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之后，佟大伟解释道：“拉蒙的死看上去与我有关，但拉蒙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薇拉想了想便道：“先解释，要客观，我们不假定。”
佟大伟组织起语言，组织了数分钟后他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问：“可以用下纸笔吗？”
他选择直接写报告书！
“直接用桌上的。”薇拉指了指墨水瓶的位置。
那有一支镶金的钢笔！
佟大伟拿到纸笔，直接开始描述拉蒙的问题，他的字很好看，是多年应试教育的结果，字迹之间充斥着一股铿锵有力的味道。
他尝试客观的描述了一下所见的事物：
约克市的夏天。约克市的草原。约克市的黑土地。
被饲养的牛群。拉蒙家使用的牛刀。一头健壮有力，面部精细的公牛。
描述完景色之后，他把拉蒙当时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默写下来。
默写完之后，他把镜世界发生的事情如实描述，这包括更多细节：
牛刀轻松剁掉他的胳膊。刺入胸口的牛刀造成奇特的痛觉。拉蒙被扣掉眼珠子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奇特的小男孩。
薇拉妈妈。
还有，无头拉蒙仍旧可以正常行动，甚至战斗能力比之前更强。
最后，就是他从镜世界归来，看见了拉蒙的脑袋，以及一本书。
写完之后佟大伟把报告书提交给薇拉女士，然后从衣服内衬之中拿出那本书《空无界》，放在桌上，并坚定地肯定道：
“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在真实物质界中，我没有对他做任何事情，即便做了，那也绝非我的本意。”
他对拉蒙甚至还有一定的好感！
只是他不知道拉蒙居然如此的痛恨他。
“对于拉蒙的死，我真的非常遗憾，却又感觉诸事无常，我觉得他是个前途光明的人，他出身优越，从小就有家庭教师伴读，又是个觉醒者，在艾萨克领注定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所以我真的非常遗憾……”
他补充道。
与此同时，黑塔之上。
薇拉透过人偶的双眼，仔细阅读了这份报告书，面无表情的神态微微露出惊讶。
“与自己幼年时期相貌相同的小男孩？”
她闭上眼睛，视野首先是黑暗，然后渐渐清晰，浮现出波拿巴老板办公室的情况，接着她看向桌面，看向佟大伟放在上面的书。
上面是加尔帝国传承至今的语言、文字，写出了三个字：笔记本。
上面还有一个名字：拉蒙。
这是拉蒙的笔记本，售价并不便宜，里面都是较好的白纸。
她皱着眉头，人偶拿起拉蒙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记载了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情，以及拉蒙本人写的一些诗句。
在这之中还有儿童时期的幻想，以及对小女仆的喜爱，更有夏天的黑丝长腿。
她不断翻阅笔记本，仿佛看见了一个小男孩在不断长大，思想从无序变得具有规律，然后还得出了自己的志向——未来他想成为一个威风凛凛的骑士武官。
觉醒之后，拉蒙的志向产生了改变，他极其富裕的家庭使他清楚更多，他现在更想成为人偶师的学生，加入那个神秘的学派，窥探世界真实的模样。
在这之后，他好像是疯了。
笔记的内容充斥着污言秽语，他疯狂咒骂着格雷斯·大卫，埋怨他抢走了自己的机会，那个人本就应该是他，也只能是他。
写了大半本的笔记本，到这里就结束了，这本陈旧的笔记上还沾有触目惊心的血痕。
粗略看了看笔记，薇拉又比对了佟大伟的报告书，数个疑惑涌上心头：
“《空无界》在哪里？”
“小男孩呢？”
“没想到他是这样看我的……？”
在薇拉的记忆中，幼年时期的格雷斯·大卫是个小倒霉鬼。
神父经常因为他的傻而生气，然后对他加以殴打。
同龄人也因他的傻而嘲笑他，引导他去干一些傻里傻气的事。
他们还会偷偷拿走格雷斯的食物，虽然自己不吃，但就喜欢看他饿肚子去找本堂神父的样子。
本堂神父经常因为此事而狠狠地揍他一顿。
然后傻里傻气的格雷斯就会哭着来找修女人偶。
“这不对，这不符合逻辑，这根本不合物。”
她清楚格雷斯的童年，清楚他从小到大的过程，她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薇拉仔细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然后依次度量，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
“格雷斯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以前那么傻，我又一直在看着，他夏天的时候晚上还会踢被子，怎么会有问题呢？”
这一瞬间，黑塔之上的薇拉目光眺望窗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是天才，他看见的世界更加‘真实’！或者说我没有看见？嗯……或者视角差异？”
人偶师允许差异存在，不，或者说赞许差异存在。
他们允许同样的事物，被不同的人看成不同的样子。
波拿巴公司的老板办公室之中，人偶把笔记本递给佟大伟，然后问：
“有一个小男孩？看上去就像以前的你？”
佟大伟点头道：“他现在也仍旧存在。”
“你们在说我吗？”格雷斯傻里傻气的问，他侧到佟大伟面前。
薇拉挑了挑眉毛，她看见佟大伟的‘灵性之线’突然下坠，横在两人之间。
粗大如柱的灵性之线甚至阻碍了视野。
她试探着确认道：“那个小男孩是不是到你面前了？”
薇拉女士现在真的很像一个妈妈，呃，男妈妈……佟大伟点头肯定道：“现在他就在我面前。”
听见这句话，薇拉顿时松了口气：“没关系，你没问题，那是你的灵性之线，恭喜你，你可以看见它了，至于这本书……属于镜世界折射的一种，都是合理且格物的，你只是压力太大了，自己想办法排解。”
嗯，这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灵性的转换，下次得找个更合适的机会跟他说明这一点……初为人师的薇拉做了个笔记。
原来这就是人偶师的视野，我总算真正地踏出了这一步，接下来我只需要制作独属于我的人偶……佟大伟愉快的笑了起来：
“我没有问题了，请问苏珊女士在哪里？克蕾修在等我，她恐怕已经等不及了。”
今天的收获太大了！
回到黑塔就让苏珊女士教导克蕾修，然后自己可以牛走薇拉女士的材料，去制作人偶。黑塔的储物室里有许多材料，人偶之章里也有好几份设计图！
“苏珊欠了钱。”
薇拉收敛了神态中的柔和：“她被波拿巴的催收业务瞄准，然后抓了起来，现在就在郊区的仓库里关着，离黑塔并没有多远，具体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她心中盘算着下一次‘课程’，然后叮嘱道：“你不能认为自己不正常，你是正常的，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假定，格雷斯，我的孩子，你绝不能认为自己失常了，无论你见到了什么，明白吗？”
墨菲定律……佟大伟点了点头：“感谢您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