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钟离知晓花知的目的时曾平静且意味深长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1],长生于凡人而言,或许是一条通天歧途。”
花知打心眼里觉得这句话不对,长生有什么不好的,人会有无穷的时间去追寻自己的梦想,见识广阔的天地,弥补遗憾。
但是钟离样貌俊美,举止优雅,黄金的双眸比药师还要晃人心神,所以花知不争气的咽了口水。
好吧,你长的好看,说什么都对。
多年后,花知面临生死抉择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钟离的意思了。
——
“不准动!打劫!”
钟离刚踏进瑶光滩就听见迎面一声高喝,周围岩石迅速冒出来了几名盗宝团成员将他团团围住。
突如其来的打劫让这位璃月知名客卿有些奇怪:因为瑶光滩背靠无人的明蕴镇和蒙德雪山,面朝云来海,人迹罕至,连农户都没有。在这里打劫人,是准备饿死么?
纵然拥有神之眼,钟离也并不想招惹是非,非常配合的站在原地,冷静坦诚:“我身上并无财物,嗯,往生堂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到账。”
他甚至无视对准他的长枪,翻了下自己的荷包,认真的确认:“嗯,确实没有带摩拉。”
盗宝团:……
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愤怒的持枪往前走了两步,威胁钟离不要再有举动:“谁说老子要打劫钱了?!”
钟离平静的看着他们,等他们的下文。
为首的那两个盗宝贼抵着头嘀咕:“我觉得这小白脸老大肯定喜欢!”
“嗯嗯,我也觉得!”另外一个肯定道:“如果我们把他进献给老大!狗蛋一定会失宠!到时候老大一定会答应实现我们的愿望的!”
两人一拍即合,说着就想上前捆人,而后瞄到了钟离身后明晃晃的神之眼立刻顿住了脚步,眼神中露出一丝害怕。
“他大爷的!竟然是个神之眼拥有者!”
几人闻言都有退缩的意思,但又十分不甘心被狗蛋骑脸输出,为首的盗宝团成员一咬牙:“我们在这守着他!你去把老大叫过来!老大肯定能收拾他!”
旁边的狗腿立刻往远方跑去,钟离垂眸沉思,他记得盗宝团就是一盘散沙,并未听说其中有可操控元素力的领头人。
看来确实有必要见见了。
“看你们的装扮,并非璃月本土人士,在此打家劫舍可有想过七星雷霆之威?”钟离眼神横扫,纵然并没有施压的意思,但众多盗宝团成员还是双腿打颤。
为首的头子心虚的吼道:“我们老大是神!七星也不过是神之眼拥有者,怕你们作甚!”
“头儿,老大说她是星神……”
“滚,星神也是神,不都有个神字么!”
钟离还从未听过星□□号,微挑眉梢,正要打探更多信息,却嗅到了一股非常清淡的花香,似乎是紫藤萝。
他顺着花香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少女从岩石后绕了出来,她一身浅紫色衣裙,束起的长发上绕着柔软娇嫩的紫藤萝,同色的双眸还带着水汽,看起来日上三竿才起床,懒洋洋道:“不是跟你们说了,不准打劫,要广施恩德么?怎么还去抢人啊。要无私、利他、治愈,知道嘛!”
她声音软软糯糯,像是个娇养的小公主,和围着她打转虎背熊腰的盗宝贼形成鲜明对比,但那身强力壮的盗宝贼却极其谄媚奉承:“能让那小白脸伺候您就不是对他的恩赐嘛!您先看看,绝对是您的菜!”
小公主不情不愿的揉了揉眼由他们引着往这边来。
“您看!就是他!”
少女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黄金版的双眸,整个人登时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样貌俊美,举止优雅,但是那般安静站着便风姿俊秀到不可描述。
钟离看着突然静止的少女:“你便是盗宝团的首领?”
少女心想:声音也好听!
“啊,我是——不,不对!我才不是!”少女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浅紫色的双眸一转,一脚踹飞了旁边谄媚的盗宝贼,飞身扑倒钟离怀里,死死的抱住他的腰身:“大哥哥救我!”
钟离:?
盗宝团成员:???
少女哭的梨花带雨,看的人心碎:“我才不是他们的老大!是他们把我绑来威胁我当他们老大的!”
钟离:……
几个盗宝贼手里的兵器都被惊掉了,老大您要不要听听在说什么?!当初一鞭子抽飞所有人,把人吊在海面上说不信奉丰饶就丢去为鲨鱼的人是谁啊!
周围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或许是鼻翼间的花香过于清婉柔软,也或许是怀里的小姑娘哭的太惨,钟离无处安放的手双手终究是落在小姑娘的后背上,轻声安抚:“不要怕,我在自会保你无事。”
他刚说完怀里的小姑娘的眼泪瞬间就憋了回去,双眸如同含着露珠的花瓣:亮晶晶:“真的么?!”
钟离有种自己上当受骗的感觉。
过了一刻钟,钟离坐在海边紫藤萝搭建的小屋中,沉默的喝着茶。
小屋面积并不大,却是由一棵紫藤围绕而成,自然雅致。但据钟离所知,璃月的气候不可能养育出如此茂盛的紫藤花,而他也没有感受到特殊的元素力,反而是另外一种陌生的力量萦绕其中。
这股力量的源头便是坐在他对面的少女。
那个不知道自己欺骗千岁老人的少女说自己叫花知,是星神的继承人,从异世界而来,为了寻找自己命途的真谛。
花知拖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好喝么?”
“尚可。”钟离放下茶杯:“用紫藤花序为引,辅佐枸杞、红枣、生姜,由用白糖调和甘苦,着实巧思。”
花知如逢知己:“哇!钟离你好厉害!他们都说像毒药!”
