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如同酷刑的漫长一圈终于结束, 苏芳九月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像是跑掉了半条命似的。

“喏,喝点水吧。”伊达航走到他身边,递给了他一瓶矿泉水,哭笑不得道:“你这体力还要多练啊,一圈就受不了了,以后要是当了警察, 追击犯人的时候可怎么办啊?”

苏芳九月没有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他接过伊达航递来的水瓶,狼狈地一口喝下半瓶, 这才终于长舒一口气,彻底“活”了过来。

“谢谢。”他低声道。

伊达航拍了拍他的肩膀, 鼓励道:“你现在的体力比起你刚来时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加油啊, 可别轻易放弃。”

苏芳九月握住水瓶的手紧了一分, 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然后抬起头, 冲着伊达航露出友好的笑容:“伊达班长,放心吧, 我一定会努力的。”

青年的眼睛弯弯, 笑得十分好看,虽然友好, 却让人感觉不到亲近感, 像是和所有人都隔着一层壁垒。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家伙, 让他敞开心扉, 彻底融入群体,似乎有着不小的难度啊。

伊达航心想着,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降谷零四人,眼神愈发温柔。

不过...谁不是有着自己的秘密呢?

敞开心扉这种话,他似乎也没什么资格说。

...

“你们觉得苏芳是个什么样的人?”

吃饭时,伊达航对一向形影不离的四个同班问出了这个问题。

四个人齐齐一愣,顺着伊达航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朝着餐厅一侧望去。

只见苏芳九月独自坐在角落,斯文而安静地吃着他的晚餐,却让人觉得分外孤独,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苏芳同学啊...总觉得他是个神奇的人。”降谷零仔细打量了苏芳九月片刻,道:“给人很神秘的感觉,而且存在感很低。明明那张脸不管走到哪儿都会立刻引人注目,但现实却反而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他平时和人说话的时候不总是笑眯眯的吗?”萩原研二道:“但你们不觉得那个笑容却有种疏远的感觉吗?”

四个好友闻言忍不住点了点头,赞同了萩原研二的话。

“不过我说句实话,那家伙不是当警察的料子,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他到底是怎么通过入学考试的?”松田阵平往嘴里塞了块炖肉,一边咀嚼一边道:“而且他的射击成绩也很差吧,不管练了多久,每次都会脱靶。”

“但是苏芳同学笔试成绩很好吧。”诸伏景光说着,看了降谷零一眼:“他可是和零一同位列全班第一,而且他本身也很努力。”

“可是对于警察来说,努力是必须的事情吧。”松田阵平道:“我不是否认他的努力与目标,但警察这个工作危险性太高了,不适合可是意味着生命危险啊。”

“班长,你怎么突然在意起苏芳同学了?”降谷零问。

伊达航笑了笑:“我是班长嘛,本就有责任帮助每一个人。昨天我听见鬼塚教官他们在谈论苏芳同学的事,似乎正在纠结是否要让他继续留在这里...不管怎么说,成为警察是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共同的执念和梦想,我不希望苏芳同学的梦想这么轻易就被打破,至少也要为他争取到留下来的希望。”

“不愧是班长,就是负责任!”松田阵平挑了挑眉毛,听得伊达航哭笑不得:“你这话我都要分不清是赞美还是揶揄了。”

五个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并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的苏芳九月不知不觉消失了身影。

等到他们勾肩搭背从食堂中走出,天已经快黑了。

“等会我要去趟便利店,你们去吗?”诸伏景光问。

“正好我的牙膏快用完了,我和你一起吧。”降谷零道。

“那我们不如一起去呗?”伊达航提议:“正好当做饭后消食。”

诸伏景光眼睛弯了弯,口吻带着感叹:“总觉得这样的询问逐渐变得没什么必要了,毕竟到最后,总是我们五个人一起行动。”

“谁还记得刚刚来学校时,小阵平和零天天打架呢?”萩原研二笑道。

说话间,五人正好经过操场。降谷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那是...苏芳?”

