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文老师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邱素萍说:“爸,你说气不气人,黄老师写了一个中篇小说,快完成时,被你那老同学给撕了,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丈夫啊?”
文老师说:“真是这样吗?多久的事了?”
张不凡说:“我那时还读小学,还住单间的时候,我妈为了写这个,偷偷到我们这房间里来用我们的书桌写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只有我和张舒知道。”
“那你姐姐也不知道?”邱素萍问。
“她已经到市里上高中了,一个学期只回家半个月,当然是不知道了,要不我妈拿她当朋友一样,怎么可能不知道?后来被撕了,我妈哭了一场,不过让我们别跟张秋说,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生气,但是我猜瞒不了她,张舒是个快嘴,什么都藏不住,记忆力还超好,张秋给她取个外号叫小喇叭,因为这个外号,每次收音机上的小喇叭节目开始广播时,张舒就赶紧跑去关收音机……”
邱素萍笑说:“张舒好可爱。”
文老师也一笑,说:“安默这么做,是有点过分了,题目叫什么?”
邱素萍抢着说:“万家灯火。”
“写了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我看过,当时我不太喜欢这小说,如果不是我妈写的,我可能不想看。”
“为什么呢?”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主人公太倒霉了,看起来很憋气。”
“说说看,主人公是谁?”邱素萍很感兴趣。
“是一个刚毕业分配到乡镇文化站的女大学生,名字忘了,她发现该镇的文化生活基本上没有,想要把文化站搞起来,丰富群众的文化生活,提高文化素质,结果遇到的领导是个不正派也没本事的领导,不但不帮她,还处处刁难,经费只拿去陪上级领导吃喝,而那些同事和群众们,也嫌她爱出风头,对她只有嘲笑,没有一个人肯帮忙,连她的未婚夫也是这样,反正就是处处碰壁。”
邱素萍说:“这样啊,那别说你了,我也看不下去。”
文老师说:“可那就是生活啊,后来怎么写呢……”
张不凡说:“后来算是出现了一个正派人物,一个辞了公职下海的青年乡镇企业家,他对主人公的遭遇深表同情,因为他也是一个很有抱负的青年,愿意赞助她,帮她实现想法,可是主人公的未婚夫怀疑企业家居心叵测,带了一帮人半路上拦住那个企业家就打……我看的时候就写到了这里,后面的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妈不想让我们看,锁了起来,再后来……就刚才我说的,稿子没了。”
“不是说保密吗,你爸怎么找到稿子的?”文老师问。
“就是张舒啰,口无遮拦,把这事说出去了,整个镇的教师队伍都拿这个当成笑料,说我妈不自量力异想天开,我爸就把锁给砸了,找到了那个稿子看了后就撕了,真是好可惜啊,写了得有五六万字了,她用的是教案本写的,有这么厚,我妈上课回来发现被撕了后,当天连晚饭都没吃,也不回她的房间,晚上就抱着张舒睡,一边睡一边流泪。”
“你爸凭什么撕啊,这不是侵犯人权吗?”邱素萍气愤地说。
“他说,那个未婚夫就是影射他。”
“那到底有没有影射他呀。”
“哪里影射了,完全不一样,那个未婚夫甚至不是文化人,只是个小商贩,生意很会做,可一点文化层次都没有。他跟主人公是家里人介绍结识的,并不算是自由恋爱……以前没感觉,现在我觉得点不合理,主人公多有文化,不可能答应跟这种人在一起的。”
邱素萍说:“后来你有没有问过你妈,她接下来怎么写的,企业家被打之后怎么样了,主人公有没有一脚踹掉未婚夫……对了,主人公一定很漂亮吧,企业家帅吗,结婚没有?后来两个有没有产生了感情?反正要是我写,我一定这样安排,管它俗不俗套。”
文老师笑一笑,拍拍她的肩膀:“你这问题还真多,虚构人物,你也能这么上心,我看你恨不得钻进书里去帮忙踹开未婚夫,把这两个人拉一块去。”
邱素萍做个鬼脸。
张不凡说:“我也问过后面写了什么,我妈不愿说,这件事伤透了她的心,此后什么都不愿写了,连工作总结都直接抄我爸的。她这么做,那些人可小人得志了,说这就是她的真实水平,就知道抄,她也不解释,反正知道解释了也没用。”
文老师苦笑一声说:“可以理解,你爸这么做,太不应该了,你妈以前就很珍惜自己的文字,真是写了五六万字,那得耗了多少心血,她一定非常心疼的,也难怪此后不愿提。”
邱素萍说:“我不管,下次我见了黄老师,一定要问清楚是不是好的结局,如果是好的结局我就问是怎么样的结局,如果不是就不问了,就这么定了。”
文老师叹了口气:“以你妈的才气,真用心写,是有一定的机率能发出来的,可惜了啊。”
邱素萍说:“是呀,说不定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接连有佳作,取代本市某位不思进取的报社社长,成为本市甚至本省头牌作家,甚至与张洁、池莉这样的女作家并驾齐驱,一想到这个,我真是恨死你爸了。”
文老师说:“非非,别这么说,每个人都会有不得已的理由……”话虽这样说,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转身要走开时,邱素萍说:“爸,张不凡在看你那本诗集的样书呢……”
文老师返过身来,笑一笑说:“是在书架上吗(张不凡点点头),我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邱素萍说:“爸,你可不要怪张不凡,他这个人见了书就不要命的,他现在很喜欢你的书,看到一本从没见过的,当然如获至宝了。”
文老师说:“不怪不怪,没关系的,看吧,就是写得不好,那些古体诗还不一定比得上阿凡写的。”走出了房间。
张不凡问邱素萍道:“这本书为什么没有正式出版?”
“因为谈恋爱了吧,听说这个样书出来没多久,他跟我妈就确定了关系,没时间再处理这本书的出版事宜,就叫停了,不出也好,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表达的情绪太绝望了……”
张不凡点点头。
这时文老师在客厅叫了一声:“少男少女们,吃饭时间到了,快出来吧。”
两人就走出来,文老师已经坐好,文师母正在端菜,张不凡便坐到文老师指好的位置上,邱素萍去了洗手间出来,见张不凡已经坐好了,就说道:“张不凡,你吃饭前不习惯先洗手的吗?昨天晚饭也是这样。”
文老师道:“这不是你刚才占了洗手间吗?”
张不凡赶紧起来去洗了手,回来见邱素萍坐在他的位置旁边,便坐下来,文师母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后也入了座,其实只有三道菜,一肉,两素,另外还有一个汤。
文老师说:“阿凡,你是第二回来了,没太把你当客人,阿姨要教非非弹琴,也没时间特意多准备菜,不介意吧。”
张不凡说:“这已经很好了,阿姨那么辛苦还要准备这些菜。”
文师母笑一笑说:“吃吧。”先吃起来。
饭后张不凡衣服也快干了,张不凡便告辞,文老师还想留他,邱素萍也说下午和他到阿冕那儿去,还说:“阿冕姐那儿有台电脑,586,是朝吾哥哥的,阿冕姐玩起来可厉害了,每分钟能打两三百字符,朝吾哥哥的文章大都交给她打出来,我经常到那儿去玩电脑游戏,那个《仙剑奇侠传》我玩了三遍了,很好玩的,你没玩过不知道。”
张不凡迟疑一下,最终没答应,邱素萍有些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