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音想歪了。
她以为幕后黑手的目的是削弱一直和总监部作对的鬼杀队, 没想到对手的目标是她。
今年各地咒灵爆发的不太正常。
鬼杀队经过四年来人手不断吸收和扩张,能“看见”的眼线基本铺满全国各地。哪怕是偏远地区的乡下,至少也保证附近村镇有一名“隐”的工作人员。
得益于科技进步, 不论哪里出现问题, 这些工作人员都能通过网站向总部汇报。如果网络出问题就打电话,电话打不了就开车去管辖区上一级。
这些隶属“隐”的工作人员工作准则第一条就是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产屋敷夏树做员工培训的时候重点强调,“只有活着, 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很多事最怕的是消息传不出来,等传出来,已经控制不住。所以,你们很宝贵, 请时刻注重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任何问题及时上报, 附近的剑士会尽快赶到。”
霓虹整个社会结构其实是偏城市化的。
经历了经济高速增长期, 再到经济停滞, 普通人社会被广泛称为的失去的二十年间, 霓虹开始进入人口老龄化。
年轻人向往大都市,过去的乡村渐渐只有老年人留守,变成人烟稀少的“鬼村”。
照理来说,这种“鬼村”因为没什么人,自然没咒力逸散,诞生出咒灵的几率应该很低。
但梨音最近出差几次去的都是这种“鬼村”。
不知道哪的山沟沟,通信都不好,产屋敷家专门驯养的信鸦都开始再就业。
这种“鬼村”附近诞生的咒灵对梨音来说不算问题,因为它们大都一级或者准一级, 不是她对手。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交通不便。
去一次偏远地区, 来回至少得两三天。
但这样的一级或者准一级咒灵能解决的人又不多。
不死川实弘, 宇髓天满,灶门炭彦,灶门彼方,我妻善照,鳞泷千夜,还有她的弟弟桃寿郎加上她,除了他们能无伤,其他剑士或多或少都得挂点彩,甚至可能极限一换一。
这些年产屋敷已经不断在培养新的剑士了,呼吸法非常看天赋,有的人学几个月就能爆发出相当于“柱”的实力,有的只比普通人强一点。
对付一级,只能能者多劳。
产屋敷夏树:“它们很像人为投放。”
再次收到又有一处偏僻地方出现一级咒灵的消息,产屋敷夏树看着刚从盛冈那边出差回来的梨音说。
“不管是这四年来我们自己记录的报告,还是从总监部复印来的过去数十年的咒灵祓除报告,咒灵诞生都有一定规律。它们或许是因为当地信仰,或许是因为群体怨恨。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它们是有规律的东西。”
“但现在,我们解释不了那样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一级咒灵。在我看来,只能是人为投放。”
“幕后之人,究竟什么目的?”
产屋敷夏树面容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是他代替曾祖父成为鬼杀队主理人以来,最大的挑战。
梨音理了理因为奔波微乱的头发,“不管什么目的,先把咒灵解决了再说。狩猎是咒灵的本能,他们饥饿之下,会向城市靠近。我们必须在它们造成更大的危害前消灭它们。”
梨音匆匆又赶往下一个冒出一级咒灵的地点。
这次的地点在静冈,距离东京很近,也就八十多公里。
她顺道回了趟家,甚尔不在,惠惠趴在婴儿床的旁边,正在看床里的妹妹佑希。
听到声音,惠惠立刻回头:“妈妈!”
三岁半的小孩已经跑的很稳了。
梨音蹲下身,惠惠跑过来正好扑进她的怀里。
顺手把惠惠抱起来,看了眼婴儿床里的佑希。
“妹妹没有哭哭。”炼狱惠趴在梨音的耳边,用气音小声:“妹妹刚睡着~~~”
这是怕吵醒妹妹呢。
小大人似的惠惠未免太可爱了。
梨音亲了亲惠惠的脸蛋,小声夸奖,“惠惠好棒。”
炼狱惠不好意思的扑在梨音的肩膀。
梨音对一旁的炼狱阳子说:“妈,最近辛苦你了。”
炼狱阳子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倒是你,已经连续忙了两个月了,什么时候是个结束啊。”
炼狱阳子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梨音的脸。
梨音:“没事,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她不信幕后之人能连续不断的投放一级咒灵,根据鬼杀队这四年来的记录,加上总监部历年祓除报告,一级咒灵出现频率除了今年,一直很稳定。
她不觉得对方手里有太多的一级咒灵,那可是一级,光是控制它们,就要不少力气。
而且,对方手里要是有很多咒灵的话,一起投放难道不好吗?
结果这一个,那边一个,除了让鬼杀队的剑士浪费太多时间在赶路上外,没有其他作用。
总不会是想各个击破吧?
产屋敷夏树特别吩咐,发现咒灵的时候注意,如果不是一个,立刻撤退。
现在奔走在最前线的“柱”们,逃命完全没问题。
没错,经过四年历练,梨音已经成为“炎柱”了。
“甚尔呢?”
