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允贞坐在昏暗喧嚣的PUB角落里,几乎是蜷缩着目光四处游移,焦急又恍惚。
“嗨!”
金允贞的好友朴智慧,是个身材火辣的美人,看上去比纤细白皙的金允贞多了几分豪爽,刚刚一直在人群里辣舞,不仅轻松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甚至还有不少主动送上门的‘猎物’。
为自己挑选了一个看上去人傻钱多的IT男,给金允贞留心了一个喜欢‘英雄救美’的自大男,朴智慧就暂时下了场,看着唯唯诺诺试图把自己淹没在角落黑暗里的金允贞,玩心大起的突然用力拍上好友的肩膀。
金允贞被吓得环着双臂躲到墙壁前尖叫。
朴智慧则是恶作剧成功的欢乐,伸手揽住吓到颤抖的金允贞:“好了好了,是我。”
简单的安抚完金允贞,自顾自的坐下,一只手紧紧握着金允贞的手腕,贴在金允贞耳边大声说:“那边。”
冲着舞池边的某个地方扬了扬头。
脸颊贴着金允贞的侧脸,强制着金允贞看自己示意的方向:“是个...叛逆的妈宝男,据说母亲中风入院,现在自由了。”
“很喜欢你这种小白兔类型。”
似乎是接收到信号,男人自信满满的朝他们这边走来,而朴智慧自信张扬的声音毫不收敛:“父亲是个小企业的副总,年前去世,遗产应该还行。”
“设个局捞一笔,或者结婚后分财产,都不错。”
金允贞却没有耐心去玩放长线钓大鱼,她紧紧的反握起朴智慧的手,凑近看的话会发现眼圈红红的,眼圈俱是黑青:“智慧,我前天跟你说的事...”
她突然抬起头去看门外,仿佛门口会突然出现什么人来抓走她似的。
“你有没有...”
朴智慧和金允贞是同一种人,即使她们现在不住在一起,但几乎每天都联系,甚至有些时候天天都会腻在一起,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金允贞已经穷途末路。
她不会见死不救,却也恶劣的想要多耍金允贞一会儿。
更重要的是,金允贞惹的麻烦,不是她的麻烦。
“你要那么多,我就算去卖也来不及啊...就包里那么点,你要自己拿。”
朴智慧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她给金允贞选好的男人已经到了她们旁边,她却没心思逗弄耍趣,站起身贴上去,把男人和金允贞隔开,说这些不要钱讨好和勾引的话,打发走男人,转身却不见金允贞。
似有所感的看了门口的位置,有那么几个眼熟的黑衣身影,暗骂一句,去拉自己的包打算先跑路结果没找到。
“靠。”
大骂出声,不用想也知道拿走自己那个高仿包的肯定是金允贞那个惹祸就快把自己折进去的小娘皮,也幸亏她把手机随身放着,不然真被她坑死了。
一扭身,在舞池边把自己看上‘人傻钱多’拉进人群里,甜笑着埋进这人怀里,放荡而肆意...
忙着逃命的金允贞在PUB里慌不择路,好不容易从后门窜出去,混进往来的人流里,朝着更高档热闹的地方走去。
选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咖啡店进去,金允贞强撑着给自己点了一杯浓缩,然后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打开自行拿走的朴智慧的包。
里面却只有10张五万韩元、20张一万韩元和些零散的面值。
零散的面值刚够一杯咖啡,而剩下的钱她数了一遍又一遍...
这点钱连一次利息都不够...
她一只手捏着那薄薄的不多纸币,一只手搁在桌上,身子不自觉的颤抖...钱不够,她躲不过的...
无意识的咬起大拇指的指甲,目光盯着那杯逐渐散去热气的浓缩咖啡,脑袋一片空白,困得发昏却精神百倍。
“...土包子。”
“...也不知道丁青怎么想的,派了这么个怂货。”
“脸不错...”
“...中看不中用啊。”
“果然,找一个学生,效果不错...”
熟悉的语言,让金允贞更恍惚了。
抬头看了自己斜对面,说话的人看不到,对面的韩国男人却比她想象中好那么一点,确实‘中看’。
晃了晃脑袋,一口焖下那杯浓缩,站起身打算去卫生间打理一下自己。
智慧说的对,最快的方式,其实是去卖,出卖自己,把这一期的利息补足,跪地求饶,也许能躲得过这一次。
至于以后。
再说吧...
镜子里的女人,憔悴、厚厚的黑眼圈、头发也有些凌乱,但还是漂亮的,也许正是因为那份绝望,还凭添了些楚楚可怜。
金允贞爱极了自己这份模样,也恨极了自己的长相不错。
捧了一捧水,摔打在自己脸上,重重的用手掌摩擦着自己脸上熬了一天已经晕开的妆容,然后用卫生间的纸巾擦干脸上的水渍,打开朴智慧的包用着那些或廉价或昂贵的化妆品‘装饰’自己,希望能给自己赚个不错的‘保命钱’。
刚出洗手间,不小心撞上一个男人,金允贞几乎是两眼一黑的要倒下,那人却眼疾手快的扶住自己:“抱歉。”
明明是她撞了人,先说抱歉的却是对方。
金允贞抬头,看到的是刚刚被人嘲笑的男人。
男人明显比自己大不少,西装革履,外套上还别着一个金色的徽章,不像是检察官之类,刚刚凑近了她抬头的那一秒,有看到男人额头上长至头发处的疤痕,很深很明显,也很平整。
金允贞想,那是一个不浅的刀伤。
也许,男人和追她的那些人差不多...