众人停下脚步,朝着操场的方向看去。

昏暗的光线中,一道削瘦的身影正围着操场奔跑。

他显然跑得非常吃力,每一道步伐都迈得艰辛无比,落得无比虚浮。他的胸口因喘息激烈震动,一只手抵着腹部,像是岔气了一般,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么晚了他还在加练吗?”萩原研二有些惊讶。

伊达航眉头紧皱:“这才刚吃完饭就来跑步?这也太不重视自己的身体了!”

反倒是诸伏景光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是这样的家伙啊,你们之前很少去图书馆和资料室,应该没有注意到吧,苏芳同学可是那里的常客呢。”

诸伏景光顿了顿,又道:“零,你还记得之前你和松田打架的时候,我去医务室给你拿药吗?”

待降谷零点了点头,诸伏景光接着说:“那时候已经快三点了吧,中途我路过自习室,却发现里面亮着灯光。”

“...是苏芳同学?”降谷零愣了一下,便听见了诸伏景光一声肯定的“嗯”:“他似乎每天都在那里泡到两三点。”

“两三点?!”众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他岂不是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怪不得他白天总是显得没精打采,原来是因为这样吗?”降谷零喃喃道。

“他休息严重不足,白天怎么可能有精力训练?”伊达航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正准备走向苏芳九月,阻止他如此不科学折腾自己的方式,但松田阵平却先他一步,朝着苏芳九月走去。

“喂,你跑步的姿势不对。”松田阵平单手插兜,大声道:“肩膀放松一点,保持打开的姿势,不要耸肩!手肘弯曲约九十度,双手不要紧握成拳,放松就可以。上身停止,你现在太前倾了,这样很容易摔倒的!你的步伐迈得也不够均匀,速度忽上忽下反而容易累,跑不动就先放慢速度,保持匀速再说。还有你的呼吸也不对,不要张开嘴巴,只用鼻子吸气,嘴巴呼气,三步一吸,两步一呼...”

“阵平这家伙,嘴上说着苏芳同学不适合当警察,教他时自己反而最起劲。”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看着松田阵平的背影,侧头对诸伏景光道:“抱歉啊小诸伏,你们去便利店吧,我留在这里等他。”

“我留下来吧。”伊达航道:“总不能什么都让松田做了,我这个班长却只在一旁看着吧,萩原你和他们去便利店好了。”

萩原研二并没有推拒,他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买的告诉我们,我们替你带回来。”

就在伊达航和萩原研二等人交接时,松田阵平已经来到了苏芳九月身边,陪着他一同在操场慢跑。

苏芳九月显然对他们五人的出现非常意外,尤其当松田阵平声音响起时,他的身体出现了明显的震颤,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朝着五人的方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喂喂,看到我们至于这么惊讶吗?”松田阵平疑惑道:“你看起来似乎很怕我们。”

苏芳九月嘴唇嗫嚅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却被他默默吞了下去,换上一句带着疏远的“松田同学,有什么事吗?”

松田阵平眨了眨眼睛,往苏芳九月的方向靠近了些:“我以为开学到现在,我和班里的所有人怎么也该算是熟悉了...你为什么要一副这么害怕的样子?我又不会和你打架?”

苏芳九月复杂的目光扫过松田阵平的脸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墨色的双瞳仿佛藏匿着整个深渊。

这家伙果然很奇怪。

松田阵平在心中道。

没过多久,伊达航也跟着跑了过来,和松田阵平一左一右把苏芳九月夹在中间,本就有些局促的苏芳九月顿时变得更加紧张,像是加了两个定时炸弹似的,拼命想要与他们拉开距离,却又因为耐力与体力的缺陷甩不开半点,只能硬着头皮哼哧哼哧往前跑,最终成功在“累倒二人”与“拉开距离”两个选项中顺利将自己累垮。