“药茶不可长饮。”
花知不开心的撇嘴:“我知道嘛,但是他们的身体都被大海侵蚀的很厉害了,我也是为了他们好嘛!”
钟离因为这善良而软化了态度:“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提到这个话题,花知就像找到知音一样大倒苦水。
她本是丰饶星神的继承人,只等成年了继承命途,不想现任星神药师告诉她要自己去寻找命途的真谛,然后就把她丢到了这个世界的大海上,自己抱着紫藤花树枝漂泊了好久才遇上那群迷失了方向的海盗,穷途末路的海盗想要把她宰了撑两天,没想到都被打趴下挂在了桅杆上。花知让她们信奉丰饶星神才放了下了并且回应了他们的愿望。靠着花知他们成功到了璃月并且心悦诚服的信奉她当首领。
“我才不要当他们的首领呢!”
钟离原以为少女会说出什么正义凛然的话来,不想却听对方道:“他们长的一点都不好看!”
钟离哑然失笑,就见对方伸长了脑袋凑到钟离面前:“大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
“我们并不相熟。”
花知:“可是你长的好看啊!”
在花知的世界里,只存在三种人:信奉丰饶之人、长的好看的人以及其他人。
眼前的钟离和药师那种雌雄莫辨的美不同,风姿俊秀,优雅禁/欲,简直是最对花知胃口的长相,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钟离沉默不语,思虑片刻后还真点了头。
因为钟离感觉到花知正是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在今日清晨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进入璃月,如同降临者又比降临者弱上许多,上次他有这样的感觉还是艾莉丝女士,而那位女士的破坏力……不提也罢。
好在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没有那么强的破坏力,而且意外的好说话。
花知简直高兴坏了:“真的么?”
“我从不会诓骗他人。”钟离道:“不过与我同行尚需要签订契约。”
“什么契约。”
“基于公平原则,我可以帮助你在异世界的旅途,但对应的你需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法则,不可随意僭越。”
“好!”
花知回应的刹那,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流转全身,庄严肃穆却不冰冷,同时那股自她进入这个世界后仿佛一直被注视着后背的阴森感也陡然消失,有种自己真的融入这个世界的感觉。
而后钟离帮助花知遣散了整个盗宝团,鉴于他们未曾在璃月作恶,就给他们指了条安稳的生存之道,往璃月去了。
钟离则带着花知前往璃月往生堂,他想要给花知一个在璃月生活的身份,这就需要胡桃堂主的帮忙了。
可惜胡桃今日并不在往生堂,仪倌说胡桃去处理一单生意了,死者似乎是神之眼拥有者,比较麻烦。
就在谈话间的功夫,看到一个和花知差不多高的孩子踉踉跄跄的抱着一个更瘦小的身影朝往生堂跑了过来。
“有人么?求求你们!救救阿满!”那孩子衣衫褴褛,怀里抱着的同伴面色苍白,看起来已经没有呼吸了。
仪倌小妹接住了慌慌张张的孩子:“好孩子,别慌,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我的朋友——”那孩子一身伤痕:“阿满他快死了,你们快救救他!”
仪倌看起来有些为难:“抱歉,这里是往生堂,不会病救人。”
那孩子听到这话仿佛天都塌了:“这不是不卜庐么?”
仪倌不忍心的摇了摇头,转而看向钟离,钟离先生博闻强识,无所不知,或许能有办法。
钟离上前查看昏迷不醒的阿满,摇了摇头:“应当是从高处坠落,五脏破裂,纵然白术大夫前来也难救了。”
抱人来的孩子闻言嚎啕大哭,紧紧抱着怀里的朋友,哀恸的模样让人不忍。
纵然往生堂经常目睹这样的场景,但发生在孩童身上的死别就显得更加悲伤。
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中,花知从钟离身后伸出脑袋,对钟离道:“我能感受到他的愿望。”
钟离微微侧头,看着花知走到那两个孩童面前,轻声道:“他希望你能平安的活下去,不要悲伤。”
紫藤萝花的香气驱散了那股悲伤,孩童抽泣着抬头,对上了带着微笑的脸庞,她双眸像是看不到尽头的紫藤萝花架,漫天花瓣温柔了满月。
“他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少女空灵的声音带着疑惑:“你的愿望……是想让他活下去?”
“唔,人类的愿望原来只是活着这么简单么?”
“我以丰饶之名,回应你的愿望,那你愿意成为我的信徒么?”
少年只看到满月如镜,少女坐在紫藤花海之上,素手拨弦,清脆细腻的弦音洞穿所有的心思。
“只需要我成为你的信徒这么简单么?”
“对呀,难不成你想要长生种?那不行,我现在还没养出来呢!”
“我不要长生种,我只要他活过来。”
刹那间,已经停止呼吸的身躯逐渐回暖,阿满身上的伤口也飞快的消失,一吸的时间那已经被确认死亡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钟离诧异片刻,仿佛感觉到什么,瞳孔倏地一震,周身爆发出强烈元素力,与此同时璃月高空所有人不可见之处乌云遮盖星空,巨蟒一般的雷暴兜头劈在了不可撼动的结界之上。
雷霆之怒无法惩罚正主,越发愤怒,雷暴绵延整个星空却力不逮越发虚弱,最终因为逾矩之人气息的消失而不甘心散去。
而云层之下的璃月平静祥和,丝毫未曾发觉云端之上的惊心动魄。
花知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却又在刹那间消失因此并没有在意,看向那个重新活过来的少年,调皮一笑:“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