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陀陀村，炊烟袅袅，氤氤氲氲，老黄牛脖子上的铜铃，叮叮咚咚；汉子肩头的扁担，咯咯吱吱。安静祥和，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幢三间屋子并排的破败宅子，有读书声悠悠传出，声音不大，但好在整齐。屋子内七八个不点大的稚童，正摇头晃脑诵读蒙学文章:“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道旁苦李，为人所弃......”
陀天生一般是早上给村里的蒙童授课，其余时间埋首故纸堆。仿佛这个年纪青青的教书先生，打小就是这么“老气横秋”。
自从三年前，也就是南佩国嘉宏五年，取得童生试秀才头衔以来，便更加老成持重了几分。
说起三年前，陀天生也是名噪一时的人物。南佩国北章郡，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童生试小三元。县试、府试、院试连中案首，一时间风头无两。要知道，天下之大，秀才茫茫多，但是荣获小三元的秀才却是凤毛麟角。
在那段与有荣焉的日子里，长亭镇仿佛所有话题都围绕着这个一鸣惊人的天才少年。一些个高门大户也向他投去青睐的目光，重金聘请他去镇上的私塾教书，只是他婉言拒绝了。
对于镇上的那所私塾，陀天生待过几年，着实留下了颇多不好的回忆。xizu.org 柚子小说网
长亭镇唯一的一所私塾，是镇上几个大老爷合伙开办的，取名“辟圭书院”，辟者，璧也。君子如玉，光华内敛，不显不彰。
名字很美好，但也有很多藏污纳垢的恶臭。一个势利眼鼻孔朝天的教书先生，尖酸刻薄；一群嚣张跋扈的贵公子，更是横行无忌。
陀天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乡野穷小子，那些年在私塾里，吃了不少苦头。冷嘲热讽，言语奚落更是家常便饭。最可气的是还挨过几次闷棍。
记得有几次，陀天生从书院回家，在小镇外围的树林里，被几个事先埋伏好的公子哥套了麻袋，不管不顾，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鼻青脸肿的陀天生回到家中，怯怯懦懦，不敢说实话，说是自己不小心跌下山坡摔的。老村长知道事情不对劲，但见孩子死活不松口，很无奈，只有默默记下了。直到有一次，他发现陀天生的书箱里有牛粪残渍，明显是被人塞进去的。气急败坏的老人，严词呵斥，说不老实交代就不再让他去学塾方才得知了实情。
脾气暴躁的老人纠集了村里十几名青壮汉子，去堵书院大门，吓破胆的教书先生闭门不出。最后紧闭的私塾大门，被十几名壮汉硬生生踢碎。教书先生被吓得不轻，畏畏缩缩。嘴里反复嘟囔:“君子动口不动手，万事好商量。”
最后事情闹得风风雨雨，那几个大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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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的老爷觉得面子挂不住，又不肯认错，只好让教书先生背锅，停薪半年，然后给那几个被欺负惯了的穷孩子免了一年学费，方才了事。后来书院求学的日子里就变得清净了许多，虽然依旧是被捉弄的对象，但至少没有被敲闷棍。
屋子里，盘腿而坐的陀天生，正准备讲完什么是“尊卑失序，如冠履倒置；富贵不归，如锦衣夜行。”就给学生下课，正在这时一个常年挂着两条鼻涕虫的胖墩，约莫七八岁模样。他推门而入，一边忙不迭的放下肩上的背篓，一边炸炸呼呼的说道:“先生先生，今天和我爹去镇上赶集，你猜我看到了啥？”
陀天生正要开口，胖墩抢先说道:“秋闱的布告下来了，考试时间是八月初九到八月十五，地点是省城贡院，秋闱过后先生就是举人老爷了。”胖墩呵呵傻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小胖墩说话含含糊糊，有些语无伦次，好像嘴巴总是跟不上脑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也未能把秋闱考试安排一事说清楚。他今天是缺课去的镇子，也没给陀天生打招呼，不过对于这种事，陀天生早就习以为常。
因为村里人大多不兴教育，自家孩子不点大就会被父母叫去干农活。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家里穷，送去学塾不仅要花一大笔钱而且不一定能读出什么名堂。毕竟，要想考取功名当那父母官,不亚于鲤鱼跃龙门，登天的难。所以村里人更愿意将自家孩子送到铺子里去学一门手艺。比如裁缝，又或者铁匠。
但当村里有了一位无需花费银钱的教书匠就不一样了，虽然只是教些个浅显的书上道理和识文断字，但聊胜于无，何乐而不为呢。