苏芳九月脚一软栽倒在地,恨不得把脸埋进塑胶跑道里装死。

伊达航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哭笑不得:“都说了别跑得这么快,你的体力不够,跑得太快只会加速体力的消耗。如何加强你的体力和耐力,才是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

看着苏芳九月窘迫的脸庞,伊达航微笑道:“还有,不要在饭后立刻剧烈运动了。不介意的话,每天晚上七点,我可以在操场帮你加练。你也可以每天早上早起半个或一个小时,先做一点基础的体力训练。不要再熬夜到凌晨两三点了,这样不仅无法加强体力,更对你的身体有害。”

苏芳九月神色触动,他似乎想说什么,但酝酿了半天,却只说出一句“谢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伊达航不会多问,也不想询问。

他的笑容深了几分:“松田,过来搭把手。”

“干什么?”松田阵平看了苏芳九月一眼,虽然依旧臭屁着一张脸,但还是默默伸出手,帮着伊达航将苏芳九月搀扶了起来:“都说了别跑这么快,腿扭到了吧?”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苏芳九月后脑:“你的头发也太长了点,有空要不还是剪了吧。万一以后当了警察,和歹徒颤抖时被抓住辫子可就麻烦了。”

苏芳九月抿了抿嘴唇,道:“暂时就这样吧。”

“真是的奇怪的家伙。”松田阵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和伊达航一起架着苏芳九月去了医务室。

...

警校的医务室内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

当伊达航与松田阵平架着不知为何十分不安的苏芳九月进入医务室后,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医生抬头看了三人一眼,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九月,这次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苏芳九月尴尬道:“只是扭了脚而已,其实没受什么伤。”

“老师,他经常来医务室吗?”伊达航好奇地问。

医生点点头:“多的时候一天三趟左右吧,毕竟他最近在学格斗嘛。”

深夜在自习室复习,饭后在操场跑步锻炼体力,还要分出课余时间去学格斗...

饶是松田阵平也不由得被苏芳九月繁忙的“课余时间”吓了一跳:忙成这个样子,他能睡四五个小时都算得上“奇迹”了。

对于警校生们,为了通过考核,无论是格斗训练,体力练习还是相关的知识,都是需要在进入学校前先提前预习,并掌握一部分的,几乎没有真正的纯“小白”。

但从苏芳九月繁忙的课程表来看,他显然在进入学校前完全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培训,因此不得不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加倍努力,才能将与其他人之间的差距弥补回来。

松田阵平虽然认可苏芳九月的努力,却愈发对此感到奇怪——这样一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警校,选择走上警察这条道路呢?

疑惑才在心中浮现,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医生的操作转移。

只见她娴熟地将墙上的镜子盖上,这才示意苏芳九月过来坐下,替他治疗腿上的伤口。

松田阵平与伊达航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好奇。

“医生,请问这个镜子...”伊达航手指镜子,询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医生一边给苏芳九月上药,一边随口道:“苏芳他不能照镜子。”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叫不能照镜子?某种怪癖?还是和诸伏景光一样的PTSD?

人在好奇的时候,往往会对事物或人给予更多的关注,更别提是松田阵平这样有着极强好奇心的人。

在松田阵平第十次将目光投向苏芳九月后,萩原研二终于忍受不住,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拖到自己身边,无奈道:“小阵平,我记得你以前明明喜欢我姐姐这样的成熟女性,怎么突然就变了胃口?”

松田阵平差点被惊地咬到舌头:“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苏芳看?”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松田阵平连忙解释:“你看他的动作,不觉得很奇怪吗?”

先前一直专注于射击训练的萩原研二这才在松田阵平的指引下,仔细观察起苏芳九月的一举一动,随即倏然愣住。

——苏芳九月的射击成绩一向惨不忍睹,这件事是鬼塚班,乃至整个年级都众所周知的事情。

毕竟没有一位警察候补在经过了系统训练后,还能达到十发全脱靶的离谱成绩。

虽说警察并非一定要枪法出神入化,但经过训练还次次脱靶,要么就是眼睛有问题,要么就是心态有问题。

之前苏芳九月的成绩太过离谱,本人存在感又极低,因此他往往只会被人关注到最终的成绩,而非射击的整个过程。

上膛、举枪、瞄准...

