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脇海人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从小到大一直被夸赞“聪慧”的他,用了将近一分钟时间,才理解了小野悠斗话语中蕴含的内容。
山田死了?
那个眯眯眼, 总是一副老好人样子,新来到这里的“山田一郎”?
比井脇海人反应更快的,是和山田同一天进入『黄昏别馆』的田中, 在山田口中“不熟”的他, 这一刻的脸色却便得异常难看, 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宴会大厅, 进入了山田所在的娱乐室。
这时, 井脇海人才终于反应过来, 忙不迭跟在了田中身后, 朝娱乐室跑去。
...
娱乐室位于宴会厅右侧方, 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如果以匀速步行前往, 也不过只需要十来步。若是以奔跑的方式, 不到两秒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距离娱乐室还有两三步的距离, 刺鼻的血腥味便源源不断涌入井脇海人的鼻腔, 让他奔跑的步伐慢了些许。
但心中的担忧与难以遏制的好奇还是没有让他停下脚步,直到井脇海人终于来到娱乐室前, 看清了内部的场景:白天还与他谈笑风生的山田一郎倒在椅子边, 双眼睁开, 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 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梦境之中。
——如果忽略他此刻的惨状。
山田一郎的喉咙被某种尖锐的物体划破,鲜血溅地到处都是。此刻距离他死亡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他的身体还未凉透, 血液仍然从伤口不断涌出, 宛如一座奇异的人体喷泉。
井脇海人用力捂住嘴巴,强烈的恶心感在心中翻涌,但他还是靠着顽强的责任感与意志力忍了下来。
——山田先生是在我想要举办的宴会中死去,我必须负起找到他死因的责任!
井脇海人在心中对自己说。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勉强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了几分,这才带着无法遏制的悲哀,将视野从山田一郎身上放开至整个娱乐室,仔细地观察起来。
整个娱乐室的面积并不算大,由一架钢琴,台球桌、象棋桌与棋牌桌组成。
山田一郎便是在棋牌桌边倒下,死前似乎正在玩扑克,贴着的棋牌桌上堆着牌与筹码,他的身边也洒落了几张扑克牌。
飞溅的鲜血有几滴落在了扑克牌上,让这幅本该伴随欢声笑语的牌带上了一丝悲戚与惊悚。
除了牌桌,整个娱乐室再没有奇怪的地方。
井脇海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山田一郎,以及他身旁正单膝跪地,仔细检查着山田一郎情况的田中。
我记得山田先生说过,他们是“侦探”。
这个想法甫一从心中浮现,便见田中忽而握着山田一郎的手腕,抬起了他的手臂。
井脇海人的瞳孔猛缩,一时间竟忘了眼前的惨状,愕然愣在了原地。
——山田一郎的双手布满了鲜血,他的指甲内更是被血液侵染。
除了血液,指甲上似乎还沾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是...被挖下的皮肤组织。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此刻涌入他的脑海,而小野悠斗的声音也从他身后响起,向所有人解释道:“我们刚才正坐在一起玩牌,山田先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开始疯狂用自己的手抓挠喉咙。我们本以为他是过敏了,想要带他去医务室看看,却没想到他竟是硬生生抓破了自己的喉咙,就这么死在了我们的面前。”
如此可怕而残忍的死法刺激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相对文弱,从未见过死亡现场的学者们。
一时间,除了真实身份为赏金猎人的人,学者们大都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不敢进入,更不敢打量屋内的场景,只能尴尬而恐惧地看着四周,露出了担忧的表情。相对淡定的赏金猎人们,则难掩好奇地开始了议论纷纷。
“这种死法,他应该是自杀吧?”
“不觉得这种死法很奇怪吗?”
“怕不是死前抽大了,把脑袋抽糊涂了...”
“你们够了!”井脇海人忍不住大声道:“山田先生去世本身已经够可怜了,你们还要说这些离谱的话,不觉得过分吗!”
