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说:“送过几次花了?”
张不凡说:“没有送过,她也未必喜欢。”
李源说:“不喜欢花,别开玩笑了,姑娘哪有不喜欢花的,只可能是不喜欢送花的人。别说小姑娘了,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花。送吧,没钱就跟我说,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钱了,问你妈要,你在帮她找儿媳妇呢。”
张不凡说:“她可能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李源说:“没有的事,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喜欢花,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的,送,大胆送。”
这时,李沅的门开了,张秋走了出来,杨霞说:“你看你看,早就说要小声一点了,还是把张秋吵醒了。”
张秋说:“没事,我白天睡不了长觉,习惯了的。”
进了洗手间,一会儿出来,坐到李源身边,说道:“开始传授送花经验了?你还真以为我是被你那些花骗到手的啊。张不凡,别被他蒙了,主要还是人,花可以逗得一时开心,但不是关键,关键还看人。靠送花就能骗到手的,不是太随便,就是太蠢。”
李源嘿嘿一笑。
张秋拉一拉他的手,笑道:“别当人生导师了,回去好好躺着,想一想怎么尽快把这伤养好,回去带你那批兄弟,别把我给累死了。”
李源无可奈何地说:“我能当一回人生导师也不容易,被你这么揭穿了。”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张秋拍拍他的肩膀:“你骗别人我由得你,骗我弟可不行,花是可以送,表达一下心意没问题,但别把心思都花在那上面,那叫误入歧途。”说完站起来,加入到做菜的阵营中。
在李源家住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买了火车票返回省城。坐在列车上,张秋一直看着窗外,显得心事重重,很长时间一句话也没说。
张不凡忍不住问:“张秋,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看风景而已。”
“你肯定有心事。”
张秋淡淡一笑,一会儿才扭头看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其实你这样一直把自己的心事装起来,早晚有绷不住的那一天。”
张秋想了一下,说道:“感觉到什么了?”
“昨天李沅跟我说,她觉得你,早晚会离开她哥,说你们的距离,有点大……”
张秋咬了咬嘴唇,好一会才说:“考虑过,但是,算了吧,李源也没什么不好的,人好就行了,在我最需要钱,最需要房,最需要车的时候,他把这些都给了我,一点都不计较,这个世界,怕也找不到第二个男人能像他一样对我了。”
“那你是不是真的爱他啊。”
“感激也是爱的一种,行了吗,我现在哪像你,有那么多空去想这些情啊爱啊的东西?”张秋瞥了他一眼。
张不凡倒是真的很有时间想这些。
大团圆饭后,他和邱素萍就没再见过面,甚至连电话也没打过,不过考虑到这些天她的状况,可能也不是很方便打电话,也可以接受了,但真的有点煎熬,有空的时候,自然就免不了想一些情啊爱啊的东西。
张秋见他沉默,说道:“邱阿姨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和非非的事啊。”
“我和她没什么事,就是好朋友……”
“口是心非,你都那样表白了,她也还愿意跟你一起外出,说没什么事才怪。我说的是搞组合这件事。”
“恐怕是还不知道吧,邱素萍现在还下不了决心。”
“是啊,这决心也不好下,真要搞起来,也要花很多钱的,而且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其实当初阳老师提出的方法是最优的,有学院背景,就相当于有官方背景,整个市场营销,从开发到包装到推广,都是由学院来做,你可以坐享其成,没想到这个圈子也是这样。”
张不凡苦笑一声:“现在说这个也没用。”
一会儿,张秋的手机铃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看,摘听:“怎么了,已经在车上了。张不凡也在,哦。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吧。还爬山啊,我不爬了,你带这些学生去。要不你直接跟张不凡说。”把手机给了张不凡说:“陈妃。”
张不凡疑惑地接过电话,说道:“我是张不凡。”
陈妃说:“我把刘利敏接到你家了,想一起爬山的,没想到你不在,快回来陪一下我们。”
“还爬山哪?”张不凡一想到要跟女士爬山就头疼。
“什么叫还爬山,什么时候跟我们爬过山了?你就说答应不答应。”
陈妃现在跟张不凡说话,已经有狐假虎威的迹象,好像她当了张秋的助理,也得理所当然地享受大姐的角色一样。
“刘利敏不是回家了吗?”
