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我娶

荣令宽没能争得过舅舅,甚至于连现在的算学部让不他再去了。

舅舅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自己都未功成名就,倒是尽想些些旁门左道!女子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成家生子。”

他站在国子监的门口,回头望去,这里头都是未来的朝之栋梁。

可这些朝之栋梁,没有一个女子。

这个门口已经有了高高的门槛。

若是姐姐不是中宫皇后,她的日子便就是围绕着祺安岁安他们四个。

未来还会像伯母那样,围绕着孙辈。

荣令宽突然觉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颜进于就像一颗石子落在平静的湖水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一圈圈涟漪,终有一日都要变成波涛汹涌的浪潮。

他决定去找颜进于。

他走的那日,城门口,四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儿抱着他的腰哭得眼泪鼻涕一把。

路过的行人皆是侧目。

直到海棠青檀她们把几人抱住,他才得以脱身。

荣令宽对颜进于所知不多,恐怕颜进于的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连州人士,从连州的州学考进的国子监。

只有两个连州学子,应当很好找。

天不遂人愿,连州州学是很好找,但是人却不好找。

颜进于原来还只在连州州学上了十天的学堂,她便超越一百多个学子考进了国子监。

所以州学里对颜进于也不甚了解。

荣令宽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些学子都是苦读多年,自小便在私塾学堂里开始读书的男子。

颜进于呢?

她是女子,她只能自己在家里自己看书,或者偶尔偷穿兄长的衣衫,跑到附近的学堂偷偷瞧上几眼。

若她是男子,她一定会被父亲敲锣打鼓送进燕京。

可她是女子,所以她尽管有不输任何男子的优秀,她也只能被父亲押回去嫁人。

连州州学先生一脸的惋惜,“老夫虽然只和颜进于见了三次,但是这个学生老夫终生难忘。”

荣令宽没有说颜进于是女子,若是老先生知道了,会不会只是惋惜这样的才学没有生在一个男儿的身上。

他从州学出来的时候,一群人乌央乌央得往东头跑去。

路人一边跑一边说,“颜家招婿了,去看看。”

“颜家那丫头离经叛道的,谁敢娶!”

“就是,听说都已经十九岁了,哪家的姑娘十九岁还不出嫁的?!”

“听说颜家陪嫁丰厚呢,冲着这些娶了也不妨,大不了日后再纳些漂亮的!”

颜?

荣令宽走到一处富庶之家时,门口的官家道,“但凡符合条件者,皆可进府相看。”

管家说话间,已经有两个男子从府里出来了。

立刻就有好事者上去问,“怎么样?”

那两人笑嘻嘻道,“纵是颜家的条件优越,可是娶妻也是娶贤,在下也不能随意将就。”

这就是故意进去取笑颜姑娘的。

颜老爷不顾自己的脸面了,也不要女儿的脸面了。

这样张贴告示一般的行径,是招婿吗?这是让全城的男儿看笑话!

一男子骑马而来,推开围观的众人,一把就撕下了告示,“走!都给我滚开!”

官家的脸色有些为难,“少爷……”

一旁看好戏的一年轻男子道,“进于兄,颜伯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你妹妹都快双十了还不出嫁,你打算养着你妹妹一辈子吗?”

另一个嘴碎的开口了,“就是,进于兄,莫不是你妹妹是有什么隐疾才嫁不出去?”

荣令宽抬头,进于兄?

他是真正的颜进于?

他的个头和他差不多,五官和“颜进于”的五官很相似,但是更加深邃些,更加黝黑些。

她用了兄长的名字,那她叫什么?

颜进于怒从中来,一拳打在那个嘴碎的男子脸上,“你他娘的才有隐疾!老子打死你!”

眼看着越来越混乱,管家立马将人拉开。

一个青绿色的身影从里面跑了出来,“别打了!”

她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

在燕京时那般牙尖嘴利的模样,现在却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儿。

她两下就拆了头上的簪子发钗,一头乌发散落了下来。

不知何时她摸出了一把剪子,“我不妨着你们任何人,我出家做姑子去!”

“瑶儿不可!”

颜进于怒吼出声,他和妹妹是双生,从小妹妹就比他聪慧。

所有人都说,是妹妹在娘胎里的时候抢了他的聪慧,所以他才这么愚笨。

但这是他的妹妹,他们一起长大,妹妹聪明,什么都让着他,更是花费大量的时间帮他学习课业,从来不会像书院的先生那样骂他笨。

妹妹只会说,哥哥很勤勉,船行的蔡叔都说哥哥适合跑船做生意呢!

他这么聪慧,这么好的妹妹,为什么要逼她。

不嫁就不嫁,他愿意养着妹妹。

父亲要逼着她,不相干的人也要逼着她,难道就这么一块儿地方都容不下妹妹吗?

“瑶儿不可啊,你这是要剜娘的心啊!”

另一个妇人红着眼跑了出来,一把就夺下她手中的剪子。

“你就听了你父亲的吧……”

“那孙家虽然不是读书人,也是老实本分之人,也……也好过这样自取其辱……”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颜姑娘年岁已大,但长得不错,愿迎进门做妾!”

立马人群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颜进于立刻挣脱下人的钳制,“谁!给老子出来!”

颜明瑶看着一个个看戏的脸,她回头就看到父亲那张黑若锅灰的脸。

她是心气高,她看不上连州的这些脑满肥肠的所谓读书人。

她也不屑于嫁人生子,她只想与书为伍。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都对她像无恶不作的恶人一样。

天下之大,却无她的容身之处。

她只是十九岁了,不是杀人了。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自从燕京回来,她几乎每日以泪洗面。

恍然间,她和一双清明的眼对上了。

这双眼睛的主人那日的话现在还犹在她的耳旁。

——当官还是从政?你一样也做不了,为何要和父母抵抗,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对啊,她一直都是浪费时间。

若是她早听了父亲的劝告,恐怕她的孩子现在都能跑了。

如何还会在这里被这么多人当笑话看!

“我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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