然而面对井脇海人的指责,赏金猎人们却嘿嘿一笑,并不为此恼怒:“井脇教授,你应该从未接触过这些脏东西吧。”
井脇海人一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又怎么样?”
“所以你才不明白,碰了这些东西后,人会疯癫成什么样。”其中一人道:“我曾经见过有人在抽大了后,甚至变成了撕咬他人血肉的疯子。”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他,说到这里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守在山田尸体边,观察山田死因的田中在听到这些话语后,也不由得皱起眉,看向田中的眼神流露出不做掩饰的厌恶。
显然山田一郎说得没错,他们两的确不算熟,至少算不上关系好。
井脇海人在心中默默道。
这时,一道清亮而平静的青年音却猝不及防在众人身后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聊天:“如果山田先生当真是因为毒·品去世,达到这种程度,他的外表一定会出现明显的变化。”
白衍穿过人群走了出来,唇角含笑:“但你们注意山田先生的脸部,他的脸颊饱满,与我们分别前,他的面色相当红润,人也非常精神,并没有瘾·君子一贯的虚弱模样。”
“...好像也是哦。”方才还信誓旦旦认为山田一郎是瘾·君子的男人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接受了白衍的说法:“那你说说,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抽大了,难道是单纯的精神病发疯?”
白衍一路走至山田一郎的尸体边,在田中警惕的目光中半蹲下来,让指尖沾上一抹鲜血,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眼神逐渐深沉。
“有时候,想让人做出疯狂的举动,未必要依靠毒·品或者精神暗示,一些特殊的精神类药物也能达到相应的效果。”白衍视线扫过一张张或好奇或狐疑或深思的面庞,用笃定的口吻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山田先生应当是服用了某种带有强烈致·幻作用的药物,最终才导致他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屋内外陡然一静。
致·幻药物同样会导致上瘾性,只是不如毒·品如此夸张,但长期使用,同样会对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与身体状态造成严重影响。
但白衍之前的推论已经足够证明,山田一郎并没有长期服用上·瘾性药物的习惯,因此这个推论只会指向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性,山田一郎主动服用了强致·幻类药物,最终亲手酿造了自己的残局。
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过轻微,就算他一心求死,能够选择的方式也极多,并不需要用如此极端的办法,除非他本身并不知道这个药物的作用性会有如此之大。
而这个推论又恰好与第二个推论重合:山田一郎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服用了强致·幻类药物,间接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一起蓄意谋杀。
在场的人,无论学者还是赏金猎人,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就算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情况,也迅速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了藏在背后的真相。
刹那间,漂浮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与别馆内永远存在的,若有似无的幽香混合在一起,变成了让每个人胆颤而恐惧的催命符。
——若是山田一郎在进入别馆前就服用了此类药物,而这药物恰好有潜伏期也就罢了,至少有可能是山田一郎的个人恩怨导致了这个结果。
——可如果山田一郎是在进入别馆后被人暗中“下毒”呢?
这栋别馆内,和有可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且手段残忍的“杀手”。
“山田一郎的房间在哪里?”
人群中立刻有人大声道。
“我去问问女仆!”也有人迅速接话后,跑着离开了娱乐室的范围。
“光调查他房间有什么用!咱们应该扩大搜查范围才是!”同样站在人群中的千间恭介道:“绝对不能放过别馆的每个角落!”
