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提着弓箭上了城楼,站在瞭望口前向外勘查。
“来者何人,为何到了城下才预警?”
“报告霍将军,来者十余骑,他们趁今夜大雾偷袭了我们的哨卡,快马飞驰,来不及通报。”
“如此速度,可有误报?”
“据探哨来报,来者未着重甲兵械,所以行进速度极快!”
“西铁卫听令,打开瓮城,迎敌进城!”
“是!”
“西铁卫集结完毕,瓮城大门已开。”
“敌军距离十丈......”
“五丈......”
“三丈......”
“关门!”
百米高的城墙光滑高耸,随着大门关闭,十几个骑兵被团团围住。
霎时间,瓮城四周烽火齐燃,照亮了四方的墙壁。
马匹受惊,不断的嘶鸣踱步,马上之人尽量安抚,却也做受惊之鸟般向上查勘。
霍修站在城墙上,高举弓箭,锋利的箭矢反射出寒芒,毫无感情的对准了目标。
“咻......!”
一声箭破长空,领头之人的马瞬间倒地。
“别杀我们,我们是来谈判的。”
“这瓮中之鳖也有资格谈判?”
“哼,我们单于是带着巨大诚意的,相信你们会感兴趣的。”
“你们单于若是求死,大可自己前来。”
“我们储君左贤王阿犬髯想得到你们汉族一女子,可当日被她跑了,若你们能交出来,可免秋战。”
霍修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明白此刻匈奴人话中之意。
他们要的是江斩月,那天他也在沙丘后,听到了匈奴人的对话。
“我若不交呢?”
“那我们左贤王即刻发兵,攻打城楼,破城烧杀,不信找不到那红衣女子。”
“你也太小看我霍家军了,全杀了!”
霍修目光下敛,锋锐的眼神透出一股杀意。
随即手中的火把一丢,滚烫的火光成抛物线状从高空落下。
一路照亮了瓮城的砖瓦,裹挟着纷飞的箭矢,扎进了敌军的血肉。
火把沾地,火光熄灭,哀嚎声便停了。
这一场杀戮,是火把从城墙上到落地的短暂一刻。
如果不是血迹横流,似乎都没有发生过的痕迹。
城内的百姓依旧,没有人会殚精竭虑,因为霍家军镇守关城,杀无赦!
霍修站在城楼上,望着东南方向的城池。
今夜没有月亮,但几点火光能够隐约看出那是一方百姓的烟火。
此刻高温已经下降,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
所以这里没有宵禁,夜晚也格外的热闹。
不自觉间眼前竟然出现了那个江家小女娘的身影。
他想起今天黄昏,斩杀的那些匈奴口口声声说,那大单于的儿子看上了江斩月,并且宁愿用秋事停战而换取一个女人。
秋天是整个晋昌郡一整年收成之时。
秋事之战便是匈奴人整个冬天的补给,而他们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提出休战。
这江家未免也太有手段了。
既然如此,为何她不直接嫁给匈奴人,她那么贪心铺张、极度奢靡。
如果真的嫁给那大单于的儿子阿犬髯,想要什么样的富贵生活没有,为何还需要他老爹贪赃枉法,罔顾全族性命而不顾。
想到这里霍修的双手按上墙垛,整个身体舒展。
月夜下那折光的铠甲,熠熠生辉,似有杀神降临。
他又想起今日白天包二状告江家小娘一事,传来去打听消息的弦一问明情况。
今日是每月十五的暮夜会,白日里的高温消退,那些摆摊的商贩点着灯火,沿街售卖。
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而驻足,时而攀谈,好一副市井繁华的景象。
横穿正街的一条河水潺潺,一座虹桥拱立而跨。
桥上有三五小娘凭着桥侧的栏杆向这边张望。
微风在这个清凉的夜晚吹到了热闹的街市,拂过街角茶楼里霍修耳畔。
他卸掉铠甲,一身黑金锦袍笔挺顺滑,远处看着好似哪家俊俏的公子,引人侧目。
可走进,那宽展的袖袍下漏出一节苍劲的小臂,青筋蜿蜒盘踞,修长的手指狭着玉白的茶盏,习武的特征便明显了。
素日里,没有哪家小女娘敢看他,只听到铠甲撞击已经关门闭户的躲进闺房了。
今夜,掩着月色,他的冷峻疏离引得小女娘们一阵的羞赧。
她们怎么知道,这就是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少年将军霍修。
而霍修对这些女娘并无兴趣,只是盯着远处人流熙攘,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眼眸。
正是江斩月以及二三十人的家丁队伍,浩浩荡荡的在集市中间游荡。
她一身飘逸的娟纱随风而起,娇俏的身形更加灵动活泼。
簪花双髻衬着软糯小肉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又桃,你看,那兔子灯,好精致啊!”
“是到是,不过没有咱们女公子的精致,咱们的兔子灯眼睛可是属地南红的。”
又桃得意的提起江斩月的兔子灯,晃了晃。
“行,一会这灯笼要是着火了,记得把这眼珠子扣下来。”
“咦,女公子说话怎么这么残忍,和那个活阎王好像啊。”
“诶,大好的日子,别提他,怪吓人的。你们不知道前几日和他同席吃饭,我和阿父战战兢兢,味同嚼蜡,回来肚子疼了好几日呢。”
“是了,不提了。女公子,那边有卖蜜饯的,我去买一包给女公子尝尝。”
“买两包,明日去看仙仙阿姊,给她也带去一包。若不是她要议亲了,出不来,今日我倒是想邀着她一起呢!”
江斩月来到这里没什么朋友,小女娘们都不喜自己,好在还有仙仙阿姊这个亲戚。
又桃钻出人群去买蜜饯了,江斩月让又梨去买刚才的兔子灯,虽不比自己的名贵,可也精致,得不到总是心痒痒的。
又梨本不想去,可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女公子,想着身后这么多护卫,便迅速跑开了。
江斩月好奇的东张西望,突然一股人流横穿冲击而来,江斩月提着灯笼忙不迭的躲避,辗转几个回身,刚刚站稳,又是三五个小娘子冲了过来。
“喂喂,去哪里啊?什么事发生啊?”
“是白鹭公子,白鹭公子在福照楼与人探讨墨宝,若有幸能求得一副就好了。”
“这么厉害吗?”江斩月眼珠一转:“这人写字这么厉害,求得一副明日送给仙仙阿姊当做贺礼,定时有面子。”
“诶,你可别去,白鹭公子不喜欢你这种粗鄙之人。”
“我......我偏要去!什么人我见不得?我粗鄙?我看你们的眼珠子都捐了吧!”
江斩月不服气的跟着人群往桥的另一头跑去。
已然没有注意,身后的家丁已经冲散,她现在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