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有了吧?”
山间旷野中,一位披头散发,道袍破碎,比之凡俗中的乞丐都好不到哪里去的青年一步三望,好似惊弓之鸟。
而他身上各处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好不凄惨,就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殴打了一遍,但凡有人瞧见了,也会忍不住生出几许怜悯之心,因为实在是太惨了。
只是,这山野间,也就只有虎狼勐兽的踪迹,寻常凡俗,断然是走不进如此深山的。
这也是风秉文刻意而为,就他如今这隔三差五就要“遭劫”的待遇,虽说那位大老扔的挺准,可是那天地真水,哪怕只是逸散一缕余威,也可使一地化作绝地。
因此风秉文都是绕着凡俗之地走的,至于天上,他已经摔够了,他宁愿在地上走着被砸翻,也不愿意在天上飞的时候,像被打中的鸟儿一样摔下来。
一开始风秉文还挺欢喜的,挨打还能有真水拿,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事,只是被打着打着,风秉文也麻了。
远古神人在这一方面的储备远远超乎他的想象,风秉文都快忘记了自己是被砸了三百次还是五百次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一开始他还记一下,后面的也就摆烂了。
随便砸吧,反正砸到身上也就是一处青紫而已,如果不是他刻意维持的话,打个哈欠的功夫也就散了,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也就受点微不足道的皮肉之苦而已。
“大概是没有了,就算是有的话,砸了我这么久,二哥差不多也该腻了!”
哪怕是在步行,风秉文也有攀山跨海之能,一连翻越三座大山之后,风秉文发现天上再也没有玄元重水落下,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
轰!
只是刚刚一放松,便见地动山摇,风秉文所站立的山都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洞渊出现在风秉文刚刚站立的位置。
足足过了半刻,洞渊中才有一位赤膊上身的青年爬起来,只是这一刻,他的身上再无半点淤青之色,那垂落至肩的发丝,被无形的气势吹起,如龙蛇舞动。
“够了,再砸我就翻脸了啊!”
风秉文再也忍不了了,虽说玄门道家讲究的是修身养性,但是被人砸了一路,愣是留了大大小小三五百坑,这就是佛陀也该起岔怒之火。
轰!
只是他这话音刚刚落下,又是一声轰鸣,山体彻底一分为二,刚刚从洞渊中飞出来的风秉文跌落其间,赫然又是被一颗突兀出现的玄元重水给砸翻了。哪怕他倾尽全力也躲不开。
毕竟两者之间的位格差距大到了什么都没法弥补的程度,弱就是弱,强就是强,更何况只是小小的戏弄罢了,每一次戏弄甚至还有机缘赐下,所以也不会有任何人为风秉文出头。
“士可忍孰不可忍!”
那裂开的山涧中,一道玄光冲天而起,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太上道所处的方向飞去,他就不信了,若是回了山门了,这位二哥还能随便把玄元重水砸进去。
“二哥,你有本事就永远别转世,不然落到我手里,今日我这颅骨之痛,来日必定在你转世身上百倍奉还!”
在空中横空飞过之时,风秉文心中暗自恼火,在小本本上狠狠的记了一笔,没办法,他现在拿这二哥半点办法都没有,对方随便拔个毛下来都比他人都要粗。
但是,现在没办法,不代表以后没办法,仙人报仇,千年不晚,这位二哥走的便是转世超脱,而他被选做护道人,总有一日在二哥便会转世。
到那时候,神魔伟力被斩掉,便是天大的根角,也只是一凡人,落到他手里还不是任他捏扁搓圆,那时候他今日受的苦都可以还回去。
“呵,想报仇?”
就在风秉文念头刚刚升起之时,一道毫不在意的轻笑声在他的身边响起,悠闲自然,一听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此时的心情颇为愉悦,大抵是碰上了什么顺心思的事情。
“……”
风秉文在玄光之中,黑着脸一言不发,这位二哥最擅卦算之道,先前几次接触倒是没看出多少,可这一次,就让风秉文有些毛骨悚然了,居然连他刚刚升起的念头都算到了。
“本座感受到了你的恶念,容本座起一卦,算上一算,哦,原来如此,你想等我转世,而后在我的转世身上报复回来?呵呵!”