无论是投毒还是自行服用,药物不可能没有残留。
找到药物的残留,以及确定它所在的位置,足够他们这群聪明人从中分析出大量线索。
若是找不到残留,反倒是一件好事,说明山田一郎的死和这栋别馆并没有太大的联系。
最怕的就是凶手仍然留在别馆里,但他们找遍四周,也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为了防止凶手隐藏在他们这些人中,千间恭介主动提出,包括留在宴会大厅的那批人,他们一起抽签,分成几个小组搜寻不同的区块。这样既能互相合作,又能彼此监视,确保不会有人在暗中动手脚。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最终所有人分成四个小队,其中三组负责搜寻整个别馆,每组四人,剩下井脇海人、小野悠斗、大谷教授与田中则留在娱乐室,对田中一郎的死充满惋惜与困惑的井脇海人准备询问这三个最后与山田一郎有过接触的人,调查背后可能隐藏的真相,与被他们遗漏的线索。
原本略有些拥挤的娱乐室随着人们分组离开,骤然变得空旷起来。
井脇海人强忍着对血腥味的不适,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三人。
“这场宴会是我提议举办,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们能够和谐相处。”井脇海人认真道:“我的人品如何,有半年时间观察,我想应该不需要我再自证。”
待大谷教授点了点头,井脇海人继续道:“所以我请你们先暂时信任我,告诉我你们和山田先生在娱乐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井脇海人的询问,小野悠斗与大谷教授对视一眼,面露为难:“不是我们不想说,是我们实在也没什么可说的。”
“什么都好,哪怕只是把你们从与山田先生接触后的每一个细节说给我听都行!”井脇海人道。
大谷教授思考了片刻,缓缓道:“一开始,我和小野先生站在宴会厅的边缘聊天。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不太喜欢和人交际。小野先生看出了我的不自然,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去娱乐室,就最近的研究与找到的线索再交流一番。也就是这个时候,山田先生注意到落单的我们,主动走了过来,想要参与我们的话题。”
“山田先生的意思是,自己是刚加入的新人,对于调查和研究方向还没有太多思路,想要和我们这些前辈取取经,顺便和我们熟悉熟悉。”小野悠斗紧跟着道:“我对这个刚来的新人本就充满好奇,想要看看他的底细与能力,于是便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我看小野先生答应了,就跟着同意了。”大谷教授道:“之后,我们三个直接去了娱乐室,一边打牌一边聊天,还没有几分钟,山田先生整个人突然变得非常奇怪,然后就...”
说到这里,大谷教授看了一眼山田一郎的尸体,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平淡的叙述中并没有夹杂太多情节与细节,实在无法让井脇海人分析出有用的内容。
好在除了大谷教授,边上还有一个擅长补充的小野悠斗。
他手抵着下巴陷入沉思,待大谷教授说完后,这才迟疑着道:“我虽然不确定山田先生是否有在宴会开始前触碰过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从宴会开始后,我们所接触到的只有厨房准备的香槟、红酒和食物了。”
井脇海人愣了一下,迅速意识到小野悠斗在说什么:“你怀疑有人在食物中下毒?”
“不排除这个可能。”小野悠斗点头道:“希望只是我多想了。”
“肯定是你多想了。”井脇海人安慰道:“如果真的是在食物中下毒,为什么咱们什么事都没有,偏偏山田先生出事了呢?咱们可也都吃过厨房准备的料理,喝了仆人拿来的酒呀。再说厨房的安保措施你又不是没见过,谁能在这里面下药呀?”
别馆的厨房一直是所有人津津乐道的存在,明明只是负责一日三餐的地方,安保措施却严密地仿佛是什么实验基地。
根据管家的说辞,是要在他们这些重要研究人员留在别馆内的时日中确保他们的饮食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但新来的田中却并不知道这一点,为了防止他多心,井脇海人连忙看向他解释道:“田中先生,咱们别馆的厨房...”
他的话说到一半停在口中,目光顷刻间化作全然的疑惑,不解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田中的脸色不知何时惨白一片,像是意识到某个被他们所有人都忽略的细节,身体在无意识中陷入颤抖,眼神透着浓浓的惊惧,仿佛任何一个简单的举动都会把他吓得原地跳起,随后狂奔出门。
井脇海人离田中最近,因此他也是三人中唯一注意到田中的嘴唇正在微微蠕动着,并非是随着身体一并的颤动,而是在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诉说着什么。
根据唇形与飘来的微弱声音,井脇海人勉强从其中辨认出几个简短的词语。
不对...目标错了...抛弃...