“昨天就上来了,一来就打我电话,我去找了她后,发现她情绪不对头,跟她同窗三年,来这里也一直跟她联系着,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我担心她生了病,陪在她宿舍跟她睡了一个晚上。结果发现她睡得很不安稳,一夜惊醒好几次。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又不说,我感觉一定是在家里发生了什么对她来说不开心的事,所以想带她去爬个山散散心。”
“那明天吧,我让宋扬过来一起去。”
“带他干嘛?他娇气得像个小女孩。”陈妃嘴巴不饶人,到现在提到宋扬那天惨叫连声的样子还忍不住挖苦。
“我自有道理,算了,我自己来叫吧。”
张不凡挂了电话,打通了宋依的手机,让她把宋扬叫来听电话,一会儿宋扬就赶到了,问有什么事。张不凡说:“我现在还在路上,陈妃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刘利敏心情不好,想要一起爬山散个心。”
“那你就去嘛。”
“我跟陈妃说,让你也去,你去不去?”
“我,好吧,我去。”
张秋拿回电话,诧异地看着张不凡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没发疯吧?”
“就一起爬个山而已,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大年初一那天到宋扬家吃饭后,和邱素萍、张舒和张威全都到宋扬的房间里听音乐,然后一起唱歌,宋扬和张不凡才算是恢复了正常往来,但从这时开始,张不凡对宋扬倒是比原来真诚得多了,反而是宋扬明显没有当初那么热情了。
事实上,陈妃想得有些简单,爬山并没有让刘利敏笑逐颜开,当然也没有愁眉苦脸,可能在大众场合,刘利敏已经习惯了如何使用简约的表情,时不时浮出一丝笑意来,表示她没什么事情。
倒是宋扬此时展现出了他的另一面,他不声不响地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这一回他连耳机都不带,他高灵敏度的耳朵,只用来接受前面女士的信息,帮她们照相,帮她们拿东西,快到山顶时,又是他,负责把大家拉上了最难登上去的那个地方。
这样的乖巧让人怀疑,那个曾经差点把邱素萍欺侮到起退学念头的小霸王,说消失就消失了。
陈妃不得不对张不凡竖起拇指,夸他有眼光,懂得把宋扬叫来。她也是多次来过这里,但从来都是单枪匹马的来,唯一的一次跟刘利敏来,却连一步都没有踏出,就被阻挡在了山脚,这次能够登顶,她也是开心得很。
一群人站在山顶上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坐在石头上,张舒灵机一动,建议说:“好不容易登上了这么高的山,纪念一下呗,要不,我们来个诗歌比赛怎么样,刚好六个人,倒数第一的给大红包正数第一,倒数第二给正数第二,倒数第三给正数第三,怎么样?”
陈妃拿出一个红包说:“弃权认输,第一名的红包我包了。”
刘利敏说:“我也弃权认输,也包一个。”
宋扬有点不满地看一眼张舒说:“那也算我一个,反正这些肯定玩不过你们家的人,什么毛病,附庸风雅。”
张舒说:“哟,登山吟诗可是你老豆最爱玩的把戏,就是他开的头,要怪你就怪他去。”
宋扬说:“他是老家伙,你也是老家伙吗?现代人有谁还玩这个?”
“明白了,不就是你不会玩吗,要不找一个你会玩的,玩钢琴怎么样,那你肯定没问题了吧,行,有本事你扛个钢琴上来,我保证这里没有人敢跟你争第一,而我呢,肯定是倒数第一,怎么样帅哥,为了争我这红包,要不要去请个吊车?”
