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刘利敏心里的别扭,公认为坏女孩子的代表人物陈妃居然与她这样一个公认为好女孩的代表人物手挽手一同走回宿舍。在她和陈妃之间,能够筑成一个像样的桥梁吗?
尽管她与陈妃从来不曾闹过别扭,甚至曾出面为陈妃排除过干扰。
一年级时,陈妃在班上指导大家排练大合唱,张不凡在下面鼓捣,自吹有郑小瑛、卡拉扬的指挥天才,嫌陈妃的指挥不够好,要取代陈妃。
刘利敏不知道卡拉扬、郑小瑛是谁,但能觉得陈妃的指挥动作很漂亮,就对张不凡提出了委婉得严肃的批评。当时张不凡已经臭名远扬,她能挺身而出维护陈妃,就难能可贵。
──但这毕竟是出于班集体利益,不渗透个人感情。
不过刘利敏在欣赏陈妃的才能时,对她的生活方式也颇为反感。但她不喜欢在背后非议人,在陈妃面前也不摆臭脸,但要说和陈妃结交,那是她连想也不曾想过的。
不过,看到陈妃的热,她又有点惭愧,觉得这样一想已经对不起陈妃了。陈妃从不这样对待班上的任何女生,那更说明这份感情的难得。
可是陈妃为什么突然要主动来接近她,而又一言不发?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刘利敏知道不该疑虑什么,陈妃并不是个想利用别人的人,可是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至少很难为情,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同学们的惊诧。所以在宿舍门口,她难免为难,脚步放慢下来,看看陈妃。
陈妃明白了什么似的松开她的手,苦笑一声,先进了宿舍。
刘利敏有些内疚,随后进去。
宿舍里的人正在议论,刘利敏听了一会,才知是在评选班上男生之最,她不作声地到洗手间去,再出来时,讨论更热烈了。
高莉莉多余地向她汇报,说已评了几个“最”又遂一报给她听。刘利敏就听,顷刻又有几个人加入汇报组,七嘴八舌加上嘻嘻哈哈吵得不亦乐乎。
刘利敏只能听到满耳都是声音,具体内容却不清楚,也没心思去想。
正好晚休铃响起,她趁机宽衣躺下,大家的话题继续下去,接下来讨论到“最令人难受的男生”,公认是邹恺,谁也没异议。
接着讨论“最有才华的男生”。
高莉莉首先报出张不凡的名字,理由是能弹能唱,还能写歌,大家纷纷笑高莉莉日久生情迷住了双眼,谁也不信他能写出歌来。
高莉莉说亲耳听过,并让刘利敏证实,刘利敏说了声是真的,大家还是不信,都说八成是拿人家的歌改动几句歌词,有人说,有才华的人都不外露的,张不凡这样好出风头,为人也不谦虚,有一分才华就吹出十分来,这样的人怎么也算有才华?
有人说,要是唱唱歌就算有才华,那我们家的老奶奶也很有才华了,她也会唱。
卢莺莺笑道:“真要评,我看可以给他评个最流氓的男生,一看到漂亮女生就凑过去,像涂了超粘胶一样赶都赶不走,幸亏只有没眼光的女生才愿意给他粘上来的机会,有点眼光的,能躲多远躲多远。”
大家都笑起来,表示支持。
刘利敏终于忍不住说:“卢莺莺,你自己还不是爱跟张不凡开玩笑?那你自己算是有眼光还是没眼光?”
众人都是一愣,刘利敏向来是从来不参与这种讨论的,竟然难得地为张不凡破了例。
卢莺莺说:“班长别生气,我是开玩笑,张不凡才华横溢,热爱女同学,应该评一个最佳护花使者,我们宿舍有哪朵花被他护过的举手!至少得有一个吧。”
刘利敏不想开这个玩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莺莺冷笑道:“我哪有什么意思,你才是有意思。”
宿舍猛地静下来,因为刘利敏最讨厌在男女同学这事上捕风捉影,尤其是牵连到她。
高莉莉无奈地制止道:“卢莺莺──”
卢莺莺满不在乎道:“有什么?这叫和尚头上的虱──明摆着的事,要爱就爱,躲躲闪闪,算什么,反正也快毕业了,爱就爱,还怕别人说?我就不怕。”
事实上,卢莺莺不但不怕,还巴不得全班女生都知道她有男朋友,每次男朋友开摩托车来找她,她都是把动静闹得极大,恨不得收拾所有同学的目光。
高莉莉说:“卢莺莺,你怎么信口开河,你弄清楚没有,班长去学吉他是班主任的原因。”
卢莺莺说:“哇,班主任这是玩什么,想做月下老了?也对,才子配佳人,我们这些俗人感知不到大才子张不凡的魅力,那就让能感知的人找他去,肥水不落外人田。”
刘利敏声音平静:“卢莺莺,我不喜欢跟人开玩笑,你想开玩笑找别的人开。”大家听她声音冷峻,不敢再说什么。
卢莺莺“哼”了一声,竟然没有说下去,有可能是有人把她嘴巴捂住了。
陈妃却开了口,道:“张不凡有没有才,需要佳人才能感知?人可以俗,但也不能傻也不能瞎吧,真以为文选老师是随便挑个人去的呀,随便挑个人还获得第二名,这样的狗屎运怎么就没有让你们碰到?”
如果在往常,陈妃这种挑衅性的话势必能引发一场舌战,宿舍中最彻底孤立的就是陈妃,不过这一回大约牵涉到刘利敏,大家不好多说,便空洞地开句玩笑,遮掩住火药味,然后沉默。
不过大家都感觉奇怪,一二年级时,陈妃和张不凡之间的敌意是不加掩饰的,而陈妃这句话,居然还给张不凡辩护,真是咄咄怪事。
刘利敏没料到陈妃会介入这次争吵,以前宿舍话题只要涉及张不凡,她一概不说话,没想到她头一次说话,竟然也是替张不凡说话,一句话把全班人用来欺骗自己的狗屎运一说给刺穿了。
直到现在,刘利敏也不清楚他们是如何说服自己相信这一说法的。
她的脑里,不禁又想起了那天下午张不凡的那首歌。
人,为什么可以这复杂?
这时,值日老师吹着哨子从门外走过,一边吹一边吆喝着让大家安静。
渐渐的,四周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刘利敏却睡不着。
那歌声与吉他声再一次交织在她耳边响。
一个男人带着磁性的歌喉诉说一个过期的故事。
那人孤独地抱着把吉他吟唱着寂寞,歌声飘飘缈缈。那如花的容颜是否曾为我妍?
她的心寥寥落落,有一声叹息,浓缩了一切虚空,却依旧付与虚空。她从期待中来,又从失落中去,活在梦与现实的边缘。其实,梦也遥远,现实也遥远。
窗外,雨又开始下,点点滴滴,零零落落,断断续续……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这一夜,有些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