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被安排去和彩依睡了,原因就是因为馨儿输了,张九娘今晚要和馨儿一起睡,好搞清楚我家的卫浴系统、生活系统到底如何用。
彩依晚上可真没饶了我,非让我给她写诗,我只好搜肠刮肚来了首,可却被彩依给批判了。
“不好,你给张九娘写的多好啊,我这个都是什么啊?‘雪意垂垂,算天为、风流酝酿。便催得、蕊宫仙子,队移仙仗。明月珠连湘浦合,清风佩过秦楼响。带天香、郁郁碾云軿,通宵降。温玉枕,销金帐。花烛下,狨毡上。这娇娘美貌,一双不枉。鸾凤镜明栖彩翼,鸳鸯被阔翻新浪。恨君不学画眉痴,如张敞。’都是美貌,还鸳鸯被阔翻新浪,让人一听就是淫词艳诗,肯定是给家里妾室写的。这个不行,重写。”
我此时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她再闹我也听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就被彩依给推醒了。
“小郎,你醒醒。今天晚上姐姐要请客的,说了让你帮忙做一大罐佛跳墙,那个要炖好久,你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今天是馨儿请客的日子,也是彩依发挥才能的日子,她自然是不能放过的。我一起床,就被彩依派去了厨房。好在有雪竹、猴儿帮我,日上三竿,佛跳墙已经炖在了火上。
回到客厅时,王怿已经穿戴一新,在和馨儿、张九娘热情地讨论半只鸭店。
“七弟,你快换衣服,今天好几家都要去,下午你的佛跳墙还要加料,再耽误就来不及了,丫头都被好鞍了,就等你了,你快些。”王怿催促着我,今天约好了去看陈长史,我还要去看辛御史,昨天的事必须要和他仔细说,那个了李峤是不能留了,必须要让他社会性死亡了。
我没敢耽搁,客厅旁就有我的衣帽间,雪竹陪我进去换了衣服,梳了头。中间还被雪竹骂了两次:“瘟手!”
“你每次都这样,搞得人家裤子湿湿的,一天干活都不爽利。”雪竹狠狠咬了我作怪的手一口,将我推开一臂远,看她尽心打扮的我。
“就是这小脸骗人,外人谁知道你就是个狠心肠的。”
我和王怿带了礼物,在四名护卫的护持下,打马进了广州城。
陈长史的府宅很大,他的家在东城,离东市隔了四条胡同。这个宅子是陈家的老宅子,据说里面住了七百多口子陈家人。
院子里因为住的人多,马车现在进不了院子。
得到消息的陈东升已经在门口迎接我们了。
“文轩、出云,你们来了,快里面请。家父在中堂等你们。”
在客厅里看见了和煦的陈长史,陈长史就是靠在榻上,一样能让你感到他的儒雅。
我和王怿同陈长史见过了礼,我坚持要看陈长史受得伤。
“卫星,都是皮外伤,好的也七七八八了,不要看了吧。”陈长史有些扭捏,不想让我看。
“爹,你的股伤一直未愈,你就让出云给你看一下。”陈熙很是着急,看样子陈长史的伤并没有痊愈。
陈长史拧不过我们,陈东升帮父亲脱下了裤子,我才看机了陈长史大腿间淋漓的创口。
“这些畜生!”王怿对伤口最是敏感,首先就受不了。
陈长史的屁股大腿上有伤二十多处,其他的伤都已经好了,就一处大腿上的伤已经溃烂发炎。
我之前让陈十八给陈长史送了酒精和云南白药。看这个样子,那些药对这个伤口效果不大。
我对伤口做了初步的探查,发现陈长史的伤口里留有异物,造成了他伤口的溃烂。
“陈公,你这伤口里有脏东西,必须要取出来,否则这个伤口不可能愈合的。孙三,你跑一趟,回家帮我拿些东西回来。”我也不管陈长史同不同意,就写了张条子,让孙三开马加鞭回家找馨儿将工具和药品拿来。
“小郎,又让你费心了。”陈长史穿了衣服就开始感谢我。
“陈公,您对我太客气了。我可是听卢公说了,我那幅字就是你用了关系,帮我挂在国子监的,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的。”
我很真诚地感谢陈长史,陈长史是个正人君子,他很少接受我的礼物,但却不潜余力地帮我。我家和他家没有直接生意的来往,他从我身上没拿到任何金钱的好处,他还能如此地帮我,这就让我十分的感动。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我不想你在这岭南之地被埋没掉。卫星,你有一颗善心,你也有能力。卫星,你听我的话,不要满足在岭南做个陶朱公,洛阳才是你的舞台,你去哪里,才能为天下的百姓谋福。神都妖气环绕,该是你这样的正人去洗涤那些污垢了。”
我和奇怪,陈长史对我的期望竟然会如此之高。
“我知道你有这能力,你和俞小娘都来自不可知之地。你们的道德比大唐人高,你还是圣人的门徒。你不用奇怪,你写的论语注释我都看了,你不是真正的圣人门徒,不会有如此深刻的看法和理解。你的注释让我茅塞顿开,多少没搞明白的事,现在是迎刃而解。我本想自费帮你将书刊印,我仔细琢磨还是觉得不妥,你现在在大唐除了败家子就是陶朱公的名声。你的诗词也大都是女人在传唱。你需要去洛阳,你必须能到达一定高位,那时我才会将这本书发表,也只有那时人们才会听你说话,你所传颂的四书五经才会有教化之力。”
陈长史很看重我写的论语注释,那个注释当然经典,那可是融合了王安石、朱熹、以及后世大儒们的观点,以及我读论语多年的感受,这本书不是完全的抄袭,更是观点汇集,很多人的想法我做了罗列,我没有最准确的答案,但这本书里我给了三段论的逻辑工具。这个武器被陈长史给敏锐地发现了。