炼狱阳子脸色变得有点为难。
“怎么了?”
梨音上一个任务在北海道,她是三天前离开家的,那时候甚尔还在家照顾佑希。
本来甚尔是想要代替梨音去的,梨音拒绝了,“我是鬼杀队的‘炎柱’。这是我的工作。”
见甚尔眉头紧锁,梨音亲了亲甚尔,“你没发现吗?鬼杀队人手投放的越多,投放咒灵的地点就越多。就算你加入过去,只不过是增加一个指使开的人。惠和佑希的安全靠你了。”
起初,只有四个地方传来一级咒灵的消息。
产屋敷夏树把不死川实弘,宇髓天满,鳞泷千夜和灶门炭彦派出去后,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一级咒灵的消息。
产屋敷夏树又派出了我妻善照。
结果,我妻善照刚去,又冒出来两个一级咒灵。
产屋敷夏树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有人在暗中操控一切。
他想过把地点通知给总监部,但总监部以人手不足,等人手空出来就过去为由挡回来了。
总监部祓除咒灵优先城市。
对总监部来说,城市里冒出来的咒灵危害更大,偏远地区的咒灵危害有限,不着急。等他们游荡到城市周边再说。
至于附近村落的村民……算他们倒霉吧。反正他们发布了灾害警报,催促他们搬去附近城镇了,不搬总监部也没办法强迫他们吧。
怎么说呢,这种选择其实挺官僚也挺悲哀的。
还留在乡下的老人,基本上都不想离开“故土”。
他们守着曾经繁荣过的乡村,一点一点看着干净的村落不再修缮变得破败,就连普通人政府都在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等到最后一批老人离世,“鬼村”会成为真正的空村。
这就是霓虹偏远地区的现状。
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后留守的“老人”死去。
村子空了后,附近的道路就不需要修缮了,各种公共设施也不需要维护。对于国家财政来说,很划算。
但产屋敷夏树不想当做看不见。
梨音也没办法当做看不见。
他们是可以晚几天过去,等人手空出来再过去,但是基本上这样也意味着放弃了那里的人命。
梨音做不到。
鬼杀队的“柱”们都做不到,他们宁可自己赶路忙一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连续两个月。
两个月,幕后之人完全摸清楚了鬼杀队能消灭一级咒灵的剑士有几个。鬼杀队却对投放咒灵的幕后黑手没有任何线索。
现在两方维持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
那就是鬼杀队能消灭一级咒灵的剑士全部外出。
一旦谁空下来,幕后之人就会放出来个一级咒灵。
梨音怀疑幕后之人的目标是产屋敷家族。
只要把鬼杀队的核心,产屋敷一族灭了,鬼杀队自然就变成一滩散沙。
这好像成为了个阳谋。
产屋敷夏树直觉真相应该不是这样,但所有的迹象都显示,幕后之人在调离他身边的战力,又让他不得不认为,似乎“真相”就是这个。
梨音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下个咒灵任务出现在静冈离东京也就80多公里,她也没太多时间浪费。
“那就等我回来再说吧。”
梨音又亲了亲惠的脸蛋,把惠塞到妈妈阳子的怀里。
“今天的任务在静冈,晚上我应该能回来。晚上见。”
梨音匆匆走了。
炼狱阳子有点发愁。
今天甚尔接到个电话,当时他用肩膀和耳朵夹着电话,双手熟练的给佑希宝宝换尿布。
炼狱阳子在一旁帮忙冲奶,只听甚尔说了句“关我屁事”就挂了电话。
这话太粗鲁太没礼貌了。
甚尔挂掉电话后,把手机扔到一边,下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他没理。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一位叫孔时雨的韩国人找上门,说有个事需要甚尔去一下。
不远,就在东京,佣金五个亿,同时还可以给他一份特级咒物狱门疆的情报。
“特级咒物狱门疆?”
甚尔奇怪,“这次的老板是咒术界的人?他们怎么不找三大家族的人?我敢保证,禅院家主肯定对那玩意感兴趣。”
孔时雨:“又不是给狱门疆,只是给狱门疆线索。狱门疆都失踪多少年了,谁知道那线索真的假的。”
甚尔不赞同:“就算是假的,老爷子肯定也会去看看。”更别提还有五个亿的佣金。
五条家出了六眼,禅院家祖传术式还没影,为了对抗五条六眼,狱门疆绝对是个好东西。禅院直毘人身为禅院家主,哪怕假消息也会去看一眼。
孔时雨:“反正很近,你就去一下呗,五个亿呢。”
不得不说,这个价格,甚尔心动了。
他想买的咒具就差三亿多,这份佣金到账,他还有点余裕。
但是……
甚尔看了眼儿子惠和女儿佑希。
孔时雨知道甚尔最顾忌什么,充分发挥了他身为中介的话术。
“炼狱小姐已经忙了有两个月了吧。你不想帮她一把吗?”
甚尔皱眉:“你什么意思?”
