁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泪珠,让她的视线有些朦胧。
入眼先是一片洁白。
嗯?
她立马清醒了,赶紧松开抱着的手臂,看向身边人:“江……江师兄?”
江溺肩膀的衣服都被她的眼泪沾湿了。
她有些尴尬地擦擦脸,看着那片湿了的衣衫:“对不起。”
“没事。”江溺淡淡道。
“这里是?”楚今岁打量四周。
石壁组成的狭小空间,乍一看像是密室,但是右侧却有一个小门。
“秘境。”江溺站起身,“我刚进来就看见你晕在这里。”
楚今岁也连忙站起来,从小门走出去,是一条甬道:“我和方青崖乘风三人是收到方师姐的信号之后去的后山。”
“但是进了山之后却遇到了昨天夜里出现过的那种怪物,接着我们都落进了水里,江师兄,你看见他们了吗?”
江溺摇摇头:“他们可能和你传送到不同的入口了。”
秘境进入若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传送的地点随机性很大。
楚今岁想到乘风仿佛被摄魂的状态,咬咬唇瓣:“这里面可以联系到他们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无法联系的。
不然第一批进入的弟子们早就想办法与他们通讯了。
果不其然,江溺道:“不能。”
“先出去看看吧。”
两人便一同顺着甬道往外走去。
七拐八拐过了好几道弯,中途又经过了好几间和之前类似的“密室”。
如果不是后来经过的地方里面摆着不同的摆件,楚今岁都觉得他们又被“鬼打墙”了。
她把刚才走过的地形记在心中。
走了半天,还是没有进展,他们似乎一直在不停的穿过不同的甬道。
这里的空气阴冷潮湿,似乎是在地下。
她皱了皱眉,这是一个巨型迷宫吗?
下一秒,眼前豁然开朗。
她的猜测立马被打破了——
金碧辉煌的大门,门口雕刻的飞龙气势磅礴。
这是一座地下宫殿?
走进大门。
周围堆满了金银玉器,几乎堆成了好几座小山。
她差点被金光迷了眼:“这是……一座墓?”
身边迟迟没有传来回音。
楚今岁立马想到在秘境中不止一次走失的同伴,立刻转身去看江溺的身影。
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在。
江溺正站在她身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墓室角落的——一棵盆栽小树???
这里怎么会有树???
树叶翠绿,生机勃勃。
似乎有点眼熟,这树是不是在什么书上看过?
她刚想开口,却看见江溺的神色恍惚。
楚今岁关切地拍拍他:“江师兄?”
“你……没事吧?”
不会吧?
最能打的出事了?
江溺毫无反应,整个人仿若一具躯壳,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们中招了吗?什么时候?到底是谁中招了?
是自己还是江溺?
会不会现在江溺看自己,也如自己看他一样?
亦或是他们俩一起中招了?
还没等她思考,灵光一下,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张纸页。
糟糕!
她立刻看向墙角的盆栽。
想起来了。
这是生梦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