苏芳九月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点没有初学者该有的生疏感。

如果只看他的起手动作,萩原研二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百发百中的枪手。

偏偏就在射击的一瞬间,苏芳九月的手腕出现了明显的抖动,以至于之前的动作全都成了无用功,子弹再一次擦着靶飞过,达成了“完美”的零分。

“好奇怪。”松田阵平嘀咕道:“如果是想要藏拙,没必要用全零分的方式吧?普普通通射个六环不好吗?况且射击课有什么需要藏拙的?”

“与其说刻意,不如说更像是无意识的举动。”萩原研二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淡去:“他像是在躲着什么...他在害怕什么?”

“要我说直接问不就好了?”松田阵平放下手中的枪,直接朝苏芳九月走去:“喂,苏芳...”

话音未落,就被萩原研二直接捂着嘴拖了回来:“小阵平!你这也太直接了吧!哪有上去就直接问的?”

“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天,也算朋友了吧?”松田阵平理所当然:“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不是很正常吗?”

萩原研二无奈:“哪有像你这样自顾自把人当成朋友的?没看到苏芳这段时间看到我们都躲着走吗?”

“...好麻烦!”

“关心别人可不能用这么直接的方式。”萩原研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交给我吧。”

...

苏芳九月婆娑着手中的枪,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抬起枪口。

刹那间,有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尽管看得并不真切,来的莫名其妙,却还是让苏凝酒下意识颤抖了手腕,将准心移向了靶外。

就在他即将叩下扳机的一刹那,细碎的脚步声透过隔音耳罩传入耳中。

陡然间,苏芳九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身体的条件反射让他第一时间移动枪·口,对准了靠近的人。

“苏芳君,这么危险的东西可不能对着人啊。”萩原研二和煦地看着他,并没有因为苏芳九月过于危险的动作而生气,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让自己躲开瞄准的方向:“别紧张,我只是来找你说话的。”

直到这时,苏芳九月才如梦初醒,慌忙将枪放下,同时道歉道:“抱歉抱歉,我刚刚一时走神了没注意...”

“没关系,是我突然靠近不好。”萩原研二露出一贯的温柔微笑:“没吓到你吧?”

苏芳九月连忙摇头:“请问...萩原同学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一个班的,不用这么客气。”萩原研二道:“其实,我是来请你参加今晚联谊的。”

“联...谊?”苏芳九月愣了一下,并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听见这个答案:“我...”

他的嘴唇翕动,心中已经做好了拒绝的准备,但萩原研二却并没有给苏芳九月这个机会:“放学后和我们一起走吧,太过紧绷对身体不好哦,偶尔也要让自己放松一下。”

说罢,他挥了挥手,直接和苏芳九月道别,返回了松田阵平身边。

苏芳九月看着萩原研二的背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

苏凝酒觉得,他的人生真是烂透了。

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从初中开始兢兢业业了六年时间,本以为苦尽甘来,结果一朝穿越,之前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

穿越就穿越吧,像小说主角中那样自带金手指,进入古代、未来世界,一路逆袭升级,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想想也足够让他心潮澎湃。

偏偏他穿越的世界名为《名侦探柯南》,且就是这么倒霉的,成为了《名侦探柯南》头号反派酒厂的成员,代号『Baileys(百利 )』。

穿越的第一天,还未搞清楚现状的他不知为何被束缚在了铁床,并被关在小黑屋中,就像《纯黑的噩梦》中本该等待枪·决的库拉索。下一刻,组织的好劳模琴酒推门而入,对着一脸茫然的他直接扔下一句:十天后,进入警察学校,成为我们安插在警方的卧底”。

随后,琴酒穿着多年如一日的风衣双手插兜潇洒离开,再次将苏凝酒留在了黑暗的小房间中。

——你好歹先把我放下来啊!

