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十月,由朱由检签发,内阁加印的改革新政一路下发到地方,刚刚平静没几天的大明再度陷入到动荡之中。
首先便是均田令,人均分田十亩,分谁的田不言而喻了吧。而如今的大明天下,土地兼并严重,无论是大地主,还是中小地主,还是商贾,都在想尽办法的兼并土地,然后再进行一系列的骚操作,企图逃避赋税徭役。
然而当代很多人对明朝的政策是有误解的。有明一朝,士大夫阶层从来就没有过免税这个特权,《大明律》规定的税收政策非常明确,也很简单,只有田税,商税,户籍税三种,后来增加了一个海关税(市舶司的活计)。
至于网上传的关税(各地设立的关卡),钞关,以及各种苛捐杂税,那都是地方私立的,严格来说,违法!嗯,皇帝设的钞关也违法…
田税和商税都是三十税一,可以说朱老八建国之时,那是真一视同仁,给大家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老朱的态度很明确,管你是谁,你特娘的只要有土地,都必须给我老朱纳税!所以明朝的官员从一开始就必须要缴税!
事实上,官员享受的那个政策叫优免则例,这东西免的不是赋税而是杂役!什么意思呢?就是你考上功名了,你就和一般的屁民不一样了,成为了有身份屁民了,那你就不用和一般的屁民一起去给衙门端茶倒水,像清理河道,给县老爷抬轿子之类的有失体面的活,老朱我都给你免了。
但老朱家的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揩的。你是哪个品级,能免多少,人家都给定的死死的,那必须不能超!
官员们干不过朱老八,所以在洪武时代那是老老实实的,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官僚士大夫集团势力越发膨胀,而老朱家的继承人却越来越不给力,这原来不是特权的特权,就给官僚集团玩出花来了。
首当其冲就是对明朝田税的基石--鱼鳞图册下手。隐瞒田亩和人口,成为地主阶级逃税避税的主要手段。
鱼鳞册是老朱以黄册为基础,下令地方丈量田土绘制而成,因该册带有图示,清晰画出了土地的形状、界限与归属,描绘详细,状如鱼鳞,故称鱼鳞图册。《大明律》规定鱼鳞册每年审查一次,每十年则要彻底清查一次,以便政府掌握真实的土地数据。洪武二十六年,田亩在册数亩,而到了宣德元年,田亩在册数仅为亩,短短33年时间,在册田亩竟消失了一半,与之对比的是,在册人口数由洪武二十六年的人下降到了人,仅下降了百分之十四左右,就问你爽不爽…
皇帝自己是不可能亲自下场丈量土地的,鱼鳞图册的统计自然是由地方完成,当地方官吏成为了主角,身为官僚集团的一员,那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吗…于是隐瞒田土与地主阶级交换利益,亦或利用职权瞒报自有土地等等,地主士绅们的逃税目标水到渠成。
下一个,投献!投献分为他献与自献,其中猫腻甚多,尤其是他献,往往是地方豪强为讨好权贵,而将他人的土地强行投献给宗室以达到巴结讨好等目的,而被投献土地的农民则被迫破产,沦为佃农或仆役,这一下子,在册田地与人口“便合理合法”的双双消失…
还有一个是为“诡寄”,就是大量的农民为免除赋役,纷纷将自己的土地挂名至官员,权贵名下,久而久之,这田地就成了官员或者权贵所属了。
话说回来,现在的大明,流民到处都是,每人分十亩地,天下哪来的那么多地?只能打土豪分田地!那大家经过那么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兼并来的那么多土地,你朱由检现在动动嘴就分了?这等同于割大家的肉啊,而且还是大割特割,谁肯干?
因此,法令每到一地,从地方官员到士绅地主纷纷群起反对,尤其是政局稳定的南方,反对更加激烈…
再者就是义务兵役令,按田产征兵等于是摒弃了卫所制,彻底采用全民征兵制,这无疑是打破了贵族阶层的特权。我有钱自然是要享受的,你让我去当兵,战死了咋办?那肯定不能干啊…反对!
然后便是征税令,麻麻的!《大明律》规定的田税才三十税一,你特么上来就是十税五,你朱由检咋不去抢?再者,你取消所有杂税,合并为一,我地方官员还怎么上下其手,吃拿卡要?至于商税百抽五,我们走私贸易搞得好好的,凭什么要给你交钱?
最终,大家伙一合计,行!想玩是吧?你抽我,我就抽佃户,到时候老百姓反了,那也是你朱由检的锅,我们坐看你怎么办!反正大家都是靠隐匿的田产逍遥快活的,无所谓…
至于廉政公署,那可是要了大家的命了,这大明天下时至今日,贪官污吏横行,你搞个专门独立的反贪局,这不是妥妥要大家的命吗?反对!
再说推恩令,藩王们是想要自由的,不过大家是想要带着大把的马内,自由的出去潇洒的,不是让你朱由检给我整成个穷光蛋的,我堂堂一个一无是处的藩王,难道要去自由的乞讨?闹呢?反对!
于是,崇祯六年十月开始,大明朝廷,无论是中央官员还是地方官员,纷纷团结一致上书反对新政,同时大肆鼓吹圣天子身边出现了以施鳯来为首的一批乱臣贼子,将施鳯来,侯恂,李长庚,宋献策等人比作建文太子时代的方孝孺,黄子橙,李景隆之流,更有甚者将其比作秦桧,汉奸,并大加攻讦,与之匹配的亡国之论甚嚣尘上。
同一时间,山东孔氏也出面站台,衍圣公孔衍植公开发声支持各地方官员,攻击新政,没办法,他孔家占了山东大多数的田地啊…
各地士子因此受到鼓舞,纷纷依托孔教之名,展开了一场尊孔复古的运动,不断上书朱由检,要求废除新政,惩办奸佞施鳯来,侯恂等一众天子近臣,有激进的士子更是喊出了“尊孔复古,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新政只会让大明走向灭亡”,“清君侧,肃寰宇”的口号…
而东林党魁首张溥等人,则是趁机提出了“新政祸国殃民,废除新政迫在眉睫”,“只有东林党才能救大明”的主张。
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整个大明从中央到地方,从官方到民间乱成了一团。如此乱象,大大超出了朱由检团队的预料,可以说,朱由检这下子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
而另一边,施鳯来等人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一个个真的是欲哭无泪啊…特么的!这汉奸啊,秦桧啊之类的名头,是人能戴的吗?肏!此时的他们就是想辞官归隐都没机会了,只能含泪跟着朱由检一条道走到黑了…
走投无路之下,众人纷纷红着眼,开始了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