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人手迅速铺开,把这一带全部包围挨家挨户搜查。
住在这一带的人算是倒了大霉,大晚上被从被窝里抓出来,家里也被翻的乱糟糟。
但没人敢抱怨,能在夜里展开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肯定不是小事儿。
他们生怕自己被牵联进去,哪敢抱怨。
孙伏伽就坐在地道出口所在的那个院子里,老神在在的一点都不慌。
他是真不慌,就算他猜错了,匪首一行人逃到了别处也无所谓。
长安每个坊都是一个单独的小空间,在宵禁期间没有批条谁都出不去,匪首一行人就是插翅逃不出群贤坊。
大不了把整个坊全部封起来,挨家挨户的搜查。七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消失,总能查得出来。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陆续有搜查组回来,带回了让人失望的消息,没有任何发现。
孙伏伽没有说话,用木棍在脚下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大方格,大方格里是很多的小方格,每个小方格就是一户人家。
每一组搜查人员回来,他就会在相应的方格上画个x。
到最后所有的方格都被打上了x,却没有任何的收获。
“正卿,怎么办?”大理寺正何求有些慌张的道。
大理寺正是五品官,掌管大理寺内部纪律巡查工作,这些衙役也归他们领导。
今天要是抓不到匪首,他少不了要吃挂落,所以难免有些紧张。
孙伏伽指了指脚下的那副图,道:“发现什么没有?”
何求把这幅图扫了一遍,摇摇头道:“属下愚钝,请正卿指点。”
孙伏伽问道:“这些院子真的都搜过了吗?”
何求肯定的道:“都搜过了,这么大的事情弟兄们肯定不敢欺上瞒下。”
孙伏伽一脚重重的踩在地图最中心的两个方格上,道:“这里还没搜过。”
“这……”何求惊讶的道:“这两处不就是贼窝和我们现在所在的院子吗?”
“您不会是说匪徒没有逃还留在这里吧?他们怎么敢。”
孙伏伽冷笑道:“要不怎么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搜,把这两所院子掘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于是大家又重新把两处院子搜了一遍,任何一块木板一个窟窿眼都没放过,可依然没有收获。
面对何求质疑的目光,孙伏伽指了指身后的地道出口,道:“这里呢?”
何求马上明白过来,道:“您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出来,地道里面还有暗道可以藏人?”
孙伏伽点头道:“匪首比任何人都清楚,坊间大门一关他们插翅难逃,与其浪费力气东躲西藏,不如就地藏好。”
“我笃定这座地道里不但另有暗间,里面的空间还不会小,且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
“他们就是想躲到我们失去耐心,以为他们已经逃离然后撤走所有人手,他们再大摇大摆的逃走。”
何求尽管很是怀疑,可也没有反驳,当即就亲自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人进入了地道。
众人都紧张的盯着地道口,希望犯人真的在这里面。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地道里突然传出嘈杂声,夹杂着厮杀和惨叫。
众人皆大喜,这就意味着人真的藏在这里面。看向孙伏伽的目光也充满了敬佩,这位大理寺卿果然厉害啊,把贼人算计的死死的。
很快何求就从地道爬出来,敬佩的道:“正卿高明,求佩服的五体投地。”
“凑巧而已。”孙伏伽谦虚了一句,关切的问道:“弟兄们没事吧?”
何求说道:“没事,我让着甲持盾的弟兄走在前面,贼人的反扑并未造成伤害……包括匪首蔡丙兰七人全部抓获。”
孙伏伽高兴的道:“好,何寺正亲帅部下擒获贼首乃大功一件,我会亲自向圣人为诸位请功的。”
何求心悦诚服的道:“谢正卿。”
作为刚上任的正卿,孙伏伽还未完全掌控大理寺。但经过今天这件事情,在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能力。
很快蔡丙兰等人都被从地道里提溜了出来。
大理寺的人又详细搜索了地道,确认没有问题才收兵回去。
匪首在地道里挖了一处藏身之所,里面放的各种腌菜、熏肉还有米面等物,甚至还挖了一眼四五米深的水井……足够他们在里面藏上十天半个月。
如果只有一个人,就算藏上半年都没有问题。
为了防止官府把地道毁掉他们出不去,匪首还事先另外挖了一个出口,通往另外一家的后院。
这个出口在地面那一段被他用土给回填上了,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从里面挖一米多就能重新挖穿逃出来。
听到匪首的这些准备,李世民也不禁说道:“好一个奸诈之徒,幸亏孙卿家火眼金睛识破了他的诡计,否则还真有可能被他逃掉。”
孙伏伽道:“不过是侥幸而已,不敢当圣人夸赞。”
李世民说道:“莫要太过谦虚,对你的能力我还是很放心的……匪首招了吗?”