这是什么意思?
井脇海人有些茫然,正思考着田中这些词背后究竟隐藏的含义时,鼻尖忽然嗅到一缕特别的香气。
这股香气和平日别馆内充斥的熏香味道十分相似,却有着细微的差别,味道要多一丝甜腻,也比往日清雅的幽香要浓郁许多。只是如今被鲜血过于浓烈的腥气掩盖,让他们难以分辨背后隐藏的气味。
娱乐室换了一种熏香,放在平时着并不是一件值得拿出来讨论的事情,但井脇海人心中却莫名有些淤堵,仿佛这个微不足道的线索背后藏匿着一张巨大的网,将一切线索牵连起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大谷教授,小野先生。”井脇海人道:“你们进入娱乐室前,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熏香比平日浓郁许多?”
大谷教授愣了一下,虽然觉得井脇海人的问题显得突兀而莫名其妙,却并没有无视,而是与小野悠斗交换了一个确信的目光,这才点头道:“好像的确比平日浓了一些。”
但这句话却不知为何突然刺激到精神略有些恍惚的田中,他突然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吼叫,把在场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
“田中先生,你没事吧?”井脇海人迟疑着想要靠近田中,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田中面对他的询问,朝着他的方向抬起头时,井脇海人却蓦然愣在了原地。
——不知何时,田中的双眼已经通红一片,整个人从方才巨大的惊恐转变为强烈的暴戾中,脸上每一根暴起的青筋与皮肤的褶皱都写满了疯狂与愤怒。
“小心!”小野悠斗大吼一声,拉着井脇海人的手臂用力朝自己的方向拽去。
伴随着“哗啦”一声,一张椅子砸落在井脇海人方才站立的位置,椅子腿直接被砸飞一根,显然他扔的极其用力。
“田中先生,你干什么!”井脇海人又急又气,但田中显然已经没有理智再回答他的责问,而是直接转身大步走向墙边,从靠近的桌子上拿起飞镖,朝着井脇海人与小野悠斗的方向扔了过去。
飞镖不比椅子好躲,哪怕小野悠斗反应极快,立刻拉着井脇海人与大脑早就一片空白,彻底呆住不知所措的大谷教授逃跑,三人仍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
井脇海人的手臂直接被飞镖扎中,小野悠斗的脸部则被略过的镖划上。大谷教授最惨,背部直接被飞镖扎上,痛的眼泪狂飙。
但三人并不敢停下步伐,一路踉踉跄跄地向着楼上跑去,想要拉开与田中的距离。
直到冲入井脇海人的房间,惊惧的三人才终于松了口气,望着死死锁上的门,短暂地放松了身体,有功夫面面相觑,问出心中的疑惑。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谷教授一个头两个大,整个人陷入强烈的迷茫之中。
井脇海人同样完全搞不清现状,他将自己从田中口中听到的词汇告诉了眼前两名一同经历过生死时刻,已经值得信赖的伙伴。
小野悠斗的瞳孔微缩,刹那间,他的眼中似有惊涛骇浪翻涌,哪怕极力掩饰,也能感受到他内心强烈的震惊。
相比之下,大谷教授虽然同样惊讶,更多却是疑惑,思考着田中突然发难的原因,以及他说出词汇所蕴含的意义。
小野先生难道是察觉到什么线索了吗?
井脇海人心想着,正准备出声询问,却被一声急促的尖叫再次打断。
...