“卫星,你的三段论就是利器啊,它比太阿还要犀利。你文中切中要害,圣人就是用三段论记叙自己的观点的,这一千多年竟然没人发现。你看看现在朝中衮衮诸公,你看宰相们议事,你看看御史的弹劾。你看看周兴之流办案。无不是信口胡言。我的天啊,你这本书就是指路的灯塔啊。卫星,你一定要听我的。今年虽然停了科考,你不必丧志。我有准确的消息,科考必然重开,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你必须要下场一搏,我知道军功可能让你到更高位,但那没用的,对教化世人是没用的。没有那个士大夫会听个兵头讲论语的。”
陈长史不希望我带兵打仗,让我辞去参事一职,在家好好备考,最晚明年下场科考。他对我期望很高,希望我能在大唐推广逻辑学,让大唐人掌握逻辑工具,让朝堂不再是蛤蟆坑。
所谓三段论,简单来说,这是一种以“大前提”+“小前提”+“结论”为结构的逻辑推理方式,其基本逻辑是:如果a类对象全部都是a,那么,它的部分也必然是a;如果a类对象全部都不是a,那么,它的部分也必然不是a。
比如著名的“苏格拉底三段论”:大前提:所有的人都是要死的;小前提:苏格拉底是人;结论:所以苏格拉底是要死的。
或如下例所示:
所有的鸟都是有羽毛的,
燕子是鸟,
所以,燕子是有羽毛的。
在这个三段论中,一共有三个性质判断,其中两个性质判断作前提,一个性质判断作结论;这个三段论中共有“鸟”、“燕子”、“有羽毛的”三个变项,其中每个概念都出现两次。
那么我们来看论语:
子曰:
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
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
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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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论证,但是有前提,结论省略了。
省略的结论是:
可与言,则与之言;
不可与言,则不与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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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则失人。
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则失言。
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所以,
可与言,则与之言;不可与言,则不与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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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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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这段话,可以看成一个论证。
第一组前提:
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第二组前提,原文省略了,可以补充为:
孙,而且,不怨。
第三组是结论:
近之,而且,远之。
整理如下:
www.youxs.org;则不孙。若远之;则怨。
www.youxs.org,而且,不怨。
www.youxs.org,远之,而且,近之。
由此可见孔子真实的意思是:
既要疏远又要亲近他们,
所以,他们太难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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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人是不知道这个逻辑的,一千多年后的鲁迅写文批判国人的无逻辑。
“你说甲生疮。甲是中国人,你就是说中国人生疮了。既然中国人生疮,你是中国人,就是你也生疮了。你既然也生疮,你就和甲一样。而你只说甲生疮,则竟无自知之明,你的话还有什么价值?倘若你没有生疮,是说诳也。卖国贼是说诳的,所以你是卖国贼。我骂卖国贼,所以我是爱国者。爱国者的话是最有价值的,所以我的话是不错的,我的话既然不错,你就是卖国贼无疑了!”
看看这个神逻辑,这是一千二百多年后的国人的逻辑,这一千多年前的大唐更是如此。
你不是世家,世家是人,所以你不是人。这就是大唐的逻辑。
大唐每日讨论工作,就是这样婶的。
陈长史就是看中了这个工具,认为大唐只有掌握了这个工具,才能避免内耗,官员们的脑子才能清醒,才能全身心投入为百姓服务中去。
我当然无法告诉他,就是一千多年后,这些早已掌握了三段论、两难推理的人们,依旧都是神逻辑在工作。
和大家说个好笑的事情,绝对的真事。
东北某山法院法官判案,判案的证据采用就是被告人在微信里没有否认欠款。也就是你的微信好友在微信里和你说:“xxx,你欠了我二十六万。”,你觉得他是神经病,没理她。她就拿着这个做了证据,告你欠了她二十六万。法官还就认可了证据,根本就不看银行往来的票据。气的律师当庭问法官:“有人被骂是猪,他没有否认,他就是猪呗?”
