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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简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能冷冷地瞪着她。
罗敷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看样子这冷少年的反应非常好的取悦到了她,让她笑个不停,简直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阿飞收回视线,目不斜视,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前走。
罗敷道:“雪娃娃,你生气啦?”
阿飞硬邦邦道:“你开你的盘口,与我无关。”
罗敷唇角勾起来,道:“但你似乎很不喜欢这种拿他人的性命赚钱的行为?”
阿飞面如孤山之巅的积雪,并不说话。
罗敷歪着头瞧他一眼:“雪娃娃?”
阿飞眉宇间的寒气更重了——他还是不喜欢罗敷取的这绰号,但他一旦表现出抗拒的神态,对方反而叫得更欢,所以他只能不理会。
罗敷道:“看来你是真的觉得为了虚名去搏命是很愚蠢的行为。”
阿飞没说话,他只是忽然抬头,瞧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罗敷又道:“可是——我时常都觉得你很矛盾,你本不是一个爱虚名的人,却为何一定要追求扬名立万呢?”
阿飞霍然扭头看她。
他本来像是一座永恒不化的冰雪雕塑,现在却好似变成了一头在雪地上流浪的狼、突然被人类抓住凌虐了,眼神中孤独、倔强、痛苦、愤怒集于一身。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有没有问你为什么要开盘口?”
罗敷道:“没有。”
阿飞又道:“我有没有问你出身何处、所为何事?”
罗敷又道:“没有。”
阿飞冷冷道:“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罗敷无所谓地耸耸肩:“想问就问咯。”
阿飞:“…………”
罗敷负着双手,淡淡道:“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懂什么成名?不成名为什么要死?这天底下这么多人,绝大多数都没有名气,人家也活得好好的……你会这么想,只是因为有人让你这么想,但我不问,你也不必说。我说过机会来了,那么就一定会助你成名,如是而已,这也不是在向你施恩,这不过只是一个各取所需、十分公平的交易而已。”
阿飞默然,神情中露出了痛苦与萧索。
半晌,他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罗敷头也不回:“你要是不学会认穴打穴,那么以后还会有五六七八次。”
阿飞:“…………”
阿飞硬邦邦地道:“我会学。”
罗敷道:“好啦,也别等啦,我找人来教你,我的属下小十三你认识吧,看起来你们俩年纪还差不多大呢。”
阿飞皱眉……他还是很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下意识要拒绝,罗敷一个眼刀扫过来,他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罗敷接到阿飞已到姑苏城外的消息后,亲自出门去接。玲玲
作为她的贴身大丫鬟自然也不会睡,她亲自准备了几样夜宵,又叫人烧了洗澡水。
果然,罗敷一回来就说身上出了汗,不洗澡不清爽,把阿飞扔给玲玲后就自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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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和玲玲面面相觑。
他们俩当然是见过的……而且那见面还算不得十分美好。
那时候,玲玲奉林仙儿之命,前去引诱阿飞为他献计,被阿飞粗暴地拽到罗敷面前去……说起来,玲玲还或许是第一个对阿飞使美人计的女孩子?
所以现在这场面不得不说还是有点尬的。
阿飞直挺挺地戳在原地,还是玲玲的性格更开朗一点,转瞬就把那点尴尬给抛在了脑后,笑道:“飞少爷饿不饿,不若先去吃点东西?姑娘早都叫我备好啦。”
阿飞的眼睛眯了眯,没拒绝——他这阵子被金钱帮撵着跑,真的是许久没吃一顿安稳饭了。
芙蓉香榭虽然名“榭”,却是一处一正两厢抄手游廊的院子,足见罗敷的没有文化胡乱起名。此地花儿是最多的,月洞门外就是一片芙蓉花丛,从正屋小门出去往后院走,一架子的蔷薇花障,可见此间主人的爱笑爱闹、生命力鲜活。
阿飞不懂这些,阿飞被玲玲领着去东厢里吃夜宵,瞧见玲玲双螺髻上的一对银闹蛾,身上衣裳穿的比他瞧见的大多数女人都好。
以罗敷杀人还要诛心的手段来看,她和林仙儿之间有着很深的仇恨,玲玲是林仙儿的贴身丫鬟,阿飞把玲玲扔给罗敷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这小姑娘的下场。
如今一看,罗敷并没有因为仇恨林仙儿而苛待折磨玲玲。
她……的确是个很有胸怀的好人,可为什么要开这种盘口、设这种赌局呢?
