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燊的身法诡秘,迢迢而来,转眼便至眼前!
青莲素手一翻,红绫漫卷,直击孟十一面门!
嘭!
气劲外溢,惊出爆响阵阵!
二人交手数次,招法熟稔,甫一照面,竟是毫不留手!
今日在宫中,青莲虽说突围而出,毫发无损,但大约也是尝了些苦头,真气流转远不及往日通达,少了些刚猛锐意。
孟十一,却是五感退化,劲力外泄,难以收放自如。
时隔多日,再次相遇,二人竟又战成了平手!
孟十一的刀法,却是陡然一变!
只见他脚步回旋,借力打力,掌中刀意冷咧,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
狂暴刀风中,他仿佛早已失了心智,意随刀走,舍身而赴!
若说江南初雪,轻盈如落红飘零。
那他的刀法,便是雪崩千里,无可披靡!
大雪满弓刀!
黎氏宗祠早已破败,裹挟在风中摇摆。房顶呜咽的瓦片,却兀自挣扎,仿佛喝彩。
“来得好!”
青莲一声大喝,手中红绫,竟又暴涨近丈,抬腕之间,便将十一团团围住!
周身气劲奔涌,直如军鼓隆隆!
无数战魂在她掌中,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森厉死气,竟也回光返照,杀意堂皇!
今夜,血光摇曳,红蔷如歌!
苏燊昂首,望着二人缠斗,仅剩的左眼里,露出几分讥讽。xizu.org 柚子小说网
托眼前这几位的福,他已奔波了半夜,衣衫却依旧整齐干净,不见半分褶皱,玉冠下的鬓发,更是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歪着身子,斜倚在门边,懒怠的眼皮微微抬着,毒蛇一般,逡巡着看向了云渐。
云渐回望他,忽而一笑。
“苏大人,你这怀里,莫不是藏了张铜镜?时时揽镜自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苏燊却不生气,只是僵硬地翻了翻面皮,反唇相讥:
“你呢,刀上挂着大齐皇帝御赐的忠信二字,站在这金陵城的孝义堂前,又是在给谁丢人现眼?”
“咦,苏大人竟不知晓?”
云渐挑着眉头,笑出了声。
“若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苏大人你啊。”
“找死!”
苏燊脸色微狞,身形一晃,直扑云渐面门!
他修习的本是刺杀之术,近身功夫,天下难寻!
云渐并不直撄其锋,反手一掌,阖上了木门!
老旧门扉,哪里能挡他片刻!
嘭!
木屑横飞间,苏燊冲入祠堂,却赫然不见了云渐踪影!
“滚出来!”
他向着房梁,大袖一舞,无数银针迸射!
云渐翻身而落,右脚横勾,踢起香案!
长桌!木凳!香炉!牌位!
甚至杯盘碗碟!
云渐俨然一副地痞无赖的打法,在这方圆之地,腾挪闪躲,逮啥扔啥,竟也欺得他一时不能近身!
苏燊何曾像这泼妇骂街般打过架?更被扔得满脸香灰,半身尘土,如何能忍?
“给我站住!”
他挥手劈开最后两只蒲团,腕间连抖,逼出五支袖箭!
箭成梅花,前后分列,直取云渐胸腹要害!
她却不闪不避,面向苏燊,右手不知触动了何处机括,咔哒声响!
苏燊下意识地回身闪避!
正是此刻!
嘭!嘭嘭嘭!
几颗霹雳弹下,浓雾骤起!
浓烈辣意,刺得苏燊连连咳嗽,泪流满面。
再一睁眼,云渐已然翻出窗外,与孟十一携手远遁。
他怎么也不曾料到,当日诈逃之术,竟有样学样地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苏大人顶着遍身的脏污异味,只想跳进秦淮河里洗一洗。
“哟呵,你也有今天啊。”
青莲捏着鼻子走近,笑意盈盈地嘲讽。
“咳……你不也……咳咳,放走了孟一文?”
“哎呀,那也比不得苏大人,连个没习过武的断手之辈也抓不住。”
苏燊抽着肩膀,哼笑了两声。
没了云渐与孟十一,他便向来冷静得很。
青莲却知晓他的命门,百灵鸟似的嗓音,清灵袅娜:
“哎呀,真的好臭,好臭!真是要了妾身一条老命!”
苏燊的面色又是一黑,嘶声喊道:
“还不快追!”
此刻,孟十一与云渐,穿行在金陵城中的大街小巷,身后的追兵,却如潮水涌来。
今夜宫中异动,各方势力紧张异常,城中巡卫士兵更是十步一岗,人数不知凡几,遥相呼喝之下,竟如天罗地网般,难以逃脱。
二人未能甩过追兵,自然不敢回馆,只能在左冲右突,掩护闪避。
偏偏今日动静太大,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一时之间,竟也躲无可躲!
前方,齐军已然回过神来,弓弦骤响,箭如雨下!
“十一,掉头,往北去。”
“好。”
二人兔起鹘落,向北而行。
背后追兵绵延,足足百丈之远。
自古以来,金陵城便是东富西贵的格局,以皇宫为轴,沿玄武大街,东西两边,皆是冠盖如云,豪掷千金的世家大族。而城北,则大多是新迁的平头百姓,抑或流浪之人。
此处,防卫不严,人群众多,巷道颇为复杂,确是个逃命的绝好去处。
前几日四下侦查的功夫,终于派上了用场。
二人再不高来高去,只于前门入户,后院翻墙,复又隐匿于暗巷阴影,小院柴房,如此交替周旋,误导追兵,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没了踪影。
城北各坊,虽说修建规整,四四方方,但这经年之下,早已瓦房密布,四通八达。只见数百禁军了冲进去,几轮干扰之下,分兵搜寻,竟也没能翻出半点浪花。
青莲的身法飘忽,如一只雨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城北墙头,纵目远眺。
她的身后,苏燊慢了不止一刻,却还拿着方素白的帕子,细细揩着面上的雨水。
守卫的禁军知晓他习惯,二话不说,先递了把伞。
“去,把城北的地头抽醒,问问他,还要不要命。”
“启禀大人,城北的这位,可是崔家……”
“崔你大爷!”
苏燊反身便是一脚!将那校尉踹倒在地!
“任他什么崔家,早晚也要干他祖宗!就你这怂样,等着你去投敌吗?”
“属下……知错……”
校尉趴在地上,死死捂着腰腹,目眦欲裂。
“还不快滚!”
青莲站在一旁,瞧了场戏,嘴里忽地溢出冷笑。
“苏大人好大的官威呀?”
苏燊脚下的皂靴沾了泥水,惹得他心中别扭,极不痛快,言语难免带了些火气。
“若论威风,比不得青莲姑娘。”
“哈哈,我可比不得你,尤其比不得你厚脸皮,竟还与人说什么投敌?真真笑煞人也。”
苏燊闻言,眼皮一抬,僵硬的脸色上,看不住半分情绪,
“青莲,你说这话,到底站的哪边?”
“我站哪边,凭什么告诉你?”
苏燊不怒反笑,低哑的嗓音,缓慢又平直。
孤独的右眼,前所未有的锐利,渗出几分嗜血的疯狂。
“我也劝你一句,莫要首鼠两端,左右逢源。”
话音未落,城北的小巷中,忽地燃起一点火光,三明三暗,复又沉寂。
哈哈哈。
苏燊仰头,长笑数声。
“青莲,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