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家的时候,恰好遇到钓鱼回来一无所获的老陈头。
“陈杨,那好像是你爸!”宋铭拍着我肩膀。
“我爸的身影已经镌刻在我的脑海里。看着老陈头怄气的样子,不言而喻今天钓鱼肯定一无所获!”
“哈哈哈,你爸钓鱼的技术和我爸的技术简直难以言表,两位资深零收获钓友!”宋铭打趣说到。
“爸!”开近到老陈头身旁我放缓车速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前面推着挂着鱼杆老旧自行车的中年人缓缓转身。
“你看看你这个头发,成何体统,在我们那个时候你的头发就是典型的二流子,是要人人喊打的!”隔久不见,老陈头还是横眉冷对说教我。
“这就体现了我们新时代青年与你老顽固典型的代沟问题!”我挠着头发讪讪然凑过去。
“陈叔好!”宋铭在一旁跟我父亲打招呼。
“小宋啊,今天没上课吗?”老陈头转身问到。
“今天下午没课,刚好陈杨回来了,就一起去玩了一会儿。”
“一起吃叔叔家晚饭吧。”
“那就叨扰了,陈叔。”
“你这孩子,尽说见外的话。”
“陈叔,我爸今天儿没和您一起去钓鱼?”
“去了,不过你爸鱼篓空空就是不愿走!现在还在钓鱼呢!”
“老爸,我来帮你推车!”我把摩托车交给宋铭顺手拿过老陈头自行车方向盘。
老陈头微微点头没有说话,把车递给我,走在前面。
我看着老陈头的背影,心中感慨,微微酸楚。
老陈头一直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严父形象。
在我心中他是一座沉闷的大山,千万年矗立在地球之巅,横跨在我的世界,不苟言笑,沉默寡言。
而如今的我身高远远超过了老陈头,老陈头脊背也渐渐弯曲,虽然不至于像枯木一般佝偻,但是我能明显感受到老陈头终究在变老。
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无所不能,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意志,看着他后脑与双鬓突兀的白发,我明白:老陈头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要将中国宗族世界里的一家之主之位传给我了。
记得小时候上学,学校离家不算太远,每天早上老陈头会叫醒我,叮嘱我洗漱,然后推着自行车在院子里等我送我去上学。
冬天的时候,我背着,风很冷,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能回忆起那一片片雪花。
我坐在单车后座,老陈头特意包上一层厚厚的坐垫,以至于我不会冻屁股。
老陈头怕我冷,叫我抱紧他,那时候的老陈头总为我遮风挡雨,抵抗寒冷。
这些细节老陈头从来不说,但他会做,他不是娘子,却也担起穿针引线的细心活。
老陈头不善言辞表达爱意,我也面子薄,中国的男人,表达爱意大多都是内敛含蓄,这也导致那时候是我为数不多与老陈头的拥抱。
回忆起这些点滴,我心头一暖便唱起歌来;
骑着单车的我俩
怀紧贴背的拥抱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
谁要下车
难离难舍总有一些
常情如此不可推卸
任世间再冷酷
想起这单车还有幸福可借
………………
老陈头依旧不急不缓走在前面,我和宋铭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陈杨,你唱的什么歌?”
“《单车》,陈奕迅的。”
“怪好听的。”
“那我唱给你听!”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
谁要下车
难离难舍总有一些
常情如此不可推卸
任世间怨我坏可知我只得你
承受我的狂或野
………………
我唱歌本就不够好听,更何况《单车》这首歌是粤语,而我用掺杂着西南普通话唱着蹩脚的粤语,倒是让身后跟着的宋铭忍俊不禁。
三人停好车,向楼上走去敲门。
“老妈,我们回来了!开门呀。”我在门口扯着嗓门大喊。
“来了,来了!”母亲穿着围裙打开门,整个屋子里溢出浓郁的排骨香味。
“老妈,好香啊,等会儿我得多吃几碗!”我故作浮夸的说到。
“阿姨好!”宋铭在身后跟母亲打招呼。
“哎呦,宋铭来了呀,快坐,快坐,饭马上就好了,你家子熙没有来嘛?”母亲热情回到。
“子熙下午有课,还得去上晚自习。所以来不了。”宋铭如实相告。
“哦,是这样啊,快进来,别站着啊,陈杨快给宋铭泡杯茶!”母亲对我喊到。
“好!”