阿飞抬脚进了东厢,桌上放了一碟风肉蒸百叶、一碟荷叶粉蒸肉、一碗风肉冬瓜汤、一碟绿豆糕、一壶融了黄糖的乌梅饮、红豆粥绿豆粥各一碗、还有一壶莲心茶。
头等到罗敷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把头发绞到半干,打好辫子换上家常布衣,过东厢房准备来吃点夜宵的时候……桌上的每一个盘子都光可鉴人。
罗敷:“…………”
玲玲:“…………”
罗敷沉着脸:“……你吃饱了么?”
阿飞双眸好像闪动着光,道:“太饱了!”
阿飞可以三天不吃饭而不失力气,也可以一顿吃掉三天的饭,把每一点营养都吸收殆尽,完全利用……这种能吃饱时尽量吃饱的作风,的确很符合一个缺衣少食的小野兽的习性。
罗敷继续沉着脸:“那就好!”
然后抬脚便走。
阿飞:“…………”
阿飞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瞧了一眼桌子上光光的盘子。
玲玲追出去:“姑娘、姑娘,厨房里还温着莲子粥……”
阿飞:“…………”
阿飞鼻尖冒出了一滴汗。
过了好一会儿,罗敷终于又进来了,沉着脸坐下来,厨房
里果然还剩着不少东西,玲玲又去快快地猛火抄了几个菜端上来,罗敷就着清炒木耳吃莲子粥,嘴里也别有一番味道。
阿飞一言不发地坐着。
罗敷扫了他一眼:“……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你不去睡觉?”
阿飞道:“我……”
有人风尘仆仆,抬脚就进来了。
玲玲道:“红大爷,你来啦,吃粥么?”
一点红道:“嗯。”
他十分随性地坐在了桌边,抬眸瞧了桌上一眼……觉得她今天这顿吃得朴素到反常。
不过,一点红一向是个懒得多寒暄的人,这样的废话一般他不会去说。
罗敷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点红“哼”了一声,淡淡道:“开盘口设赌局的事情,能有什么难度?”
像一点红这样的人当然没有赌钱的爱好,但当杀手也要懂如何收集消息,赌场这地方鱼龙混杂、消息流通快,旁的地方得不到的消息,在这里都能找见,所以一点红对这地方倒也很熟悉。
罗敷问:“你找了谁?”
一点红道:“天星帮,沈珊姑。”
这人倒还是一点红的熟人。
去岁一点红在济南城中出没,本就是因为接下了天星帮的生意,要去杀仇家朱砂门的人,但可惜这件事的结果却不大如天星帮的意。
——天星帮沈珊姑夜探朱砂门,想骗骗楚留香,结果被楚留香这流氓公子直接扔给了朱砂门的冷秋魂。她师哥知道了,急得要一点红救人,一点红却说,他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事件的最后,沈珊姑的师兄宋刚被无花所杀,天星帮黯然离开济南,后来居然在松江府一带落了脚,开了几个赌场。
说白了,一点红同天星帮虽然曾经有甲方乙方的客户关系,但这乙方个性太强烈又太危险,甲方看见都是躲着走。
沈珊姑的大师兄左又铮死于无花之手、二师兄宋刚还是死于无花之手,师兄妹三个死得剩下一个,一点红这瘟神找上了门,根本都不用威胁,那冷冰冰阴森森的眼神一扫,她哪有可能会拒绝?
罗敷笑道:“看来事情很顺利?”
一点红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罗敷又道:“我的话交代清楚了么?沈珊姑开场子的时候可不能出错!”
一点红冷哼了一声,道:“交代清楚了,她拿我当傻子看。”
罗敷:“哦?”
一点红道:“西门吹雪胜、叶孤城胜,还有和,对不对?”
罗敷道:“不错,正是如此。”
一点红道:“你赌过钱么,赛鸽、斗鸡之类的?”
