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还是凉爽的,露珠挂于草尖,惠风流泻山林。林慎之与容映岚一人牵着一马,左手扣着右手踱步于这初夏林间,初阳未烈,清风未温。
砍樵的老人卸下背上的负重,靠坐在道旁的树下。取下腰间的葫芦,喝上一口酒,粗布衣袖擦了擦嘴。唱到:“旁生歪枝几何多,老叟提刀慢修割。斫兮斫兮,丢却燃为光热。”
林慎之听着老人唱的有些意思,便上前问到:“老丈,这东湖圣地还有多远。”老人喝了口酒,答到:“不远了,前方垭口过去,下了山便是千里东湖了。”林慎之拱手做礼,“多谢老丈了。”正欲动身,被那老人叫停。
“年轻人,我亦要去东湖圣地,我是东湖圣地砍樵的樵夫。老头子年纪实在大了,驮不动这些砍下的歪枝了,能不能帮帮老头子呢。”
“也好,我为老丈背柴,老丈为我们引路。”
林慎之将马绳交给容映岚,提起那一捆柴木,背到背上,扶起老者,三人就这般往垭口走去。林慎之与那老者走在前头,容映岚牵着马儿跟在二人身后。
“年轻人,可读过书么?”
“读过。”
“那都读什么书?”
“儒家经典,道家典籍,佛门智慧,杂记野闻。”
“嗯,不错不错,多读书好,书读的多,道理就通了,道理通了,道就自来了。”老者摸了摸胡须,看着林慎之,“可习武不是读书,读书要广而纳之,天下学问包藏于胸,便是骂人也能骂出花样来。可你这个后生,光是气机就杂乱无章,似乎把练武也当成了读书,没有暴体而亡,实乃奇迹。”
“还请老先生指教。”
“我不是先生,只是个修枝的老头子。惟精惟一,方至大道。读书万卷,杂而无章,尚可一以贯之。学武亦可以一以贯之,学的多没问题,不能以惟一贯通,那就大大的有问题了。”
老头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手指轻弹叶片,那叶上的露珠跳起来竟然往一处汇聚,最后化为水气消弭。
“看明白了么?”
“看明白了,老先生弹指间便是数十道儒家剑意,可只用一弹指就跳出了那些剑意,以自己的意将这些剑意全化做一意,便是惟一贯之。”
“孺子可教,我看你的剑意精纯,是个万中无一的剑道奇才。所以不妨想想怎么做到唯一人唯一剑,以己为君,臣之万法。”
“多谢老先生赐教。”
那老头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在意,三人已至垭口。极目望去,只见得浩渺烟波,鳞鳞流光,千里东湖蔚为状哉!
下山之后沿湖而行,不多时便至东湖圣地山门。这东湖圣地背倚南山,北视东湖,楼宇错落,鳞次栉比。
“小后生,把你背上的柴木交给老头子吧!”林慎之将柴木递给老者,老者背上柴木,道了句:“老头子我就先行一步了,你们若是有事,可以去教习堂找人去办。”
老者不似之前,脚步矫健,阔步而去。一边走一边吟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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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慎之容映岚二人未做他想,往教习堂而去。
二人抵达教习堂外,林慎之高喊:“林慎之受人所托,特来归还儒教圣剑承影!”
教习堂里本来琅琅的读书声停了下来,此刻教习堂安静异常,落针可闻。过了片刻一个小童从后堂走出,“掌教有请林慎之林公子入后堂一叙。”林慎之看了眼容映岚,容映岚说到:“你去吧林哥哥,我去办我的事儿,待会见。”
林慎之随小童进入后堂一房间,只见主位上坐着一老人。玉冠束发,身着素白儒袍,飘然出尘。林慎之看着老人,脱口而出:“老先生是您啊,原来您就是儒教当代圣人!”
“圣人不圣人的,不过是外界随口叫的。但凡坐在这掌教位置上的,便是头猪,亦被称圣人。”
“老先生说笑了。”
“哎,老头子可不是说笑,儒家万年以来,能真算圣人者,不过四人罢了。”
林慎之不再多说,取下多日以来负于身后的布条。将布条打开,里面正是儒家圣剑承影。儒家圣剑其实有三把,这承影乃为优雅精致之剑,居三圣剑之中。上品含光,无形之剑,为入道合体之状;中品承影,仁者之剑,为遇道引信之状;下品宵练,为器之剑,为按道守习之状。从形至影再为器,是以越为上品之剑越契合大道无形之本。
那儒家掌教将承影剑置于三者中间,发声道:“小后生,你如何看待道?”