她拿出十块钱,笑咪咪地装到一个红包里。
宋扬平时是不太喜欢说话,但口才并不差,只是知道张舒吵架时反应快嘴巴也快,跟她吵下去不会有好结果,反正有好男不跟女斗这个万能屏蔽罩,于是苦笑一声乖乖闭嘴了。
张威无限同情地看他一眼,意思是没事多说一句话招惹她干什么,我们家的人早就不敢惹她了。
张舒又说:“张不凡还说陈妃的舞跳得好呢,要不要改成跳舞比赛?反正论跳舞的话,倒数第一肯定轮不到我,多半是张威承包,说不定被人拍到了,明天还能上电视新闻,陈妃,想不想赚张威那1000分钱的大红包,然后顺便上一回电视,再然后,估计就可以集体入住精神病院了。”
陈妃笑道:“那个地方我住不惯,我不跳,刘利敏你跳不跳,宋扬,也不跳是吗,那这样,按张舒的意思吧,就比诗,反正你们三兄妹内部竞争,看是我们师范的老同学强,还是你这个重点大学的女秀才强,还是我们重点高中的在校生强,张不凡,加油,争口气。”
张不凡道:“加油还是不加油,得看第一名的红包大不大。”
陈妃笑着把一张百元大钞装进红包:“这稿费够了吧,这可是一万分钱啰。”
张舒看着红包,两眼发直说:“比古诗嘛,那就不用比了,谁酸谁第一,没意思,最酸的不就是张不凡吗,要比就比现代诗,老是写古诗有什么意思,把自己搞得象个古代人。什么平仄,什么格律,什么押韵,什么用典,古人吃饱没事干,又不用学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才有那闲心,现在再这么弄,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好,那就现代诗好了。”陈妃说,“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两个字,不会。”
张不凡灵机一动,估计是上次张舒盗了妈妈的词,被邱素萍揭破了,虽然仗着脸皮厚找了台阶顺利下来了,可是到底是姑娘家,自己暗中还是会跟自己过不去,想找机会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当下笑道:“那你先来吧。”
大家跟着起哄让张舒先来。
张舒说:“先来就先来,但我要先想一想,曹子建七步成诗,我比曹子建还是要略差一些的,总得给我十步吧。”
大家掌声鼓励。
其实上次一起爬山的只有张不凡和张舒,吟诗的那件事也只有张不凡知道,因为牵扯太多,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多作传播。所以余下的四个人,都觉得很新鲜有趣。
张舒酝酿片刻,看一看天空,轻声道:
“哪一片流云,愿意当我的眼
到千山之外,寻找,一栋残旧的楼
找那一套,最寂寞的房子
没有炊烟,没有笑语,静若无人
仅亮着的一盏黄灯
黑夜来时,如此孤独
灯下的人,灰尘满面,两鬓成霜
陪着他的,是一个
他自己的影子
眼角那一滴老泪,似龟裂的湖底,却不甘干涸
那一定是我那,孤独的老父亲。”
谁也没有想到,她说着说着,眼里渐渐就有了泪花,到最后一句,竟然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收都收不住。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鼓掌好,还是不鼓掌好。细细想来,这个场景,由远到近,到最后的大特写,确实有点凄凉。
张不凡听得更是心里一颤,张舒一直是跟爸爸作对得最彻底的,没想到,终究是敌不过血肉亲情,她肯定是想起整个春节里,留在乡下孤独度日的爸爸了,儿女成群,却在举家团圆的节日里无人作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眼角那一滴老泪,似龟烈的湖底,却不甘干涸”这一句,把爸爸眼角的皱纹,比作龟烈的湖底,把眼泪,当成是在拒绝干涸,细品起来,有一种让人断肠的痛楚。
这个句子应该不是脱口就有,估计至少早就有腹稿了,但当众念出来,还是止不住掉泪。
他自己这么一想,也是心有触动,鼻子一酸,不觉也涌出了泪水。
张舒擦擦眼泪,说道:“是不是我写得很差呀,就没人鼓掌吗?”
大家急忙鼓掌。
陈妃拿出一个红包,直接塞到张舒手里:“第一名已经诞生,光荣属于我们女生,有人有异议吗?”
大家齐声答:“没有异议。”
张舒拿了大红包,破淀为笑,得胜地把红包举起来,看一眼大家,所有的人都在为她开心,包括张不凡、张威、宋扬、刘利敏,每一个人都在开心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