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痛打落水狗

赵藏枝是伯府请来的客人,她身为主家,自然没有贬低客人的道理。

只是她素来就不喜欢赵藏枝那套作茧自缚的说法,好似女子活在世上全然只有嫁个好人家这么一条出路而已。

所以方才见了两人写下的诗文,才兴致所至说了这番话,没想到被赵藏枝抓住了话柄。

只是这会,要她低头道歉,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芳哽着脖子不接话,赵藏枝还要再补一句,却见沈青鸾适时开口:

“文字本就随心,阅读品鉴者也是随心。赵姑娘觉得自己的诗文有传世之姿,难道就非要逼着所有人都认同吗?”

赵藏枝语气一窒,阴骘狠厉地扫了沈青鸾一眼。

这个贱人,天生便是来克自己的。

她怎么不去死!

怒气盈满胸口,最气的却是她对着这样的刁难,无能为力。

赵藏枝深深吸了口气,仰头闭了闭眼,睁眼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

“好,沈氏的家教,我今日是见识到了。”

只可惜,她的狠话和威胁在沈青鸾面前直如小儿啼哭,张牙舞爪,却毫无威慑。

沈青鸾只挑眉,越发显得自信闲适,“能让赵姑娘有所感悟,的确是沈家的荣幸。”

赵藏枝:……

气得胸口生疼。

周围响起高高低低的嗤笑声。

以往这样的嗤笑,都是给她赵藏枝奏响的战歌。

今日却是对她的嘲讽!

如何能叫她不恨。

赵藏枝恶狠狠地环顾四周,确定将每一个嘲笑她的人都印入眼中,才冷笑着离开。

生平头一次,她以失败者的身份落荒而逃。

她的离去只是在人群之中掀起一波小小的波澜而已。

待她走后,不少贵女凑到陈芳身边,“以往就不喜欢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似女子只有跟她一个模子里出来才算得上世家贵女。”

“正是,往日我觉得不对劲,却也说不出来。今日听沈家姑娘这么一说才觉出味。

她那些规矩教养,跟花楼里的女子有什么两样,不都是拿男人的眼光来约束自己?只是方向不一样而已。”

陈芳这话石破天惊,可仔细一想,说的还真是。

小姐们俱都嘻嘻笑了起来,“还是沈姑娘说得对,人必先自侮而后人侮之。

她赵藏枝自己就看不起自己,难道还指望咱们把她供起来吗?”

院子里一派其乐融融,那是跟以往的气氛绝然不同的生机。

忠勤伯夫人感慨地看着这一幕,见到陈宣眸光热切地想往沈青鸾身边来,忙将借口有事将沈青鸾拉入屋中。

那头,君呈松一把揪住陈宣的领子,“做什么?”

陈宣挣了两下,没挣扎开,只得停了脚步,回身急道:“侯爷拉着我做什么?我有事呢。”

君呈松语气喜怒难辨:“有什么事?我不记得今日有什么军情大事。”

陈宣粗糙的脸颊露出一抹不怎么明显的红,“我看上沈青鸾了,我要娶她。”

君呈松手掌紧了紧,周身流泻出逼戾阴骘的狠劲。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自己的拳头不是攥在陈宣的衣领上,而是砸在他的脸上。

那头陈宣还在絮絮叨叨:“虽说我长相凶恶,可沈姑娘肯定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她当然不是。

君呈松在心底默默接话。

第一次见面时,君呈松的模样比如今的陈宣要更加凶恶可怖,可沈青鸾从无半点轻视嫌弃之意。

陈宣又道:“她性子大气,懂得又多,以后嫁给我肯定能给我打点好家事教养好孩子。”

这也是自然。

沈青鸾一己能将镇远侯府管束得井井有条,君鸿白那两个蠢种如今也能生得落落大方,不都是她的功劳?

就连君呈松自己,不也是在她的指点下,从野兽变成了懂伦理纲常的人吗?

君呈松心中酸涩难言,陈宣丝毫未觉,又道:

“再说了,她长得这么漂亮,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若能娶了她,我就算是把头砍下来给她做凳子也愿意。”

君呈松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半天才想出一个阻止他的借口:“她刚刚和离,不会这么快成亲的。”

是的,只要她不嫁人,自己就还是有机会。

陈宣不以为意,“我让我娘去求亲就是,我娘那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君呈松又怒了。

可这怒,夹杂着嫉妒和酸涩,只能藏在心底,永远也无法宣之于口,甚至他还不能表露出一星半点!

陈宣是长相凶恶,官职也不如他,可有一点,是君呈松拍马也赶不上的。

那就是一个和睦的、宽和、正常的家族,和欣赏沈青鸾的长辈。

而他呢?

他所在的镇远侯府,是沈青鸾曾经竭尽全力逃离的地方。

他的长辈陆氏,更是心思狠毒刻薄。

也是因此,他永远也无法将对沈青鸾的心意像陈宣这样直白而正大光明地说出口。

终其一生,他对沈青鸾的爱,只能是阴沟里的脏水,不见天日……

君呈松手掌缓缓松了。

陈宣一喜,理了理衣裳就要去找忠勤伯夫人。

“等等。”

君呈松唤住了他,只这次,声音怎么听都有些低沉沮丧。

陈宣不明所以地回头。

“不该让你娘去求亲。”君呈松脸上满是难言的郑重和复杂的情绪。

“若你喜欢她,就该学会尊重她。沈青鸾这样的人,不会喜欢自己的婚姻大事被别人掌控。”

陈宣若有所思。

君呈松却是神色平静地转身,无视心中叫嚣的嫉妒和痛苦。

他连做梦都在渴望,那个有资格和沈青鸾谈婚论嫁的人是自己。

哪怕,他原本是有这个资格的。

哪怕,他其实有一万个办法。

逼迫也好,哄骗也好,让陈宣打消对沈青鸾的念头。

可他只是什么都没有做。

正如他告诉陈宣的那句话。

尊重,是他在沈青鸾身上,学会的最大的课题。

这一次,他让沈青鸾来选。

只是没想到,前一刻他才状似慷慨地做出这个决定。

下一刻,就在出忠勤伯府的路上,和沈青鸾遇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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