罗敷道:“没有。”
一点红哼了一声,不肯再说话了。
他的意思罗敷也很明白,无非就是市面上现在开盘口的,也没有谁非要弄个“和”出来的——因为概率太小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大绝世剑客,惊天动地的决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哪有平手的道理?
赛鸽、斗鸡一类的赌局,也从没见过谁会设一注“平”的。
一点红竟拿斗鸡来比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他的态度与阿飞截然不同。阿飞生于荒野、尊重生命;一点红却是作为杀手被培养长大,习惯了将人命与金钱做对比衡量——既然几千两、几万两的银子就能买一个人的命,那么人命有什么珍贵的呢?
他的态度一向如此,对别人是、对自己更是,所以他出手杀人绝对比阿飞果决。
今日如果被困在迷魂美人阵中的人是一点红,他杀那些拦路的女道士一定不会有一丁点儿手软,更不可能被人点了穴道,只能傻站在那里。
罗敷笑道:“和的可能性虽然很小,但也不是没有……这不是有阿飞在么?”
阿飞的眉毛稍微皱了皱,一点红碧绿的眸光中闪出刀锋般雪亮的光。
他沉吟道:“你想做什么?咱们自己下‘和’字注,大赚一笔?”
他竟连罗敷打算拿阿飞干什么都不问一句,因为他根本也不觉得阿飞的命有什么重要的。
至于罗敷玩别人的命合不合理这事儿他就不考虑了。
罗敷却道:“我们不下,我可是正经生意人,不搞这事儿的,你要想下,那就随便下两注吧,可别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哦!”
一点红:“…………”
他说:“我没有赌钱的爱好。”
罗敷又道:“那就好……对了,这盘口多开一些,四面开花,京城也要弄一个,京城里达官显贵多了去了,这等盛事,即便不亲自去秣陵紫金山,想参与进来的人也一定不少。”
一点红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她做这件事的理由并不如面上那么简单……但瞧着阿飞在边上,他也没多问,只是道:“明日我就去京城走一遭。”
罗敷甜甜道:“那我给你践行,咱们去鼎福居好好吃一顿响油鳝糊……嘶……”
一点红:“…………”
一点红冷漠地道:“你是自己馋嘴吧。”
罗敷眨一眨无辜的大眼睛,不说话了。
一点红喝完了粥,道:“我走了。”
说着,抬脚便走。
罗敷对玲玲道:“玲玲,给飞少爷收拾的屋子准备出来了么?”
玲玲笑道:“姑娘一吩咐,我就去准备了呀。”
罗敷道:“那好,你带飞少爷去歇着吧。”
玲玲道:“好嘞~”
阿飞还想说什么,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一切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阿飞走了,罗敷打了个哈欠,回了正屋,把辫子拆了,外衣脱了,只剩小衣,躺在榻上盖上被子,才睡了不多一会儿,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丛毛刺般的目光钉在她背上。
罗敷半阖着眼,背对着他,懒懒道:“少爷,你怎么半夜摸女人的门呢?”
荆无命没说话,他伸手就掀开了罗敷的被子,一点情面也不留。
罗敷的乌发从榻上流下来,像是漆黑而带着花果香的乌云瀑布什么的,将她如玉般的脊背半遮着。荆无命一言不发地伸出手,以五指作梳,顺着那流动的乌光一路下滑,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发尾,丰厚的头发盈了他满手。
罗敷转过了身,眉梢眼角皆是思睡昏昏,半阖着眼卧在榻上。
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就感到对方那种冷而酷烈的目光已在她身上舔过好几遍了。
罗敷娇声道:“少爷,你想我了么?”
荆无命道:“阿飞。”
罗敷“嗯?”了一声,道:“什么?”
荆无命不说话了,攥着她发尾的右手更用力了几分。
他忽然又道:“你把我的衣裳送给了他。”
罗敷道:“这件事你好像已经说过了,我也已经赔了你一件衣裳了。”
荆无命冷冷道:“不够。”
罗敷挑眉。
荆无命死死地盯着他,瞳孔已渐渐收缩,喉结滚动着,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扭曲感:“我要你身上这件,现在脱给我。”
罗敷:“…………”
罗敷骂道:“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