苏凝酒在心中嚎道。

之后,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涌入小黑屋中,对着他指指点点了半天,这才将苏凝酒从“床上”放下,告诉他可以离开了。

而好不容易终于搞清现状的苏凝酒,不得不被迫接受了自己成为酒厂派入红方“卧底”的现实,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曝光,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学习。

文化知识还好,对于华夏学生而言,背书是基操。

但力量与体力,便不是苏凝酒可以靠临时抱佛脚的方式弥补的了。

由于穿越,哪怕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有着相同的外表,但到底不是同一具身体。

如今的身体有着对『黑衣组织』的基本记忆,让他不至于在组织中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射击与格斗这两个基本技巧是『黑衣组织』的基本功,苏凝酒虽然本人并没有真正实操过,却勉强能靠着肌肉与大脑的记忆勉强使用这两个技能。

能够摸到真·枪的快乐消散了苏凝酒因穿越而生起的焦虑——很少有男高中生能够抗拒成为“杀手”、“卧底”之类一看就很酷的身份。

于是在获得自由后,苏凝酒特意抽了两天时间,去组织的靶场玩了个痛快。

他想象着自己像詹姆士邦德一样穿梭在枪林弹雨中,在无数人的监视下不动声色探听消息,像赤井秀一一样“八百里外一枪·爆·头”。

让苏凝酒如此嘚瑟的并不仅仅只是『黑衣组织』的卧底身份,还源于他的『金手指』。

简单来说,他能够通过语言或者眼神催眠所见到的任何人。

在这个没有超能力...好吧,勉强算是有超能力的世界里,他的『金手指』和开挂无疑。

苏凝酒想:只要有『金手指』在,『黑衣组织』于他而言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他可以随意在黑方和红方中跳反,说不定还能救下什么重要角色,就像那些穿越进《名侦探柯南》小说中的大男主一般。

唯一可惜的是,如今他所知的穿越者只有他一人。也不知道他的沙雕同学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和他一起穿越到这个世界。

如果大家也穿越的话,真的很想,很想和他们再见一面。

...

苏凝酒在成为“主角”的美好幻想中度过了八天。直到第九天,琴酒再一次出现,将他带去了靶场。

这一次,琴酒虽然仍然穿着他标志性的黑色礼帽和黑色大衣,造型却和过去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带上了一副奇怪的墨镜与特殊的耳罩,这与他酷哥的外表显得格格不入。

负责看守靶场的守卫们带着如出一辙的墨镜与耳罩,分散在空旷的靶场四周。

抬头,每个角落都分布着数个监控器与枪·口,并将方向齐齐对准了苏凝酒。

“这是在干什么?”苏凝酒忽然感到强烈的不安,他望着四周的布置,故作冷静地对琴酒道。

但琴酒只是偏了偏头,跟在身后的下属立刻会意,将一把手·枪塞进了苏凝酒掌心。

随后伴随着机械转动的“咔哒”声,地面被打开,一个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伤痕累累的男人出现在苏凝酒面前。

“这是潜入组织的卧底。”琴酒冷声道:“现在,杀了他。”

苏凝酒知道,这是琴酒在敲打他,让他不要因为进入警校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琴酒,我们...”苏凝酒下意识想要抗拒,想要使用『金手指』改变琴酒的想法,但先一步迎接他的,却是顶在他太阳穴的手·枪。

“不要妄图在我们面前使用你的催眠术。”琴酒道:“组织给予了你这个能力,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

刹那间,苏凝酒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似乎太过小觑『黑衣组织』的存在,太过小觑自己的身份了。

——他是活在黑暗中的人,这辈子都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

苏凝酒忽然明白,为何穿越伊始的自己会被束缚在床上——他和库拉索一样,有着特殊的能力。如果不能为组织所用,他们不介意先将他摧毁。

他幻想中的“反复横跳”,幻想中的“拯救他人”,所有美好的畅想,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扣下扳机。”

琴酒冷漠的声音回荡在苏凝酒耳畔,苏凝酒甚至能听到琴酒上膛的声音,以及手搭在扳机上的细微响动。

“那是组织的叛徒,如果你不动手,那么在他死后,你也将站在那个位置。”

琴酒、四周的守卫,包括坐在监视器后的人,随时都能要了他的性命,而他别无选择。

...

