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完全是凭着这段时间开车开出来的感觉在转动方向盘,踩煞车,踩油门,因为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开车上头。
她不知道今天这一幕,是不是BENNY跟JOE串通好了,用来考验她的,因为刚才他们两个坐在客厅里讲话的那个场面,显得非常融洽。JOE看上去很平静,一点没有好事被人撞破的恼羞成怒,而BENNY温文尔雅,一点没有平时谈到JOE时的哪种敌意。
再仔细想想,BENNY好像一直都知道JOE会这样做一样,每次都警告她防着JOE。而JOE呢,跟她两个人在一个APT里住了这么久,有很多机会可以来胁迫她就范,但他偏偏要等到今天才来付诸实施,好像也有点怪一样。
她沮丧极了,如果这是BENNY为她设的考验,那她今天肯定是FAIL掉了,因为她已经答应跟JOE困觉了,而且还跑去洗澡了。就算她不承认这一点,但她的箱子敞开放在门边,更何况她根本没理由要赖在那里洗了澡再走。
但她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BENNY为什么要考验她?因为他爱她?不可能。在这一点上,JOE说得对,BENNY怎么会爱上一个比他大十岁的离婚女人?
而且JOE也不象是在配合BENNY考验她。如果他们两人能串通好了一起来考验她,他们两人就应该是朋友,那JOE就不会说那些污辱她人格的话了。
所以只能是JOE酒后乱性,或者是LILY那个条子激的,或者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不管JOE是什么动机,他的目的肯定都是胁迫她就范,让她填补他生命史上的空白,但是他的计划被BENNY的到来破坏了,JOE一定是很恼羞成怒的,说不定现在正在给李兵打电话告状。
她不知道JOE有没有她家的电话号码,但JOE肯定有李兵朋友的号码,因为李兵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朋友的公费电话打过来的,今天这个朋友,明天那个朋友。如果碰上海伦在洗澡,电话往往就被JOE接了,因为JOE的卧室跟客厅各有一个电话,而海伦的房间里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李兵就会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让JOE告诉她打过去。
JOE的记忆力很好,很多时候都不用写下来,就能准确地告诉她李兵留的是什么号码。如果现在JOE往这样的地方打个电话,可以很容易就问到她家的电话号码,然后打电话给李兵。所以她一定要赶在JOE之前给李兵打个电话,警告李兵不要听信JOE的话。
她想到这里,就把车开下高速公路,开进一个加油站去了。她停了车,对BENNY说:“你在车里坐一会,我去打个电话。”说着,就往一个PAYPHONE跑去。
她生怕BENNY会跟过来,听见她在跟自己的丈夫打电话。但他没过来,真的呆在车里等她。她慌慌张张地拨了家里的电话号码,但没人接,她让电话不停地响,希望李兵还在家里睡觉,但始终没人接。她又往李兵的几个麻友家打电话,有的没人接,有的说李兵不在那里。她只好放下电话,回到车里。
她又把车开回到高速公路上,BENNY跟她说了几次话,她都心不在焉的,他也没再说下去,只不时地叫她“当心”。
她把车开到了“纽约”路,直接就开进一个加油站去了,又跑到PAYPHONE上去打电话,还是没找到李兵。她想,难道李兵已经带着女儿去北京了?她交待过他,叫他走之前一定给她打个电话的。但李兵这样的人,常常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可能不声不响地就去了北京了。
她想,如果李兵已经去了北京,那就不要紧了,JOE就找不到他了。她稍稍放了一点心,回到车里,把车开到BENNY他们住的房子前,两个人把东西搬上楼去。那几个小伙子正赤**上身在客厅看电视,见她驾到,都呼呼拉拉跑去找了T恤来穿上。
她很不好意思,因为她这一住进来,把他们都搞得不方便了。本来人家都是两臂清风,何其快哉,现在却要搞得两袖热风,该多麻烦。她对他们说:“你们随便点,不要把我当女的就行了。”
他们几个人都说:“没把你当女的,没把你当女的,女的来了,我们脱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穿?”
BENNY把她带到老板那个房间,说:“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天下了,我给他们讲了,不许他们到这里来用洗手间。门上的锁是好的,你可以锁住。”
她看见老板床上的床罩换成了淡紫色的,被子和枕套也换成了淡紫色的,大概是给她的特殊待遇。他见她在望她的床,就问:“喜欢不喜欢这个颜色?”