那从容不迫,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笑声,让风秉文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郁闷,原本就划破长空的遁光,又快上三分。
“小家伙,莫要想太多了,你似乎忘了本座的跟脚,若非本座自斩,不然我便与天地同存,不朽不灭,除非你有朝一日证金仙道尊之位,不然,终有一日,你要轮回转世,重新来过!”
“……”
风秉文的脸彻底黑了下去,他已经听明白这位二哥言语中潜藏的意思了。
他先前所追求的天仙之境,长生道果,虽然理论上可以不老不死,但是实际上每隔一段时间依旧会有劫难加身,扛过去了,便可以逍遥世间,扛不过去依旧会化为灰尽。
所以天仙虽得长生,没有寿元的限制,可是依旧会有陨落的那一天,相比之下,拥有先天跟脚的神魔就没有这般烦恼了,只要不在天地中闹腾,想在这天地间存续多久就可以活多久,无灾无劫。
“本座有的是时间,你这一世记恨本座,不要紧,等到你下一世,第三世,甚至是第九世,直到你将今日所遭受的一切,尽数忘光,本座也可度你归来,而后转世,而那时,你依旧得尽忠职守,为本座护道!”
“草!”
此刻的风秉文听到耳畔边响起的声音,顿时便忍不住了。
他虽然拥有凡俗,乃至绝大多数的修行者难以启及,只能望其项背的漫长寿元,可是跟先天神魔的无限寿命相比,那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若是一尊神魔,想要耗死他的话,除非他真的证得金仙,不然是绝对拼不过的。
“呵呵!”
似乎是亲眼见到了风秉文破防的一幕,那端坐于山巅的青衣少年笑得更开心了,小声在风秉文的耳畔边萦绕。
“风小子,光阴对本座而言是最不值钱之物,千年,万年,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分别,只是千年过去,你尚在,可再过万载,你还能存于世间吗?”
“二哥,有朝一日,我若是证得金仙,今日之果,你必定逃不掉!”
风秉文在知道,这位二哥甚至连他心中所想甚至一些针对他的恶念都能够推演出来后,也不憋着藏着了,直接发狠。
“那本座就拭目以待了!”
“若是失败了,纵然百世轮回,只要你我转世生相遇,我必然在你的脑瓜上狠狠的敲上一记,让你知晓脑门被砸的滋味!”
悠悠轻语声在风中飘过,随后玄光直破苍穹,化过茫茫大海,最后没入到一片仙气飘渺的陆洲之中。
“哈哈哈哈哈!”
洞天之巅,青衣少年听到风秉文的话,哈哈大笑,一旁,彷若明月化声而出的神女,面露无奈之色。
“二哥,你把咱们的护道人惹恼了!”
“与你无关,这小子只记恨我一人呢,听到没有?纵然百世轮回,也要敲我一记,让我尝尝颅骨崩裂之痛的滋味,哈哈哈,太有趣了!”
青衣少年乐不可支,笑声中透露出一股酣畅淋漓之意。
“二哥,何事笑得如此畅快?可是遇到了何种美事?”
洞天穹顶之巅,无量真火爆发,一尊由两条火龙拖拽的神车,便从大日之中使出一尊神人傲然屹立其中。
“美事没有,倒是与人结下了一桩因果!”
青衣少年看着被他笑声吸引来的几位神人,将原由笑着解释了一番。
“二哥当真好算计!”
这如今还未转世的神人,记忆尚存,纵然是看似性情最为火爆的太阳神君也没有对风秉文的言行有过多苛责,反倒是沉思片刻之后,便一脸叹服的向着于青石上的少年感叹道。
“兄弟可莫要捧我,我哪有什么算计,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青衣少年笑呵呵地摆摆手。
“这护道人我也瞧了,似乎是个性情懒散之辈,也无什么大志,先前似乎也只想着证天仙长生之位,如今被二哥你这么一激,倒是有了金仙之志!”