没过多久,饭菜就端上餐桌,我不得不佩服我母亲的厨艺,色香味俱全,香飘四溢,简直是精湛至极。
“老爸,喝杯酒呗!”我拿出买的白酒。
“喝点喝点!”老陈头突然喜笑颜开。
自从老陈头因为长期喝酒生病住院,母亲就严厉禁止他不再喝酒,他的酒瘾硬生生在母亲的帮忙下戒掉。
“喝酒可以,但是你爸爸不许喝多,最多喝一杯,不然难受的也是你爸爸!”母亲起身去拿杯子说到。
“就喝一杯就喝一杯!”老陈头低声嘀咕。
很快倒好酒,老陈头跟我们碰杯,我和宋铭急忙迎上去。
一口酒,一口菜,脸色微红,气氛温柔。
吃完饭,老陈头去楼下找人下象棋,母亲也收拾好碗筷去了广场跳舞。
我和宋铭慵懒的躺在沙发上抽烟,特意从电视里放着nba赛事集锦。
高三繁忙学业中,同学们在书里背的天昏地暗,我和宋铭以及田康林一群人却总能换好衣服在球场飞奔跳跃,直到如今,球服换下尘封进衣柜,换上正装行走在工作。
衣柜里装着过去青春,身上穿着当下未来。
突然手机响起来。我打开一看是黎槿。
“喂!”
“陈杨,你在哪儿?”黎槿的语气带着游离哭腔,这让我心头一紧。
“我回家了。”
“哦哦,那…………算啦。”黎槿颤抖说到。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我急切问到。
“没事,,没事,没什么事儿!”黎槿支支吾吾这个你让我感觉心头不妙。
“黎槿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我,我,我…………”
“说吧!”
“陈杨,我好害怕,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有时候我真的想去死,死了一了百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这样半死不活的生活。”黎槿在电话那头哭死啦,我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和码头游船的声音。
“你在哪儿?”
“我……我在码头,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害怕自己控制会跳下去,沉入水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今天我下班回家,我爸爸又来找我要钱,我没有给他,我关了房门直到晚上去加班才打开房门。我爸爸不见身影。然后我就去公司了。”
“然后呢?”
“后来我在公司上班,我爸爸肯定是尾随我了,以前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哪里工作。他跟踪我到公司,然后在公司里大吵大闹,手里还握着一瓶白酒,他就在公司里发酒疯,还说我是个白眼狼,不赡养老人,在外面和其他男人勾搭不自重,非要叫我给他钱,我问他上一次给他的一万五去哪里了,他还理直气壮的说赌博输完了…………”
“你爸爸根本就不是个人,衣冠禽兽,丧心病狂!”
“然后公司保安来了,准备把他请出公司,后来我爸爸……我爸爸在公司准备杀人伤人,还好被保安制服扔出了公司,老板看我被我爸爸这么一闹,说我不用加班了,顺便给了几天假期处理我的个人事物!”
“没事了,没事了,傻瓜,你别哭,你一哭我也跟着难受!”
“后来我从公司出来准备回租房子的地方,想不到……想不到我爸爸竟然守在我房间门口,然后我就跑了,他在后面追,还一边叫嚣着如果我不给他钱就一直骚扰我!”
“没事,没事。”这一刻的我深感无力,除了安慰别无他法。
就像宫崎骏老爷子说过的一句话:你住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你有没有带伞,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说没有,而我又无能为力,就像是我爱你,却给不了你想要的陪伴。
“我真的好累好累,为什么上天对我这么不公平,让我有这么一个爸爸。你说如果我跳进江里是不是所有烦恼都可以解决了?是不是?是不是?”黎槿在电话那头哭起来。
“别想不开,等我,我来找你。”我挂了电话。
“宋铭,我得回去一趟!”我向躺在沙发上的宋铭说到。
“你疯了,现在七点多,天都黑了,回去好几个小时。”宋铭跳起来说到。
“我遇到一个紧急的事。”
“什么事?”
“一个单纯甜美孤苦伶仃,一个给我煮饭会询问我要不要多加调料,一个煮面条给我煎鸡蛋的女孩子遇到了事情。”
“她是谁?”
“黎槿,在那座城市遇到的一个女孩,我想再为她像曾经对待夏瑶那般义无反顾,一腔孤勇一次!”
“我去借辆车陪你一起去。”宋铭沉默后说到。
“不用,明天你要上班。”
“没事,我可以叫别的老师给我代课。”宋铭满不在乎说到。
“真的不用了,走吧!”我拿起车钥匙同宋铭走下楼去启动二手摩托车。
宋铭站在院子里目送我离开,而我拧紧油门出发,此刻的我,极强的保护欲不想黎槿再出任何事儿,这样的情愫出于黎槿的身材微小又或许出于我对黎慢慢发酵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