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笋丝面?那得开春才有,不过也快了--”老丁用手砸了砸胃部,大声对时习之喊。
“老丁,那里好像有人!”时习之手作凉棚状看向斜前方。
“哪里?”老丁身形一顿,四下张望。
“那里!树底下!”时习之指着一棵光秃秃的树喊。
“走,过去瞧瞧--”老丁立刻转了方向,挥舞着手脚往那颗小树走去。
两人走到跟前,脸上的笑意也都好像被寒风吹走了一般。
眼前的小树还没碗口粗,光秃秃的,有几个地方的树皮也不见了。
树下坐着一个人,大雪已经埋到他的胸前。他睁着眼睛看向前方,白色的睫毛一动不动,眼里的炽热也被冰封住了。
时习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在鼻子下面探探鼻息,回头看老丁:“没气了。”
“嗯。”老丁伸手扫掉他头顶和脸上的积雪,又往下扒了扒,在他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塞到怀里。
“这也是落单的?”时习之拿他手里的刀。刀纹丝不动,被那人死死地握在手里,不知是冻住了还是......
时习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是老丁说的大部队经过的方向。
“怎么办?”时习之又活动了下刀柄,还是没能取出来。xizu.org 柚子小说网
“留给他吧,哪怕死了当鬼,也要杀那狗娘养的--”老丁说着突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吸溜着鼻子站起来,“走!”
时习之看了看那握刀人,也转身跟了上去。
“老丁--还有多久啊--”
眼看天又黑了,时习之缩缩脖子,摸了摸身后的刀。刀还在,他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方才他突然觉得背后的刀不见了。
“快了--”老丁迎着风,闷头躬身一个劲地往前走。
“大部队--”老丁眼眼睛突然一亮,不由加快了动作,“小李,快跟上--”
“来了--”时习之闻言精神一振,连忙跟了上去。
离他们半里远的地方,一支长长的队伍,如一条土黄色巨龙蜿蜒在冰雪之上。
人很多,队伍很长,很安静。那些人默不作声地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喂--”老丁兴奋地挥手,却突然趴倒在地。
“老丁--”时习之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摘掉他身后的锅,把他翻过来。
“别管我--”老丁嘴唇青紫,手哆嗦着仍然指着大部队的方向,“快去跟他们汇合--”
“不,咱们说好的,你还没喝小鱼汤呢--”时习之把老丁背到身上,往前走去。
“小李,你怎么不听话,背着我,会耽搁你--”老李手耷拉着,嘴里吐出一股凉气。
时习之没有作声,而是从怀里掏出那个被啃了一口的山药蛋,“老丁,老丁,给。”
“那边有人--”远处的大部队亮起火把,热闹起来,“快过去瞧瞧--”
“老丁--你看,他们发现咱们了,咱们终于跟他们汇合了--”时习之回头看老丁,“接着,先垫垫。”
“大部队--”老丁艰难抬头,瞳孔里映出那熊熊的火焰。
“对,大部队,快吃了--”时习之高兴极了,笑着把山药蛋塞到老丁手里。
“啪--”山药蛋掉到雪地上,砸出一个坑。
老丁的手直直地耷拉下来,眼里的火焰也熄灭了。
时习之身子一顿,笑意瞬间冻结在脸上。他没有回头,只是捡起那个山药蛋,又揣回怀里。
“你们是哪个编队的?怎么--”火把的光亮伴着关切的声音一起来到时习之面前。
“我也不知道--”时习之喃喃着。
“你背的是,哎呀,快放下--”一个人来到时习之面前,接过老丁放在雪地上,“没气了,你还背着?”
“刚刚还有的。”时习之晃了晃老丁。
“跟我们走吧--”几人捡起地上的锅和柴刀,背到身上,冲时习之招手。
“好。”时习之把怀里那个啃了一口的山药蛋拿出来,放到老丁手里,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队伍里。
北风呼啸,雪花飞舞。
“谢了--”时习之趴在雪地上接过旁边战友递过来的山药蛋,愣了愣,随即狠狠咬了一口。
他跟大部队汇合后,作为先头部队奉命再次狙击敌人,为后面部队开道。
“怎么还没来?”时习之三两口吞下山药蛋,抓起一把雪嚼了嚼,胃里的凉意散开,让他精神一振。
“不知道,也许那帮龟儿子怕冷--”旁边的战友抱着柴刀,用肩膀碰了碰时习之,“冷不冷?”
“不冷,我觉得我身体里的火都快把我给点着了--”时习之看着前方的低声说。
“那是,一会打起来更热,”旁边人用雪擦了擦刀,又往自己身上撒了几把雪。
“嘘--”隔着好几个人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安静,别让敌人听见了。”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天地间只有寒风的呜咽声和雪粒子打在脸上的扑簌声。
时习之感觉自己睡过去,又醒过来。他看看天边。
太阳刚从山凹里跳出来,把山头的雪染得跟天边的云一样红。
“看,天亮了。”他低声说着,想活动下没有知觉的手脚。
身体没有反应,身边的人也没有回应。
时习之慢慢转头,扫视四周,只看到一个个人形冰雕趴在他身旁。
“不要--”时习之看向远方,那里有几只鸟飞了起来。
“都起来啊,敌人来了!都起来--”时习之只觉一股热血冲上来,浑身烫得像在火里烤。
“多久了?还不醒?”
“回大王,三天了。”
“为什么不早说?”
“陆礼?”时习之一怔,只觉“嗡”地一声,灵魂离开了躯体。
他看着那一个个人形冰雕,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
“起来,起来--”他用尽浑身力气喊道,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再睁眼,他躺在温暖的床上,盖着厚实的被子。房间中央还有一个大大的火炉,正不时迸出几个火星子。
“你醒了?”陆礼琥珀色的眼睛看向时习之,“孤正可惜呢,还以为你再也醒不了了。”她用手摸摸时习之的额头,然后招手让医官过来。
“真是的,不是说自己会医术么,怎么会突然昏迷这么久?”陆礼起身让到一旁,看向时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