孙伏伽羞愧的道:“请圣人责罚,我把大理寺的刑具全部用了一遍,匪首始终不肯供出幕后之人。”
李世民怒道:“那就继续用刑,我倒要看看是大理寺的刑具硬,还是他的嘴巴硬。”
孙伏伽为难的道:“陛下,我怕再用刑匪首的身体会扛不住。”
李世民也眉头紧皱,道:“马上为他医治,在他没有招供之前决不能让他死了。”
孙伏伽道:“喏。犯人伤势过重,我怕会出现疡病要了他的命。”
“听闻紫霄观的大蒜素专门治疗疡病,臣想拿一些给犯人使用。”
疡病就是各种炎症的统称。
李世民当即道:“好,你去紫霄观问他们取即可……哦对了,顺便问问陈景恪,看他有没有办法撬开人犯的嘴。”
孙伏伽对陈景恪的种种神奇也是有所耳闻的,当即就亲自来到紫霄观向他请教。
陈景恪当时正在病房陪着李承乾吹牛,听到他的问题沉思许久才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能不能用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试一试。”
孙伏伽欣喜的道:“你说。”
陈景恪就如此这般的把自己的方法说了一下,孙伏伽虽然很怀疑,但此时他已经毫无办法,也只能姑且一试。
回到大理寺后,他让人把一处地窖收拾的干干净净,把所有的窗口、通气孔全部封死。
确保关上门之后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然后就把蔡丙兰单独提了过来,牢牢的绑在一张长案上面。
蔡丙兰轻蔑的道:“你们这是又想到什么新花招来伺候耶耶了?呵呵……别灰心别气馁,耶耶就快支撑不住了,你们再加把劲儿说不定耶耶就招了。”
孙伏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不用试图激怒我,我知道你想让我们用大刑把你弄死。”
“放心好了,在你招供之前我们是不会让你死的。刚才我喂你吃的是紫霄观孙医圣开的神药,保准你受再重的伤都死不了。”
“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看看最后是你的嘴巴硬,还是我们的花招多。”
蔡丙兰眼珠子瞬间就红了,怒喝道:“畜牲,杂种,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你个狗娘养的杂种……”
无数污言秽语从他嘴里说出,听的狱卒们都有些受不了了。
孙伏伽却无动于衷,道:“骂吧,使劲骂,这也是现在你唯一能做的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今天我想到了一种新玩法。”
“等会儿我会在你的手上割开一个口子,你的血会一滴一滴的滴在案子下面的铜盆里,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被你害死的那些人的冤魂会循着声音找过来向你寻仇,一点一点的把你的灵魂拖拽出来,撕扯成碎片……那种痛苦才是真正的痛及灵魂……”
蔡丙兰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依然破口大骂。
孙伏伽一连说了几遍,确定蔡丙兰听到了之后才停下。然后朝旁边的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们马上就行动起来。
拿起刀在蔡丙兰手上划破一道口子,但并没有多少血流出。
然后他们又拿出一个水袋绑在桌案下方,稍稍松动一下水袋口,里面的水一滴滴掉落在下方的铜盆里,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可蔡丙兰并不知道,真的以为是自己的伤口在滴血。
他不但没有害怕,眼神深处反而露出喜色。
自从知道疯狗和烂皮蛇伤的是太子,他就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活命的可能。
既然都是死为什么还要招供?
倒不是为了保护幕后的指使者,单纯就是不想让朝廷方面如愿。
所以他不怕死,速死对他来说反而是解脱。
做好这一切,孙伏伽就带着所有人离开。
地窖门被从外面关上,怕有光从缝隙里射入,又在上面蒙了一块黑布。
地窖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没有光、没有风、没有任何的声音……不,有声音,那就是他的‘血’滴落在盆子里发出的‘嗒嗒’声。
他并没有慌张,反而觉得很可笑。这算什么刑具?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享受。
他决定闭上眼睛睡一觉,说不定在睡梦中失血过多就死了呢。
一开始确实还有些昏昏沉沉,几乎就要睡去。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下的‘嗒嗒’声似乎越来越响。
响的他困意尽去。
实在睡不着他干脆也不睡了,开始慢慢的数自己的血滴落的声音。
他甚至觉得,这种死法才是真正的悍勇,甚至情不自禁的给自己叫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数着数着他开始觉得枯燥,想要听一点别的声音。
然而地窖里非常的安静,除了滴答声在没有一丝的声音。
睁开眼睛想看看不一样的东西,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他想让自己静下来,可始终无法办到。
‘滴答’声也渐渐变得刺耳起来,听的他内心深处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回忆自己以前的经历。
有小时候的事情,也有长大后的事情,甚至许多已经被遗忘的事情也被他回想了起来。
可是没多久这些记忆也被回放了无数遍,他开始情不自禁的回想被自己残害过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来历各有不同,下场也不尽相同。
有的被他卖掉,有的被他凌虐致死……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被他杀死的人都非常的凄惨。那些人死的越惨,他就越感到开心。
他开始回忆那些人死时的惨状,试图从中找到快感,之前他就是这么做的。
开始的时候他也确实获得了快感,心中别提多畅快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记忆渐渐的也无法再给他带来太多快感,反而是身下‘滴答’的声音越来越响。
似乎每一下都如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里。
此时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混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普通的伤口怎么可能会滴这么久的血还不凝固。
甚至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根本就不知道过了多久。
似乎是一瞬间,又似乎是过了许久许久,他只知道自己的血依然在滴落。
而每一滴血落下,都意味着他的生命流逝了一分。
过往的记忆再次不受控制的浮现,只不过这次出现的是被他害死的人临死前恐惧的表情。
以前这些表情只会让他更加兴奋,可这时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内心深处生出了一丝恐惧。
孙伏伽刚才不停重复的那句话也被他忆起:被你害死的冤魂会循着你的血滴落的声音找来,向你复仇,撕碎你的灵魂。
这句话一经出现就不停的回荡,而受害者恐惧的面孔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伴随着‘嗒嗒’的声音,这些面孔向他撕咬而来。
心中的那一丝恐惧迅速的放大,他下意识的张开嘴大喊起来:“滚开,你们这些该死的肥羊,滚开,再过来老子杀了你们。”
然而很快怒骂就变成了惶恐的哀求:“不要过来,不是我杀的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再然后地窖外守着的狱卒就听到了凄惨的求救声:“快来人救救我,我招,我什么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