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诚在分局工作了三年多了,他负责的那片区域是治安条件最好的,警民关系最好的。
他做的也不只是治安,买卖双方有矛盾找他,老百姓有个头疼脑热也会找他。反正,他就是块为人民服务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当然他也抓过贼,抓过持刀行凶的歹徒,抓过四处流窜的罪犯。
三年后,季诚升为治安巡逻大队大队长。
六月的一天,林冬打来了电话,已经瘫痪五年半的张玉梅,精神状态很不好,恐怕时日无多了。
再提起这个名字,乔安安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了。
【哥,那我再寄一点钱,她想吃什么,你尽管买给她吃就行了】
【安安,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想吃的东西我都会买给他吃,但人现在已经吃不进去东西了】
乔安安明白了,这就是说张玉梅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时日无多,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乔安安沉默了,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想见你】
【事到如今,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来吧,算是帮我,你已经五年没回来了,不想看看这个你长大的地方吗】
【……】
乔安安做了最终决定,还是回去河市一趟,那里有她哥,还有服装店,有她的员工,还有部队家属院的人。
季诚有年假还没用,他就请了,陪着乔安安一起去。
乔安安和季诚踏上了回河市的列车,窗外景色飞快掠过,车厢内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
夏天嘛,人就变得特别的敏感。
乔安安靠在季诚的肩膀上,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路的尽头是那个曾经让她心痛不已的地方,如今却带着几分淡定和漠然。
历时七八个小时,火车缓缓驶入河市车站,乔安安和季诚拖着行李走出站台。
林冬早已等候在外面了,他微笑着迎了上来,眼中满是温暖。
“安安,季诚,欢迎回来。”林冬的声音温和有力,仿佛一股暖流让乔安安很心安。
乔安安微笑着喊了一声哥,季诚则伸出手与林冬握了握。
三人并肩而行,走出了车站,林冬搭了一辆三轮,问道:“你们直接回家吗?”
还是自己家住的方便,乔安安让三轮车司机送他们回家。
几年没回来,河市的街头巷尾依旧熟悉而亲切。
河市的房子现在是江小姨和小姨夫在住,李玉凤结婚了,买了房子另住。
江小姨就住了几间偏房,正房还保持着没动。
乔安安去包子铺拿了钥匙,把房间通了风,把被褥晒了晒。
季诚烧了热水,拿了两斤包子,先垫垫肚子。
“哥,给我找嫂子了吗?”
林冬笑着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等着就是了,你急啥?”
“哥,你莫不是忘了你多大了吧?”
林冬已经32岁了。
“不急,一定会告诉你。”
季诚又问了林冬的情况,他在副所长的位子上,干了六年,去年终于升职了,现在是所长了。
三个人正唠着家常,江小姨从外面直匆匆的跑了进来。
“林冬,你家保姆来电话了,好像说你妈不太好。”
林冬蹭一下站了起来,抬腿就走,乔安安跟在后面问:“需要我去吗?”
“先去看看情况,条件允许的话我再通知你。”
要是人事不知,或者人已经没了,压根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季诚和乔安安商议了一下,决定和林冬一起去,真要是不好的情况发生,林冬一个人跑不过来,他可以帮忙。
先声明,乔安安和季诚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张玉梅和林启军,为的是林冬。
“快去吧。”
张玉梅是住在医院里的,陪着她的只有一个保姆,看见林冬来了,都带着哭腔了。
“阿姨正在里面抢救,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林冬敛眉,“上午的状态还不错呀?”
“突然就昏迷了……”
足足抢救了三个小时,张玉梅才清醒过来,医生说情况并不乐观,让家属做好思想准备。
张玉梅已经瘦成佝偻了,再也没有以前蔑视一切的样子。
张玉梅盯着季诚,混浊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喃喃地问道:“你是安安的女婿吧?”
林冬替他回答了,“是,他是季诚。”
“安安也来了?”
林冬点头,“来了,你不是想见她吗?明天我就带她来。”
“好。”
张玉梅的状况不好,季诚也没多做打扰,就回去了。
晚上为了给外甥外甥女婿接风,江小姨做的很丰盛,孙开明和李玉凤也喊了来,坐在一起吃了个晚饭。
李玉凤还生了一个儿子,今年两岁多了,正是好奇探索世界的年纪,恨不得掘地三尺,拦都拦不住。
等吃过晚饭,乔安安问起了张玉梅的情况,有点唏嘘。
“我狠不下心来,毕竟养我这么大,寒心归寒心,要说有多恨,真说不上……你说我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贱呀?”
季诚给了乔安安坚定的支持,“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乔安安,才是我媳妇。”
第二天一大早,林冬就打过来电话了,让季诚和乔安安去医院。
一晃几年过去了,这是乔安安第一次和张玉梅见面。
张玉梅正半倚在床头,整个人瘦成了纸片人,脸上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
病房内,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张玉梅苍老而瘦弱的脸上,为她那曾经凌厉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柔和。
她看着乔安安,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安安,你来了。”张玉梅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却带着一种讨好。
乔安安站在床边,心中五味杂陈。她看着这个曾经对她苛刻至极的女人,此刻却显得这么脆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感慨。
乔安安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玉梅似乎看出了乔安安的犹豫,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安安,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对你苛刻,甚至刻薄。我不该那么对你,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说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这是乔安安从未见过的场景。在她的记忆中,张玉梅总是那么强势,那么不可一世,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也许这就是,人即将死,其言也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