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祝枝》全本免费阅读
幽州城外,一辆简朴的马车缓缓驶过,车帘忽然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露出清俊少年的面容。
慕容鸢凝眸望去,道旁斜斜种着几棵山茶树,红烈张扬,艳而不妖,如偶然降落人间的山火般绚丽夺目。
她浅浅笑着,轻声对车内正闭目养神的江予怀说道:“阿姊从前最喜欢山茶花,说此花洁烈孤绝,就连枯萎都不愿意教花瓣次第凋零,偏要一整颗花盘都坠落干净,走得干脆利落才好,省得让人诟病,幼时我总不懂得其中要领,如今亲眼见到才能相信。”
在她心中,阿姊始终都是那般奇绝的女子,自幼时她独登阁楼,在高处眺望阿姊一身红衣纵马,身形飒沓,便是一生让她都仰羡的风采。
江予怀没有应声,却两指捻抹间抽下了发带,只见一道白练出击如光,速速卷下了一枝开得正当时的红山茶,轻轻落在慕容鸢怀中。
她愣了愣,良久,才将山茶花用帕子包好,对面的男子却始终无言,只是侧着头安静地凝视着。
慕容鸢低下头,似乎这一路以来都是她在喋喋不休,或追忆往事也好,或担忧前路也罢,江予怀始终都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不会反驳也不会七嘴八舌地干涉她的想法,只是在默默地付出着,或是在她口渴时送上一杯水,或是像现在这样,在她伤感的时候送上一朵山茶花。
她低头一笑,这样的陪伴,或许比那些口若悬河更让人安心一些吧。
马车在城里徐徐地前进着,只听街头巷尾都传来商贩走卒的吆喝声,热闹非凡。
慕容鸢偷偷掀起帘子一角向街市看去,正好看见一个阿婆正吆喝着小臂上挂着的一串串波斯猫眼珠链,那是来自其他国家的首饰。
她不禁有所感慨道:“早前听阿姊说幽州城虽然地处偏远,但边贸却十分景盛,甚至两国百姓还能通过官营榷场进行买卖,各取所需,如今看来真是好极了。”
正说着,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伴随一声闷响,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竟是有人直直冲撞了上来。
江予怀原本扬起的眉弯瞬间宕了下去,只消指尖摩挲着腰间别着的匕首,眼神示意慕容鸢掀开车帘。
她一脸警惕,小心翼翼地拉开帘子,却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正伏在横木上痛苦地哀嚎着。
他的双腿似乎有疾,所以并不能支撑那孱弱的身体,便似一条干渴无力的鱼软绵绵地趴着。
感觉到她的动静,那名男子忽地抬起头来,苦苦哀求道:“小相公,求你大发善心救救我吧,要不然我今天非得被他们给活活打死不可。”
“呸,你少在这里装可怜!”
还不等慕容鸢开口,在他身后手拿棍棒的两个男人就冲他啐了一口,愤愤不平道:“小相公,你可千万别信这厮的话,他天天来我铺上吃饭,回回都说赊账,刚开始我们哥俩可怜他就答应了,谁知道两个月了一个子儿都看不到。你评评理,要是每个人都似这般泼皮无赖,那我们还咋过日子嘞?”
对于双方的说辞,慕容鸢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驳,只是先将人扶起了问道:“他欠你们多少?”
讨债的二人有些意外地对视一眼,齐声道:“一吊半钱。”
“那好,”她随即从包袱里掏出一吊半钱交给他们,“今日便都两清了,还望两位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见到钱已讨回,那两人也都不是什么不讲理的霸道之辈,只是又冲瑟缩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瞪了一眼,便一同离开了。
慕容鸢叹了口气,正想安慰男子劝他离开时,却听他幽幽说道:“你是王爷的人?”
她眉头一皱,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看过来时才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男子微微一笑,周身的沉稳之气与方才颓废胆怯的态度完全不同,只见他那充满污泥的手掌往下一滑,露出原本掌心覆着的那块木面,上头俨然刻着“永州驿专供”的字样。
心细如尘,又预演了这番好戏,这般心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你……”
“这里人多眼杂,不宜多问,”男子古怪地看着四周,犹如黑夜中伺机而动的猫儿,似乎任何风吹草低都会惊到他,“我们还得先寻一个安静的地方才好。”
慕容鸢点点头,于是搀扶他上了马车。
车上江予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这是从哪个泥地里头又刨了一个人出来?
谁知男子看见他却分外激动,皲裂的嘴唇如两道干皮子般干瘪,却颤动不已。
见他如此激动,江予怀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你认识我?”
“我认识王爷,只是王爷却未必记得我,”男子声音悲凉,看着对面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潸然泪下,“但我家大人你一定记得。”
江予怀只觉得疑惑更甚,不自觉地挑了挑眉:“你家大人是谁?”
男子淡淡说道:“我家大人是大将军的亲弟弟,昭昭少将的亲叔父,慕容清。”
慕容清?
慕容鸢眼皮一跳,叔父久守北煞,后来阿姊也追随他而来,可惜他本就身体欠佳,在北煞的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活更是磋磨了他的身心,在阿姊出事前的几个月就撒手人寰。
江予怀依稀记得从前自己巡视过北煞,确实得到了慕容清的邀约,当下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片刻后,他灵光一闪道:“莫非你是他身边的参谋使庞盛?”
“正是在下,我从前与清将军形影不离,原来王爷还能记得我。”男子有些欣慰地笑了。
江予怀愕然,只上下打量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潦倒成这般不堪的模样,愣是谁也不敢相信的。
庞盛却不以为然,反而轻描淡写道:“我身负将军嘱托,可惜遭了贼人暗算,竟教我脚筋尽废,尚且不能正常行走,我本想一死了之不愿受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