陈长史是有学问的,他用三段论自己解析论语,从中明白了圣人真正的意思表达。这可比董仲舒之流,任意割裂论语要高明的多啊。
“陈公,你刚才提到了俞小娘?”论语、科举什么的,我真的不关心,我听到了陈长史的一句话,这话对我可有意义的多。
“我早就知道俞小娘的存在,陈十八送药的时候,又说起你和俞小娘的关系。当年,我族弟就和我说起过俞小娘的与众不同,我当时也是刚做官,忙的也没来的及过问。没想到这孩子为了报答我的族弟,竟然会自卖自身。陈十八让我帮着查当年的粮船都是谁家的。我让人翻看了当年的账册,将所有能知道的粮商都罗列了出来。你知道的,陈家是岭南的大族,陈家人遍布岭南,更是主要的粮商。因此当年的粮商来岭南买粮,不是找的冯家就是找我陈家。名单我已经让管家给你整理好了,你拿去看看,是否对你找人有帮助。”
陈长史让儿子陈东升去将名单取来给我,我展开一看,就快哭了。里面密密麻麻罗列了一百多个名字。
“卫星,没那么难。那些小粮商你根本就不用考虑,一次买了那么多的女孩子走,不会是小户人家的。你就看前面那二十多家,应该就是这些人买走了我陈家的女子。可我也有疑问,如此多的女孩,竟然没有一个女孩有消息传回来,这不合常理啊?”陈长史脸上全是诧异之色。
“是啊!这些女孩,哪怕被卖入了青楼行院,他们也该求人带封信回家啊。如此多年了,竟然是音信绝无,这不正常啊。”陈东升也在唏嘘,看样子他也知道俞薇薇的事了。
“谢谢你们,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我还是给您磕一个吧。”
我不管陈东升的阻拦,跪下就给陈长史磕头。我知道陈长史是好人,是一个无怨无悔帮助我的正人君子。
“卫星,你不要谢我,你只要能传法给世人,你就是圣人。”陈长史希望我做个布道者,能将真正的儒家思想传承下去。
这时候孙三回来了,我没给陈长史再劝我的机会,和陈东升说了手术步骤,就用乙醚迷倒了陈长史。手术做了十分钟,用镊子从陈里正股间伤口里取出了一根半厘米长的倒刺,这东西是铸铁的,已经上锈。我用生理盐水给陈长史清理了伤口,清创后缝合,留了排脓的引流条。馨儿手里最后的几片头孢都给陈东升,嘱咐按时给陈长史吃药。我并约定了时间,两日后给陈长史换药。
“七弟,你那药是什么,能治化脓腐烂。”王怿听了我对陈长史的医嘱,很是奇怪我手里的白药片。
“能,但现在没了,剩下的都给陈长史了。”我担心王怿和我要这个药,我就和他交底,这个特效的消炎药我没了。
“那就是救命的啊,你怎么就?你可真是败家子啊!”王怿没和我多纠缠,只是骂了我一句。
“陈长史对我有恩。”我也只回了一句。
“出云,你那书可还有抄本?”王怿难得对正经的书有了兴趣。
“那书不是全本的,我有了时间会补全的。现在这个集子是我当时在船上和张重辩论论语,之后彩依又问了我很多论语段落的解释。我为了让她能真正看懂论语,就教了彩依三段论、二难推理等方法,教彩依如何用三段论分解圣人的教义。彩依抄录了我所有的话,结成了集。只送了一本给陈长史。应该还有抄本,你要看,回家去找彩依要。”
“辛亏你还有这么个小妾帮你啊,如此重要的东西你都不珍惜整理。我有时候真的难以理解你啊,都说大丈夫立世当三不朽,必当立德、立功、立言。你对此三项好似毫不在意,可对一个厨娘的生死,你倒是在意的要命,为了一个卖主的厨娘,你都不惜和我翻脸。可劁猪的功劳,你眼睛都不眨就让给我了。我和爷爷说起此事,爷爷和我说,你就是五叔转世,我小的时候就和五叔最善,现在兄弟间也就和你最和的来,你和我说实话,你是否记得前世的事情,你是不是真是我的五叔转世啊。“王怿有些激动,他之前只知道我的杂学,他万万没想到,我对儒学还有如此厚的积累。
“走了,去看辛御史,再晚了,李峤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不让王怿再感慨,拉了他就上马,打马去了府前街的驿站。
“辛御史没在广州置办房产,他就住在广州府的驿站里面。他的四个护卫倒是在附近租了小院。辛御史平时就在驿站办公,一些有冤屈的人,不用经过衙门的大门,很容易就能见到他。
我们到时,辛御史的屋内有人,我们只好在驿站的号房里等待。号房里还有一拨人,也坐在长板凳上,也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