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熠刚离开病房，燕泽砚就睁开了眼睛。
“淑媛。”他声音低沉。
“你醒了？”燕淑媛神色温和道。
突然男人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送我去南城大桥。”
“不行，送你过去又能怎样？施救的人那么多，又不缺你一个？你就不能好好在医院呆着吗？”燕淑媛的情绪有了波动。
“送我过去，求你了。”男人依旧重复着方才的话。
燕淑媛看了一阵揪心，她挣脱男人后退一步:“好啊，你走吧，看你走得了走不了。”
从病房门口到医院外面，燕熠至少安排了十几个保镖，为的就是不让燕泽砚擅自离院。
燕泽砚当然知道这件事，所以只能向表妹求助:“我保证，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不乱来。”
闻言，燕淑媛沉默了，男人总算说了句还算理智的话。
不等她回应，男人继续说道:“我是当过兵的人，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保证去了那儿绝不下水。”
“那么多人看着，你倒是想下水。”燕淑媛故意扳起脸孔。
又沉默了一会，她终是点了点头:“好吧，我帮你就是了。”
“谢谢。”燕泽砚面露感激之情，“你准备怎么把他们引开？”
燕淑媛拿出手机晃了晃:“我哪有那本事，当然是直接跟大伯商量了。”
“我爸不会同意的。”燕泽砚皱紧眉头。
“那要看我怎么说。”燕淑媛说完，走出了病房。
没几分钟她走进来:“搞定，走吧。”
此时燕泽砚已经拔掉针头换好了衣服。
“你真的没问题吗？”燕淑媛拦住他问。
“嗯。”燕泽砚说完一阵晕眩，他下意识扶住燕淑媛的肩膀，没有继续迈步。
“要不还是别去了。”燕淑媛担忧道。
男人立即直起身回答:“没事。”
他走出病房，燕淑媛紧随其后。
“你回去吧。”男人头也不回道。
“不行，我答应大伯要跟着你。”
燕泽砚顾不得跟燕淑媛争辩，只要能让他去南城大桥，谁跟着也行。
三辆黑色轿车相继停在江边，燕淑媛看着外面浩浩荡荡的施救队，眼中布满惊讶。
他们很快在帐篷内找到了搜救队负责人，负责人连忙打开地图给男人讲解搜救进程。
距离事发已经过了将近一天，除了那个小女孩，其他两人仍旧下落不明。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负责人无奈的摇着头。
“才不到一天，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这条线往北不是还没搜完吗？”燕淑媛指着地图激动道。
“岸上呢？有没有可能被人救了？”燕泽砚皱紧眉头问。
“就目前走访来看，没有人见过她们。”负责人回答。
“备船去前线。”燕泽砚毫不犹豫道。
“你答应过我不下水的！”燕淑媛有些慌了。
燕泽砚看了她一眼:“只是去看看，不会下水。”
“那我也去！”
“你在这呆着，帮我传递消息。”燕泽砚语气匆忙而温和，不等燕淑媛回答，转身同负责人离去。
他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两天，燕淑媛也在帐篷内住了两天，期间给燕泽砚发了很多消息，他总是很久才回复一次。
两天后他终于跟着搜救船回来了，再见到他，燕淑媛差点没认出来。
短短两天没见，他瘦了一大圈，原本打理得当的头发又乱又脏，身上还沾着干涸的泥水，下巴上胡子疯长，看上去就像路边的流浪汉。
但最令燕淑媛无法接受的，是他的眼神。
那双原本深邃迷人的眼睛如今看来呆滞无光，好像对这个世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进帐篷，然后在角落里席地而坐，将憔悴的脸埋进了双臂中。
同他一起回来的搜救人员无奈道:“让他歇会吧，这两天他一直下水搜救，实在太累了。”
燕淑媛愣住，没想到燕泽砚还是食言了。
“那我嫂子呢？”她着急道。
“……”搜救人员摇了摇头。
燕淑媛眼神也迅速黯淡下去，良久，她拨通了燕熠的电话。
从燕宅前往南城大桥的路上，燕熠始终一言不发，他跟燕太太已经默认唐蝶遇害的事实，只是谁也不愿开口承认。
好像只要不说出来，唐蝶就还有生还的希望。
这两天家中氛围沉重，甜甜虽然懵懂，却也感知到了些什么，时常嚷嚷着要见妈妈。
唐维多半时候则一言不发，只是独自呆在房间，只有甜甜闹得厉害时才会出来陪她一会。
抵达南城大桥后，燕熠先是与燕淑媛汇合，然后见到了帐篷内的儿子。
他心情沉重的一步步走到燕泽砚面前，弯身劝道:“儿子，跟爸爸回家吧。”
男人这才抬起头，一声不发的站起身，随父亲离开了帐篷。
回家路上，父子二人纷纷看向窗外，谁都没说话。
燕泽砚一进家门，就看到燕太太领着两个孩子站在大厅内迎接他。
看到儿子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浑身还脏兮兮的，燕太太立即红了眼眶，别过脸去不忍再多看一眼。
甜甜焦急的跑过来叫到:“叔叔，我妈妈呢？”
男人目光躲闪，不敢看她。
“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燕熠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燕太太也收起眼泪，故作平静的走上前拉住甜甜的手:
“甜甜，爸爸累了，让他先去休息好不好？”
“可是我要妈妈，妈妈在哪？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他们不是一起走的吗？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甜甜就大哭起来，无论燕太太怎么哄都止不住。
她的哭声像一把钝器一样，一下一下砸在燕泽砚心上。
他的眼睛干涸的厉害，哭不出来，只能紧紧握住拳头。
这时唐维突然走上前来，一把抓住甜甜的手腕厉声喝道:“别哭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甜甜被吓得猛打了了机灵，反应过来后哭的更凶了，边哭边用小手推了哥哥一把:
“甜甜讨厌哥哥！甜甜要妈妈！”
燕太太站在一边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替哪个孩子说话。
燕泽砚这才抬眼看了唐维一眼，这孩子脸色苍白目光决绝，好像比妹妹更加懂得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