她点点头。她很喜欢淡紫色,觉得很淡雅,她不知道他是猜到她喜欢这个颜色,还是他自己也喜欢。她问:“你在哪里——买的?”
“在WAL-MART买的,很便宜,大路货,没车嘛,只能去那里买。”他说着,拿出一叠钱,放进她床边那张桌子的抽屉里。
她吓了一跳,难道他今天去接她的路上,顺便打家劫舍了?她问:“你、你哪来的这些钱?你放这里干什么?”
“这是餐馆今天做的钱。怎么啦?你这么惊惊慌慌的,出了什么事?”
她松了口气,抱歉说:“噢,我搞错了,以为你——”
他指指那张写字桌:“我们就这一张桌子,我每天要在这里算一下当天的帐,可不可以?”
她连忙说:“可以,可以,这是老板的房间,你不要搞得好像是我的房间一样,你该在这里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叫她到厨房去,他把她的饭菜拿出来,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叫她吃。她根本没食欲,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吃了一点。现在她已经开始吃少量的米饭,因为BENNY从那个健身房的老板那里听来的,说光吃肉不吃碳水化合物会变傻的。
她的减肥计划已经取得了成果,她的胃好像已经变小了,每顿不必塞那么多进去,也不会饿得发痛了,再加上每天去健身,她已经能很容易就FIT进八号的衣裤了,有些六号的也穿得进去。
等她吃完了,他跟着她回到房间,坐在她床边的那把椅子上,拿出帐本和计算器,开始算账。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会非常希望他就呆在她房间,呆得越久越好,但今天她急着打电话,就老是希望他快点算完了离开她房间。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很快就算完了,把钱和支票什么的用个橡皮筋捆好了,放进她床边的那个抽屉里。
她问:“你——把钱放这里?”
“一直都是放在这个抽屉里的,明天拿到银行去存。”
她没再说什么,他站起身,说:“你要睡觉了吧?那我出去看电视去了。NIGHT。”
她跟着他跑到客厅去,不过她是去拿电话。几个小伙子正在看电视,好像是录像,粤语的,叽哩咕噜,她一句也听不懂,就听见几个小伙子看得哈哈大笑。他们见她出来了,都嚷嚷着叫她过去看电视,她说:“有点累了,想睡觉了,再说也看不懂。”
他们听说她要睡了,连忙把音量调低了。她说:“哎,你们不用调低声音,我喜欢听着电视声音睡觉。”她跑过去,帮他们把音量又调了回去,然后拿着电话回到自己房间。
她一进房间就关上门,躲到洗澡间去打电话,这样外面的人就听不见了。她拨了家里的电话号码,但没人接。她让电话响了无数遍,都没人接。又打到李兵的几个朋友家,还是没人接,她只好放下,等会再打。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使李兵不相信JOE的话,在她和JOE之间,李兵肯定是相信JOE的,一方面是因为李兵一向都是站在她的对立面的,另一方面也因为JOE说的话跟李兵自己的担心是一致的,所以他肯定相信JOE。
但她至少要让李兵知道她已经从JOE那里搬出来了,这样李兵就不会自投罗网,往JOE那里打电话了。
过了一会,她又打了一次电话,这次终于把李兵抓住了。李兵说刚才去拿火车票了,今晚就出发,他马上去接咪咪。
她告诉他自己已经搬出来了,现在住在餐馆老板专门为打工的人租的房子里。他“噢”了一声,没说别的,大概不知道她是跟几个男的住在一个屋子里,不然肯定要竭力反对。
她本来非常不愿意李兵往这里打电话,但她没办法,只好把这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李兵,叫他一到北京就打电话过来告诉她旅馆的电话号码和房间号码,她好往他那里打电话。
交待完了这些,她仿佛顺口提起,说她这次因为房租的问题跟房东闹了一点矛盾,这两天JOE在外面说她的坏话。
不出她之所料,李兵一听她讲事情经过,就责备她不该为房租跟房东闹,李兵说:“这完全是你们不对,你们说了住到九月份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呢?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我搬走了,我也会付他九月份的房租。”
她本来也没想在房租上大做文章,只不过是个借口,想让李兵有个印象,JOE跟她闹了矛盾,所以JOE说什么、做什么都有可能是因为生气。她不想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李兵,因为李兵肯定要怪她自己不检点,说是她勾引了JOE,或者给了JOE理由使JOE产生了非分之想,李兵只需要用一句“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就可以把她打入淫妇的行列里去。
所以她不跟他辩论,只说:“他说他知道我们一家都小气,说你总是用公家的电话打国际长途,如果他到你朋友单位打个小报告,保管让你的朋友吃不了,兜着走。”
李兵气得大声责备她:“你看,你看,你又在外面给我惹祸。”
她也不去计较他的这个“又”字到底用得恰当不恰当,只说:“我哪里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你最好给你那几个朋友打个电话,嘱咐他们一下,如果JOE打电话给他们,叫他们都说不认识你,那样他就会以为他打错号码了。”
李兵很烦地说:“我会告诉他们的,你以后少在外面替我得罪人。我跟我的朋友,从来不会搞成这样。”
她说:“我是个书呆子,哪里有你那么会交朋友呢?”