“在老先生面前,晚辈不敢妄言道,况且道可道,非常道。”
“你说的是道家的道,不是我儒家的道。”
“那么请问老先生何为道?”
“道即道理,可若是道理行不通时,道又何存?”
“不懂,可以说的直白些么?”
“儒家至圣先师曾说,人有恶者五,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你说遇到这五种人你要如何讲道理?”
“想来真遇到这样的人,道理是讲不通的。”
“讲不通道理便不讲了么?我认为还是要讲的,但怎么讲,是守着道理讲,还是不守着道理讲?”
“讲不通的道理讲他干嘛?”
“道理要讲,但就不必守着道理讲了,拿着剑跟他讲。不服就砍到他服,这样我即讲了道理也顺了道。”
林慎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老先生果然学问高深,小子受益匪浅。”
“别忙着拍马屁,我还没说完呢。”
“您继续。”
“道理道理,不说出来,就不是道理了,所以道可道,亦是道。天底下顶尖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儒之求和而也,和而又不同,是谓求同存异。如此与道家说的道法自然,和光同尘之类岂非殊途同归!”
“嗯,老先生如此说确实如此。”
“万物赖天道而存,是以道理亦随天道而行。可我偏偏觉得便是天道也要讲道理,天道若是不讲道理,万物岂不是任天道喜怒而定生死荣辱?物之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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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何安在?宇宙之存,无非我观之存而存,如此天道也不该大过道理。”
“我想问问老先生,那什么是道理?”
“道理就是每个人心中的道,我的道理便是存善止恶,是以强战强,而不欺于弱。圣人大爱不区蚁蝼,我之所忠,愿浩然正气充沛人间。”
林慎之对着儒家掌教弯身作揖,“老先生,堪为圣人。”
“老头子不堪,我忝为掌教,却也无心应对如今之局面。即便我在如何修剪这颗树,终究还是没有能力在去彻底修剪歪枝了。”儒家掌教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叹到:“如今只有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靠你们修剪一下这江湖的歪枝。光靠一个凤其致怕是不够,老头子与你有缘,所以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且让我送份机缘与你。”
老头子飞至林慎之身前,轻点其额,竟然将他的气机牵引而出,林慎之丹田与各处大脉中所凝炼的气机被老头子泄去大半。如今林慎之只觉得自己的内力只存半数不到,可不知老头子究竟意欲何为,亦不好开口责难,只默默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才到练神顶峰的实力,如今怕是再差点就跌回练气了。
“虚怀若谷,不骄矜自满,方可得。千里东湖只因位于低处而成,而海更低,所以可纳百川,以成广大。练神还虚之镜,亦是如此,只有自身不盈,方可任天地道能汇聚己身,以天地之造化,成就己身造化。”
林慎之此刻气的想骂人,这糟老头说给自己送造化却让自己境界大跌,只听老头子接着说:“我刚才说的,你好好感悟,悟透了便可至炼神还虚之镜。”接而掌心金光大作,那金光往中心坍缩,最后汇成光点,老头子一掌推在林慎之丹田之中。
“我再为你种下一颗道种,至于日后能否长成抚天之树,就在你自己了。”经过这一通操作后,老头子回到主位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老头子只能授道,而不能度道于你,不过我相信你这个小后生能证大道。”
林慎之想狠狠骂这糟老头一顿,可也只好恨恨说到:“多谢老先生了!”
“你不必怨恨我,待到机缘至,你便知道我今天给了你多大的机缘。还有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天下至高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儒也好,道也好,佛也罢。”
“老先生,你到底是什么境界?你和凤其致谁强?”
“一个月前,我强;现在嘛,他强。”
“那你是什么境界?已经合道了么?”
“算是吧,论道我应该是当世最强,但论最能打,应该是凤其致。”
“那你的道到了什么程度了?”
“我?我是半佛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
“如此说来就是三教都入道,但都是半吊子?”
老头子老脸一黑,但复又大笑道:“对对对,都是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
“切,我还以为你是神仙了呢?”
“神仙算个屁?”
“嗯嗯嗯,半吊子算屁!”
“滚出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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