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夏,辽东,锦州。
朱梅正眉头紧锁的坐在那里,身边辽东系大将高第,广宁兵备使张凤翼,尤世禄,矛元向,马世龙,总兵金国奇、靳国臣,吴襄,吴三桂,辽东巡抚王之臣,还有一个没叛逃的祖大乐,齐聚一堂。
朱梅揉着眉头说道:
“我辽东军中,战力最强的当属祖家的本地家丁,吴三桂的关宁军自己曹文诏手中的关宁铁骑。如今贼子祖大寿,祖宽叛国投敌,手下劲旅死的死投的投,曹文诏被调任山海关,又带走了关宁铁骑。
我辽东军实力损失惨重,目前只剩下吴三桂手里的关宁军,和本督手下的标营尚且建制完整,当下秋收在即,我料定鞑子近期必然会来抢粮,诸位都议一议,有何对策?”
祖大乐如今是场中唯一没有跟随祖氏叛逃的一支,其中自然是有两头下注的因素,更多的是祖大乐多年来与女真人厮杀,手下女真人的亡魂太多,早已没了退路。再就是他年纪大了,就算叛过去也没能力在打生打死取军功了,还不如留下,争个忠臣的美名。
此时,见朱梅提及祖氏叛逃之时,不免有些尴尬,于是便一言不发,如老僧入定一般当起了木头人。
总兵高第出言道:
“大人,女真每年秋收来犯已然成了惯例,祖氏刚刚叛逃,招募的新兵尚未形成战斗力,目前我辽东军战兵总数不过三万,想要和女真人正面对抗根本不可能,为今之计,只能在女真人到来之前提前抢收,收不完的就一把火烧了了事。”
吴襄反对道:
“高将军此言不妥,我辽东一地,连连战乱,商旅绝迹,物价飞涨,朝廷的饷银虽然没少发,但咱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要是再把即将收成的粮食烧了,恐怕这个冬天咱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吴家与清军关系暧昧这个情况,军中早有风言风语,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众人此时对吴襄的感观也好不到哪里去。马世龙眼神不善的看了吴襄一眼道:
“不烧了,留着资敌吗?大人,如今我辽东军面临的情况越来越窘迫,朝廷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内阁以及陛下对咱们已经失望至极。
当务之急是要提升我辽东军战斗力,打出点战绩出来给大家看看,如此我辽东才能重新受到陛下的重视。
末将建议效法关内,将各军打散重组,然后按名册派发军饷,如此,将会大大提升我辽东军战力。”
其他人听了虽然认为是对的,但还是纷纷反对。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大家都明白,手里的嫡系才是自己在军中立足的本钱,打散重组就意味着他们多年积蓄的势力都将烟消云散,没有了大量的银钱畜养家丁,手下装备精良的家丁们也将不再忠诚于他们。至于其他的底层士兵,那般炮灰般的存在,谁会去关心他们…
于是整个场面便冷了下来。这时候,吴三桂冷着脸说道:
“我反对!打散重组不但不会增加我军的战斗力,反而会让我们辽东军整体战力下降一大截。我关宁军个个都是精锐,敢和鞑子硬碰硬,合击,阵战都是最强,打散之后,优势全无,还怎么打?”
高第怒声道:
“你手下关宁军不过五千,不改变,面对鞑子的精锐大军,你能打几个鞑子?哼,每年你关宁军吃掉多少军饷,心里没数吗?嘴上说的冠冕堂皇,暗地里还不知道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吴三桂闻言拍案而起,指着高第说道:
“高第,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乱攀咬!有种跟我出去比划比划,看小爷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高第也不怂,怒目反击道:
“啪!无毛小将,本官怕你不成!”
吴襄这时候出言假惺惺的说道:
“三桂,高将军乃是军中老将,不得无礼!”
“哼!”
吴三桂闻言闷声不吭,眼中却是杀意满满。
巡抚王之臣见场面陷入僵局,出来和稀泥道:
“诸位都退一步,如今大战在即,我等当同心协力,切勿生了龌龊,给女真人有可乘之机啊。朱大人,本官建议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秋粮的问题啊…”
看着这场面,心中哀叹一句,这辽东军没救了…朱梅心中早已经不满,他有心改革辽东军政,奈何每次都阻力重重,要不是女真年年入侵劫掠,使得他没办法放开手脚,他早就对这帮辽东军将动手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将这些反对派在战场上消耗掉。朱梅心里诸般谋划,面上却是严肃的说道:
“高第,吴三桂二人公然于帅帐咆哮,各领十军棍,不容再犯!”
二人齐声道:“诺!”
“至于秋收一事,巡抚大人,就交由你组织城内民众抢收,本官会派出各军协助收粮,速度要快。收不完的直接烧了!绝不能留给鞑子。
另外,关于军粮供给不足之事,本官准备拿出一部分军费从关内皇庄粮站中购买。尤世禄,你部负责押运!”
尤世禄:“诺!”
“接下来为了应对鞑子入侵,本官来安排一下各部的防区…”
“祖大乐,你部三千人马防守松山…”
“诺!”
“矛向元,你部三千人马驻守杏山…”
“诺!”
“高第…”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朱梅最后说道:
“诸将即刻领军前往驻地,务必严防死守。另外,此次大战之后,我部标营将和高第,尤世禄,张凤翼部合军一处,打散重组之后再重新分配,今后各军军饷将由军需官统一发放至军士手中,此乃大势所趋,诸位好自为之吧…”
众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异口同声道:
“谨遵经略大人军令,末将告退!”
关宁军驻地,吴三桂父子回营之后当即关起门来开始了密谈。
“父亲,朱梅那个老东西心思不纯,这是准备要搞我们的节奏啊,我等还需早做准备…”
吴襄一边帮挨了军棍的吴三桂上药,一边说道:
“三桂啊,为父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事切勿冲动,凡事要谋定而后动,你就是不听,你看这打的,血肉模糊的…唉…”
吴三桂不以为意道:
“爹,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您就别絮絮叨叨了,咱还是说正事吧…”
吴襄一脸忠厚老实的模样说道:
“行了…行了,别动,爹都知道。有一点经略大人说的没错,大势所趋啊…”
吴三桂转头看着自家老爹说道:
“爹,关宁军是我吴家的本钱,一旦没了,以后咱们怎么在辽东立足?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一点也不着急?”
吴襄还是不急不慢道:
“急啊,怎么不急。不过有人会比咱们更急,这出头鸟可不能咱们来当。咱们要做的就是轻轻的推那么一下就好了…”
吴三桂眼中精光闪动,试探着问道:
“爹,您是说那位?就算他动了,其他人靠得住吗?”
吴襄不置可否道: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不过啊,这天下啥都能变,唯独利益他变不了…
快,转过去,爹给你上药。记得啊,凡事多动脑,要谋定而后动…”
说着吴襄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吴三桂:“嘶…轻点…轻点…疼…”
吴襄:“疼就对了…”
吴三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