“金仙之志?便是有了又如何之?开天辟地以来,除却我等秉天道而生,那以后天的根脚修至不朽的又有几位?屈指可数!”
“若是尽得我等兄弟姐妹七人遗泽,可以另类成道,化生神魔!”
“二哥会让这厮如此轻易成道?”
“二哥已无忧矣,纵然百世,这护道人也会寻上二哥,因果已定,岂容更改?”
太上道山门,风秉文刚刚闯入期间,一股静心凝神的道蕴便将其笼罩,心中的焦躁恼怒之意,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好了,风小子,你也安稳回来了,我就先去了!”
“前辈慢走!”
风秉文看着一道玄光自自己的天灵冲出,而后撕裂虚空,消失不见,这自然不是回到那位纯阳道主手中,而是去寻那一位驻留于世俗之中,等待着那两位弟子出世的洛凌霄师姐去了。
御虚仙鼎本就是因为洛凌霄师姐要出山门,所以那位道主特意赐下的,只是因为有风秉文随行,这才落到他的手中。
如今他因为某位青衣大老小小的报复,便不得不回来,这仙器自然要弃他而去了,不过风秉文也不恼,毕竟他这外出走一圈,发现这一件对于寻常仙人而言,格外好用的仙器,落到他手里,确实没多大的用途,当然,关键的时候也能保住一命。
“你这小子,临行前总算听到你吐出一句好话了!”
愈合的虚空间隙之中,传出一道笑骂,风秉文也不以为意。目光扫过脚下的碧海群山,最终注意力还是落回到自身,开始盘算着此次出山门的收获。
“遭了,我的仙器丢在外面,还没收回来!”
虽然语气似乎有些烦恼,但实际上风秉文并不如何惊慌,只因为被他抛下的乃是五行天轮,通灵仙器已经拥有了自主意识,等到御虚仙鼎过去,那件天轮应当会自己乖乖回来。
“罢了,过些时候会自己找回来,不急!”
念头落定,风秉文伸手在面前一划,随着水汽涌现,伴随着一声龙吟,一条鳞甲深寒的真龙摇头摆尾间,在风秉文的身前出现。
初时只有寸许长短,只是一个吞吐之间,漫天云气涌动,刹那间,风秉文身前便多出了一条足有百余丈的庞然大物。
“老爷!”
只是这如此威武不凡的真龙,见着此时的风秉文,那灵动的双眼中却满是献媚讨好之色。
“拿去吧,老爷我这一路遭了这么多罪,如今全都便宜你这厮了!”
风秉文没有好气地伸手一甩,顿时,大大小小数百颗本质上乃是玄元重水的黑珠在他的袖袍间涌现,铺天盖地的砸向了那将他环绕的紫玄真龙。
“多谢老爷成全!”
看到那噼头盖脸砸过来的玄元重水,水灵喜不自胜的发出一声长吟,张开嘴巴,将这大小数百颗玄元重水珠全部吞纳入腹中。
“好生炼化!”
风秉文认真叮嘱的。
“是!”
水灵点头,随后摆动龙躯,随后只是一瞬,便化作一团水气,没入到风秉文的身体中。只见这青年道人的眼童中,顿时便幽深了几许。
“不差!”
感受到那开始增进的法力,风秉文满意的点点头,他如今的体魄得到了七大真火的淬炼,已经是进无可进便是真水,也无可奈何,没有了淬炼的作用。
所以这炼化真水的重担就落到了水灵的头上,反正作为伴生之灵,水灵炼化,跟风秉文自己出手没什么差别。
而既然以真火淬炼的体魄,那么这真水自然是用来增进补益法力的,两者齐头并进方是正道,毕竟风秉文可不准备当一位与人近战搏杀的蛮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