千间恭介站在同伴们身后,随他们一起仔细搜寻着所经过的每一寸区域,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片刻,最前方的男人直起身体,用力锤了锤因长期保持弯腰姿势而僵硬的腰部,道:“我觉得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找。”
跟在他身后的同伴们愣了一下,纷纷抬起身体,好奇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如果咱们别馆内真的有凶手,他既然能潜伏在咱们之中,必然很清楚一件事——我们所有人都不能轻易离开别馆。”男人沉声道:“如果我是凶手,想要对别馆内的人下手,又怎么可能会把证据留在别馆里?直接开窗扔出去不就行了?反正只要离开别馆的范围,就没人能找到证据。”
“可不还有女仆和管家先生么?”有人质疑道:“咱们离不开,他们却可以自由行动啊。一个人的臂力再强,也扔不远到哪里去,更别说这两天连着暴风雨,空气阻力这么大,要是真扔出去,说不定就掉在别馆附近。”
“就是因为暴风雨,这个人才肆无忌惮。”男人冷笑一声:“这么大的暴风雨,就算冒雨出去,视线也会受阻,至少在暴风雨停止前,没人能离开别馆的范围。这雨至少还要下一晚上,一晚上能发生多少事还不一定呢!以这个人残暴的犯罪手法,说不定咱们根本活不了一晚。”
说到这里,男人的表情愈发冰冷:“再说别馆那些仆人、管家,还有把咱们叫到这里的乌丸家主,你不会真以为这群人是什么好人吧?如果是好人,会把咱们关在这里,半年都不允许离开半步么?”
见同伴们面面相觑,男人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早遭殃的人是山下,但我有理由怀疑,躲在暗中下手的家伙一定是想置咱们所有人于死地!而他的犯罪计划,管家他们肯定心中有数,而且默认了他的行为!否则为什么明明命案已经发生,别说管家,连仆人都一起消失不见了呢?”
同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疑惑起来:“可刚刚说分开调查,你答应地这么快做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男人沉声道:“咱们现在只有离他越远才越安全!”
众人一愣:“谁?”
“小野悠斗。”男人一字一顿:“就在昨天晚上,我看到他鬼鬼祟祟溜进了厨房!”
一直旁听到现在的千间恭介终于忍不住开口:“只是去厨房而已,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男人冷笑一声:“可谁会趁着半夜没人的时候溜进厨房?还特意躲开了仆人和守卫的视线?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只是单纯想要拿东西吃,他大可以直接进去,干什么偷偷摸摸?”
“可小野先生人平时看着挺好啊?”同伴一时间还有些难以相信,但男人却道:“你们不会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考古学教授吧?”
见身边几个学者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以,男人流露出明显得意的表情:“我告诉你们,他压根就不是什么考古学教授,而是一个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
“你们还真觉得咱们这一屋子都是搞研究的普通人吗?”同样是赏金猎人出身,曾经是小野悠斗同伴的男人卖起队友来丝毫不做迟疑:“依我看,他一定是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说不定已经完成了谜题的破解,才会对咱们痛下杀手,就是为了自己独占财宝!”
说到这里,男人看了千间恭介一眼,眼中透着一丝不做掩饰的优越感:“你们这些人,整天读书都读傻了,哪里懂得人心的险恶?”
边上的同伴听着男人的话,忍不住低下头陷入沉思,片刻,他微微点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如此看来,一切似乎就解释得清了。”他道:“小野悠斗找到了宝藏的秘密,为了独占宝藏安排了这一出杀人计划,并且提前透露给别馆的人知晓,之后别馆内的人默认了他的行动,并且选择了放弃咱们所有人的性命。”
虽然这个推论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切不过是通过语言进行推理,但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下,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与证据,这个推论默默被所有人记在了心中,当做了“真相”。
此刻,他们看向男人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这个带领他们远离小野悠斗,发现小野悠斗的操作,并揭露他真实身份的男人,此刻变得格外可信,格外值得他们依靠。
“江口先生,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众人纷纷看向男人——江口,露出信赖的目光。
面对众人的依赖,江口虽难掩得意,却很快收起情绪,再次恢复冷静的姿态,直接走向了位于对于末尾的千间恭介。
“我记得小野悠斗平时最喜欢找你吧?”