苏凝酒有个秘密。他的『金手指』,第一次使用的对象是自己。

那天结束后,他躲在房间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动了『金手指』,一字一顿下达了指令。

『苏凝酒,忘掉这件事...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好了。不要给自己任何心理负担,好好笑着,依旧积极的面对每一天的生活。』

关于那个卧底的记忆,在苏凝酒脑海中逐渐变得苍白。

他忘记了相关的画面,忘记了自己开出的那一枪。

只是每当看见“镜子”时,作为“媒介”的它将再度唤醒苏凝酒的记忆。

因此,苏凝酒只能一遍一遍地催眠自己。

也是从那天起,他开始害怕与镜子有关的一切,害怕拿·枪,害怕将枪·口对准靶心。

『苏凝酒,忘掉这件事...』

镜子中的苏凝酒愉快地笑着,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一切都会好的,一定没有问题。』

...

进入警察学校后,苏凝酒的精神并没有随之放松。

他见到了五个完全超乎他想象的人——《名侦探柯南》中的人气角色:警校五人组。

对于这些人的命运,苏凝酒简直烂熟于心。

他知道萩原研二将在今年十一月死于爆炸,四年后,松田阵平为了拯救他人,于同一天死在爆炸中。

没过多久,诸伏景光因卧底身份曝光自杀,两年后,伊达航因车祸去世。

自此,警校五人组只剩降谷零一人。他化名“安室透”,以『波本』作为代号,背负着同伴们的信念,孤独而顽强地为了『黑衣组织』的覆灭而努力。

在知道自己即将要进入警校前,苏凝酒也未尝没有想过自己可能遇到“警校五人组”,可能与他们成为同班同学,成为许多小说中都喜欢提到的“警校第六人”。

谁不渴望与熠熠生辉的人成为朋友呢?更不用说这五个人的友谊如此美好,羁绊如此坚固,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心生羡慕。

苏凝酒也曾有过相同的友谊,只是如今的他无法确定,这个世界是否有他同学们的痕迹,还是只有他孤身一人。

但现在的苏凝酒却不再敢与这五个人有任何的接触。

警校五人组身为学校的佼佼者,苏凝酒这样半吊子的卧底,实在太容易在他们面前掉马。

苏凝酒害怕自己卧底的身份被发现,从而让这五个人提前对『黑衣组织』展开调查,从而让自己身陷危机。

他害怕自己和他们成为朋友,产生了感情,诞生了想要拯救他们,改变他们命运的想法。

——但和组织作对,死亡是最大的可能。

懦弱的他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死亡,但苏凝酒最害怕的,却是明明自己和五个人产生了情感,最终却选择了漠视诸伏景光的结局。

——他害怕自己真有一天会彻底沉沦于黑暗之中,接纳自己『黑衣组织』成员的身份,并为了组织除掉所有障碍。

那是他不想面对,却很有可能到达的未来。

他开始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学习中。

学习、训练...繁忙的课业让他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事情,他只需要努力做好自己,并尽可能和他们拉远距离。

可为什么要靠近我呢?

为什么要主动和我说话?

为什么要来帮助我?

为什么要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独自挣扎的我...再一次无法抑制地对你们产生憧憬的情绪。

“和我们一起走吧。”

萩原研二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如夏日的烈阳,刹那间驱散了笼罩于他的黑暗。

苏凝酒嘴唇翕动,从喉中挤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哽咽。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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