这话李兵听着似乎还受用,没再发脾气,只说:“我会给他们打电话的,你有空的话也可以自己给他们打电话说一下。”
她得了这个圣旨,马上给那李兵那几个朋友打了电话。那几个人听说美国还有这样的中国人,简直是惊讶之极:“他要告我们的状?难道他自己不是用公款打电话的?”
她打完了这些电话,又给LILY打了个电话,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LILY,警告LILY防备JOE向JACKI告黑状。
哪知LILY听了,满不在乎:“我怕他?我早就把我的‘丑恶历史’告诉JACKIE了,他不计较,我才跟他来往。对付JOE这样的BLACKMAILER,最好的办法就是隐私大公开。BLACKMAILER靠什么吃饭?靠的就是BLACK的东西,你有秘密给他掌握了,你怕他把你的秘密公开,他才拿得住你。如果你自己已经把那些BLACK的东西公开了,他只能干瞪眼。”
海伦知道LILY说得对,但她的BLACK的东西涉及到她的女儿,她怎么能拿去公开呢?公开了,李兵就不给咪咪签证了,虽然BLACKMAILER干瞪眼了,她自己也干瞪眼了。她说:“好在李兵他们今晚就到北京去了,JOE就找不到他们了。”
LILY提醒说:“但是他以后还可以捣乱啊,即使你老公给你女儿签到证了,如果他听了JOE的挑拨,把护照藏起来,或者把女儿藏起来,你还是没办法把女儿弄到美国来。”
海伦把刚才跟李兵撒的谎讲给LILY听,说她现在已经给李兵那些朋友打过电话了,叫他们听到是JOE打电话,就说不认识李兵。LILY听了哈哈大笑:“哥们,你的谎撒得还挺圆的呢,向你学习,向你学习。”
两个人笑了一会,LILY说:“我想起来了,有些电话有TRACE号码的功能,可以查出最近打进打出的电话。”
她大吃一惊:“还有这样的电话?那JOE的电话是不是有这个功能的?”
“我没注意,不过他的那个电话机子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功能的。”LILY问,“你最近在那里往家里打过电话没有?”
“当然打过——”
“那他只要按按某个键就可以找到你家的电话号码了。”LILY说,“其实今天BENNY不去那里就好了,你顶多就是跟JOE睡一觉,也没什么损失。现在虽然没跟他睡觉,但你女儿的事还是捏在他手里,得不偿失。哎,只怪我那时嘴巴大,把你跟老公的事告诉了他——”
海伦赶快打断她:“那怎么能怪你呢?我住在那里,要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又要JOE帮忙我对餐馆的人撒谎,怎么也瞒不住他的。你不要自责,只能说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了这样的小人,我们不要在这里做自我批评了,要怪,也是怪那些小人。”
LILY说:“你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JOE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他是象上次那样,发酒疯,发过之后就忘了,那就不要紧了。我帮你打个电话,探探他的口风。”
“你快别打电话给他了,我觉得他这次不象是在发酒疯,如果他知道我把这事告诉你了,肯定更加恼羞成怒。”
“好吧,那我就不打了,你自己找个机会打个电话去探探口风,如果他不是发酒疯,就想个办法把他稳住,让他觉得你还是答应了他的,只不过被BENNY撞破了。你就装个对他很有兴趣的样子,给他一点想头,把他捆在那里,让他不要去告状,你再说服你老公换个电话号码。”
海伦太佩服LILY了,鬼点子一个接一个,她马上照章办理,给JOE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