话说这天午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赶路。悠然自得，神情自若。正是那个见了谁都和颜悦色的说书先生。
忽然他屏住心神，表情凝重了起来，开口问道:“不知是哪位道友，不妨现身一见。”
话音未落，不远处一颗大树的树梢上凭空多出一个人来，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的少年，只见那人细眉杏目、薄唇皓齿、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宛若精雕细琢俊美异常。远远观之好似放荡不羁，眉眼细瞧又让人不敢轻视。
他姓白，单名一个执字。
看清来人面目，老头略显局促不安，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不知白先生亲临，所谓何事？”
“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问。”白执淡漠开口。
老头诚惶诚恐开口道:“目前已经选中九人，还差一人便凑足十人之数。”
白执行若鬼魅，转瞬间就来到了老头的面前，“噢，进度还算不错，不知这选中的九人资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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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再次恭敬行礼，“其中有两人天赋异禀，有地仙之资。其余七人尚可，若日后悉心培养，想必也能堪大用。”
白执缓缓踱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些失望。“上一个百年你选中的十人，资质也不过如此。结果全部夭折，无一人存活。如今看来，你这推演望气之术，有些名过其实呀。”
闻听此言，老头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略带哭腔的说道:“还请白先生明鉴啊，我踏足千山万水，苦苦寻找，片刻不得闲。但不知怎的，近年来修道胚子越来越少。而且资质更是一茬不如一茬。小老儿我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白执很无奈，冷冷的说道:“起来吧，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且说说看，那两个天赋异禀的家伙，是怎样一个资质过人？”
老头闻言，如获大赦，说起两人他颇为得意:“其中一人，名叫叶怀生，南佩国清河郡人士，有腾蛇化蛟之象，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另一人，名叫郭霜霜，原东吾洲旧皇室遗孤，能引紫薇星移，虽是女子之身却有王霸之气......”诚然，所谓郭霜霜是化名，因为东吾洲皇室复姓慕容。
老头涛涛不绝，白执听的入神，频频点头。
约莫半个时辰，老头发觉自己毛病有范了，废话有点多，方才以“不虚此行”草草收尾。
最后他又眉头紧蹙，开口说道:“小老儿有一事颇为担忧，将来这十人必定存在大道之争，龙争虎斗必有折损......”
未等老头说完，白执接过话头:“无需担心，我家老祖宗要的是一人能敌万人勇，宁缺毋滥，所谓十人之数，只不过是为了契合优胜劣汰的大道规律罢了。至于不堪大用者，死也就死了。”
老头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开口:“小老儿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白先生赐教。为何每一个百年，唯独限定在头十年选择修道胚子，剩下的九十年岂不白白浪费掉了？”
白执淡漠开口:“春耕秋收，冥冥中自有定数。你无需多想，只需依令行事即可。”
说罢，白执将手中折扇往老头眉心处一点，冥思片刻，随后一闪而逝。
老头无奈的摇摇头，至今他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奉命寻找修道胚子，要求十分简洁，就是一句话，“资质要好，命要过硬，能承载大道真义的无形压胜。”
“资质要好，命要过硬。”这个好办，也容易理解。但是这个“能承载大道真义的无形压胜。”这个怎么弄，真当他的望气推演之术能够做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老头心中苦闷，但又无可奈何。谁叫他修为低微呢，只能砸吧砸吧嘴继续赶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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