对于他们这些赏金猎人而言,所有学者中,千间恭介毫无疑问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他是所有学者中最热衷探寻谜题,也是最聪明的一个。目前关于谜题的各种推论与情报,有一半来自于千间恭介的无私分享。
可以说,如果真要与一个学者展开合作,那么千间恭介绝对是所有赏金猎人优先选择的对象。
偏偏这个优秀的人才却被小野悠斗盯上,三天两头骚扰,还跟着他一起研究、调查,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看得他们这些赏金猎人眼热不已。
最初的同盟早就随着半年的时光烟消云散,漫长的时间消磨了他们的全部耐心,他们早就没有功夫继续维持面子上的合作,而是纷纷靠近学者,妄图靠自己与学者的力量找到宝藏,并将之占为己有。
江口并没有告诉他的同伴,之所以答应提议,将他的队友们带到如今的偏僻角落,原因还有一个。
——猜测终究只是猜测,江口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推论百分之一百真实。但哪怕凶手另有其人,这些都不重要。他要的,是跟随他的这几名学者的信赖,尤其是千间恭介的。
无论小野悠斗是不是真正的凶手,有一件事江口十分确定:千间恭介一定发现了关于宝藏的重要线索。
这个突如其来的雨夜与杀人事件恰好给他制造了靠近千间恭介的机会。他必须借着和这几名学者单独相处,并获得他们信赖的短暂时间找到隐藏的宝藏,成为这场游戏最终的获胜者。
于是他看向千间恭介,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让他动了杀心?”
面对江口不做掩饰的探究目光,千间恭介沉默了片刻,忽然朝江口招了招手。等到江口接收到他的示意,将耳朵凑到千间恭介嘴边时,千间恭介这才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道:“你发现小野悠斗可能下毒后,是不是就再也没吃过厨房提供的菜品?”
“......”
面对千间恭介的询问,江口沉默片刻,还是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是。”
“...可你却没有告诉其他人。”
“因为我没有证据。”江口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既然没有证据,贸然说出只会打草惊蛇。”
千间恭介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江口一眼,眼中情绪复杂而浓烈,像是在做一个违背良心的决定。
只是“背叛”自己的朋友而已,这个朋友还很有可能是这场灾祸的元凶,至于这么纠结吗?
江口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这群学者的道德标准还真高。
“你们在说什么?”边上的同伴们也察觉到二人之间气场的变化,疑惑地问。
就在江口准备找个借口先敷衍过去时,只听千间恭介道:“没什么,我带你们过去吧。”
“...去什么地方?”江口一愣。
千间恭介抬起头,无论是眼中的情绪还是脸上的表情,在此刻全然消失不见:“你们不是想知道小野悠斗从我这里发现了什么吗?我的确找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线索。我想,这应该就是他动手的原因...”
“那咱们赶紧去!”江口火急火燎道,脸上充满了兴奋。
千间恭介什么也没说,转过身直接朝着一楼书房的方向走去。唯有背对着同伴们的那一刻,他的眼中才终于浮现出属于他的,深深的悲哀与坚定。
众人所在的地方离一楼的书房并不远,不到三分钟,一行人便来到了目的地。
书房位于一楼走廊最里侧,据说这里曾是乌丸家主父亲工作的地方,自父亲去世后,就鲜少有人进入,至今仍保持着过去的陈设。连物件摆放的位置都没有移动分毫。
这间书房他们并不陌生,在进入别馆后,作为最有可能藏有线索的地方,他们早就里里外外调查过数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终却仍然一无所获。
难道是里面还遗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线索?
就在江口疑惑着,想要推门进入时,千间恭介却直接绕开了他,径直走向走廊最深处的墙壁。
墙壁上挂着一副壁画,两侧放着装有鲜花的花瓶,是别馆内最常见的装饰方式。
像这一类的装饰,背后藏有机关的可能性很大。因此在进入别馆后,他们也没有放过这里任何看似藏着机关的设计,最终却一无所获。
“你不会想说这里藏着线索吧?”