说不出是抱着什么侥幸心理,还是感谢男人扶住她,金允贞叫住了男人:“那个...”
男人侧身看她,无形的压迫感和对男人身份的猜测让她有些喘息。
“...你的翻译,是不太懂的学生。”
“他们嘲笑你是怂货,中看不中用...”
“你小心,他们应该是打算骗你。”
最后一句话,金允贞说得坚定。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金允贞转身离开,身后才传来一声‘谢谢’。
是有多久?
上一次被人道谢...她都不记得了。
父亲也曾教导过她:知礼仪,知廉耻...后来,她也偶然从书本上看到一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只是那些比韩文还要复杂得多的文字和语言,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似乎是,从父亲失踪后,她就没能再过正常的日子...
步履沉重的离开咖啡屋,这果然是她无法企及的世界,又或者,早早的结束这混乱而腌臜的人生,她能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普通人一样,平凡...
手机嗡嗡的震动,震动她原本就冰凉的手掌发麻,也唤醒了她已经模糊的大脑。
颤抖的看着上面显示的‘智恩’二字,是朴智慧的真名,而电话那头拨给她的电话显示一定是‘惠珍’,却不是她的名字,她的真名就是金允贞。
最初的最初,她和朴智慧约定好,对外她是朴智恩、她是金惠珍,只有她们俩知道,她常叫她朴智慧,她只喊她金允贞。
而今,她们已经不似最初的亲密,但这些最开始的约定,却成为她和她最快乐的过去...
按下接听键,金允贞没有出声,甚至呼吸声都可以停滞,只先听着电话那头是否会传来声音。
很快,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允贞,你逃走吧。”电话那头的朴智慧的声音低沉暗哑,却比往常的开朗肆意还要多几分亲近和真心:“朴敏焕那个渣滓把你卖了...”
金允贞愣住,她已经很久没有从朴智慧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
朴敏焕,她亲爱的男朋友,把原本就苦苦挣扎生存的她彻底拉入地狱的男人。
她其实也很久没有见到这个男人,或者说她已经躲这个男人很久了,只是她一直没有告诉朴智慧。
因为从一开始,朴智慧就无比厌恶朴敏焕,只是那个时候,朴敏焕给她编织了对于当下的金允贞来说无法拒绝的最美好的梦,朴智慧的劝说在朴敏焕口中也成了‘对好友有了亲密的男朋友的羡慕与嫉妒’,而这一切金允贞都信了...不是她傻,她也知道朴敏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美好,她只是需要喘口气。
事实证明,幸运之神从来没有公平对待过她,哪怕一次。
朴敏焕比她最低的期待还要卑劣,所以她逃了,她试图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正常,即使现在变得更糟糕她也还是没放弃...
所以最开始,金允贞只以为朴智慧口中朴敏焕的‘卖了’,是把她这个人卖了,现在能算得上有那么丁点儿价值的也只剩下她这个人,出卖自己还债的话,主动与被动没什么区别,身上背的债是她自己的还是被朴敏焕强加给她的也没什么区别...
但她没有料到这一次不一样。
“他已经卖过我一次了。”金允贞靠在墙上半仰着头,泪已经流尽,她也做了决定,其实不会比半年前更肮脏了:“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早就从他身边逃开了。”
“现在还在躲债...我能应付。”
朴敏焕是披着人皮的垃圾,是骗女人赚介绍费的人渣,是撕脸后用身高、体型压制女人的废物,也是投机取巧药物然后录下视频威胁自己的窝囊废...比之自己惹上用拳头解决问题的真正暴力者,几乎不算什么。
朴智慧那边喘息声都变得急促,她似乎走动了起来,还踹翻了什么东西似的:“你没懂我的意思!”
她提高声音:“拿着我那个包,马上离开首尔,找一个穷山僻壤,或者尽快离开韩国。”
“赶紧逃吧,金允贞!”
“朴敏焕那个该死的du虫!”
“他是把你卖给了万钟那两兄弟...我们听说过的。”
“他欠了那两兄弟du资...朴敏焕不值钱,他已经脏了烂了,但你是干净的...”
万钟...金允贞怎么会不知道。
万锡、钟锡两兄弟,哥哥狠厉得没有任何弱点,弟弟贪钱、贪女人、逞凶斗狠...是他们圈子里最恶劣的存在。
惹上这两兄弟,不是死的问题,而是钟锡折磨后、被万锡一块一块的卖出去...
金允贞想笑...朴智慧的关心,原来是怕她真死无全尸啊...
像个游魂一般晃荡在首尔街头,金允贞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反正,死亡离她那么近...
路过一家名品店,她看到一条白裙子,鱼尾褶皱剪裁的裙摆,像极了儿时母亲用自己的白裙子给她做过的小裙子,只不过那个时候并不是母亲有什么设计天赋,而是不熟练手工活的母亲缝错了裙子...走了进去,一身廉价碎花裙的金允贞并没有被看轻,温柔的名品店员工讲裙子拿下来鼓动金允贞去试穿,还拿来一件粉色的雪纺上衣给她搭配。
她用了朴智慧给自己的七十万韩元和刷爆了自己的银行卡换来一身不算名牌却与正常人无异的衣服。
然后她的目的地很明确,一家在她的世界里传说中的会所。
朴敏焕曾无比艳羡过这个地方,但他从未进去,而可能金允贞的长相,又或是这身一百多万的衣服和一个高仿包的行头,她成功走了进去。
如果因为她比朴敏焕干净,那么她就把自己也弄脏;如果万钟两兄弟要抓她,至少这个地方更安全,而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她依旧没有找到生路...那么,她会自己选择。
T be r nt t be,that is the est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