“两个月下来,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有人在故意调走鬼杀队的‘柱’。所有‘柱’水平的剑士最近都在外面,不是专门针对炼狱小姐也不是专门针对你们的孩子。不然,不需要让其他柱也一直在外面跑,他们又和你们的小孩没关系。所以目标应该鬼杀队的那位年轻的代理主公。”
甚尔对此不置可否。
孔时雨:“仔细想想,其实你也是被绊住的人之一。最近总有棘手又有钱的任务来找我,很明显也是想把你调走。产屋敷和炼狱家交情至深,产屋敷有难,你为了你夫人,也会去帮忙。你不离开,对方不会动手。”
甚尔抿了抿唇,他当然看出来这点了。
“只要不顺对方的意,这种一直外派的日子就不会结束。炼狱小姐年轻,但她能撑多久?谁知道下次遇见的咒灵会不会正好克制她?”
甚尔沉默了几秒,忽然想到刚才的电话。
想了想,同意了。
“看来是今天了。”
孔时雨:“?”
甚尔拿手机通讯记录示意孔时雨看一眼。
孔时雨挑眉:“她怎么这个时间找你?不会这几年你一直都和她有联络吧?”
甚尔“嘁”了一声:“我神经啊,和她联络。她只欠我钱。”
孔时雨好奇:“那她找你什么事?”
甚尔:“说孩子养不起了,她没办法只想到我。想把孩子丢给我。”
孔时雨:“……”
孔时雨好笑的拍了拍甚尔的肩膀。
“看来真是巧,都赶在今天了。而且,你不觉得找来的这个地点很妙吗?距离你家也不远,这是生怕你不去啊。”
孔时雨:“要去吗?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甚尔不太放心惠和佑希,孔时雨把万事屋聘用的诅咒师和咒术师都给带过来了。
“有他们在,怎么也能撑到你赶回来。放心吧。”
最终,甚尔选择去看看。
孔时雨说的在理,幕后之人一直不露面,他们非常被动。要想脱离这种被动状态,就需要清楚对方真正的目的。
他确实担心梨音。
两个月来,她全国各地四处跑,每次都是和一级咒灵战斗,一旦疲惫松懈,或者遇到术式奇怪的咒灵,很可能会要命。
死于咒灵,死无全尸。
他每个晚上都会做噩梦。
他有时候甚至阴暗的想,他可以假装成绑匪把梨音抓走,眼睛蒙上,手脚都绑上,放进行李箱。
他带着惠和佑希,行李箱里的梨音,一起去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让东京这边该死的是是非非都离的远远的。
但这个甚尔也只能想想。
他又不可能一辈子都绑着梨音,只要把梨音放出来,肯定会和他翻脸。肯定会回东京。
他其实……相比鬼杀队,相比她想要保护的事业,一直都排在后面。
她爱他,但更爱自己的精神追求。
梨音无法忍受不管外面洪水滔天,只管自己一方小天地的生活。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句古汉语是梨音最喜欢的一句话。
“有些人只是活着就很辛苦了,我们不应该对这样的人有过多要求。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拥有很多,那么帮助他人,享受助人的快乐,精神上也会在帮助他人的时候得到满足。”
“而且,真的有永远安全的地方吗?德国新教牧师马丁·尼莫拉曾经写过一首忏悔诗——起初他们迫害共产党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马克思的信徒。后来他们迫害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日耳曼人。再后来他们迫害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牧师。最后他们迫害到我头上,我环顾四周,却再也没有人为我说话。”
梨音说这些的时候,琉璃红的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甚尔,总要有人去做些什么的,哪怕付出生命。如果鬼杀队不拼死杀掉鬼王无惨,那么恶鬼制造的悲剧在今天仍旧会发生。如果我们不去消灭咒灵,咒灵泛滥成灾,走到普通人面前,普通人的恐惧滋养反哺咒灵,那么我们生活的地方将沦为魔境。那一天,没有人可以逃脱。”
“所以总要有人做些什么,避免那种未来发生。我很强大,我也有能力。我为什么不做呢,仅仅因为怕死?”
“不,甚尔,我更怕惠惠、佑希将来要亲自面对那些。”
梨音说完这些,亲了亲他就奔赴了新发现一级咒灵的地点。
这就是梨音啊。
和他完全不一样的梨音。
他过去没有目标,现在只希望和梨音和孩子好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谁也别想破坏他的幸福!
梨音赶去静冈的一处偏僻村落。
这里的咒灵还是一级,不过这个咒灵有点厉害,她费了不少体力,不管怎么说,当咒具穿过咒灵核心要害,把咒灵祓除后,梨音松了口气。
擦了擦脸颊刮破的血丝,梨音仰起头。
难得这么近的距离仰望富士山呢。平日,她更多是在东京遥望欣赏富士山。
炽热的阳光下,一个滚圆的,仿佛胚胎的东西在富士山腰空中飘荡。
梨音:“!”
这是……咒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