江口的问题才刚刚抛出,就见千间恭介抬起手,在画的某个位置按了下去。
只听“咔哒”一声,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眼前看似封闭的墙壁突然打开了一丝缝隙——竟是藏着一道暗门。
...
听到尖叫声,井脇海人下意识就想冲出房门去一探究竟,却被小野悠斗按住手腕。
小野悠斗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现在不能出去!”
“可是外面...”
“就是因为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贸然出去只会遇到危险!”小野悠斗不容分说地将他拉进房间深处,强迫他远离房门:“我知道你有救人的想法,但现在我们必须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大谷教授没什么主见,又被现状吓得不轻,整个人看起来魂不守舍,更没有开门离开的勇气。
井脇海人也知道现在自己出去无济于事,反而可能害得自己和同伴丢了性命,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冲动与不甘,默默坐在床上,煎熬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直到两个小时后,屋外确定彻底没了动静,小野悠斗这才壮着胆子打开门,悄悄地探了出去。
门外空旷而死寂,隐隐雷声与雨声隔着窗户与墙壁传来,仿佛将这栋别馆隔离成另一个时空。
身后传来两道压抑的脚步声——来自井脇海人与大谷教授。
小野悠斗给了他们一个示意跟随的眼神,贴着墙壁亦步亦趋地朝着楼下摸去。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越是靠近楼梯,血腥味就愈是浓烈。
小野悠斗不由得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站在楼梯边,悄悄向楼下探头望去。
这一刻,他瞳孔猛缩,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一地的尸体,鲜血四处飞溅,宛若人间地狱。
然而这些尸体却并非小野悠斗所熟悉的“同伴”,他们或是穿着仆人的服装,或是穿着突兀的白大褂...如今称为“红大褂”或者更加合适
两声“噗通”打断了小野悠斗的震惊,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井脇海人与大谷教授早已跌倒在地,脸色惨白一片,俨然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井脇海人颤抖着声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充满了绝望的笑容。
回答他的却并非是小野悠斗,而是一道清亮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不用担心,你并不是这场实验的目标,也并不会死在这里。”
在井脇海人、小野悠斗与大谷教授震惊的目光中,白衍缓缓从尸山血海中走出,视线随意地从他们身上略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也不知是在和谁说话:“这份礼物,您喜欢吗?”
在三人愕然的目光中,一道苍老的嗓音猝不及防从头顶响起:“...你的目的是什么?”
白衍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着隐藏有扩音器的方向,淡定而坦然:“只是一份投名状而已。”
他朝着楼梯的方向走了一步,却又因为动作踩到了地上的尸体。秀气的眉毛微蹙,随即白衍抬起脚,像是在对待扔在地上的沙包。毫不留情地将脚边的尸体一脚踢开。
与此同时,白衍带着笑,却让人感到万分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前厅之中。
“关于我做了什么,小野先生,你应该非常清楚吧?”
...
两个月前
“...我帮助你完成你的目的,如何?”
图书馆内,小野悠斗看着白衍,提出了自己的筹码。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白衍冲小野悠斗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小野悠斗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站起身朝着白衍走去,在白衍的示意下凑到他身边,任由白衍将嘴唇贴在他的耳畔。
“你知道这个别馆真正的秘密是什么吗?”白衍轻声道:“并不仅仅是宝藏,就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这里正进行着一场秘密实验。而我们是找到宝藏的‘猎人’,更是这场实验的小白鼠。”
在小野悠斗震惊的目光中,白衍微微一笑:“别馆内使用的熏香,你所吃的每一口食物,里面都添加了小分量的药物。长期使用后,我们会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之中,从而逐渐失去理智,变成一只只剩下原始欲望,残暴的凶兽。然后——自相残杀。”
“至于证据,你已经感觉到身体情况的变化,就不需要我再过多赘述了吧。”白衍道:“保命还是宝藏,你认为哪个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