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东宫太子回归,已在荒城城主府歇了十日,心中略有忧虑的,王哲彦连忙从偏院赶来。
气喘吁吁的行至主院前,不待走进,门外的禁卫立即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见状,王哲彦立时道:“太子殿下回来了,我有事要见太子,还请前去通报一声。”
闻言,禁卫面无表情道:“殿下正在沐浴,小夫人在旁伺候,王大人稍后。”
王哲彦:“……有正事不能通融吗?”
禁卫严守阵地,半步不退:“殿下吩咐过,不可打扰。”
“……”
沉默半响,终是不甘心白跑一趟,王哲彦怒登禁卫一眼。
见他圆目怒向,禁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眸中虽无波无澜,可王哲彦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最终在对方纹丝不动中败下阵来。
王哲彦退后两步,站在院外的枯树旁,颇为幽怨的望着那院里面,苦于身子薄弱不敢强闯,只好在此等待。
约莫半刻钟后,赵月秋从外而来,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路护送她的迟安。
见到此人,禁卫并未出声阻拦,反而恭谨的往旁边退开,目送她入院。
王哲立时炸了,‘噔噔噔’的几步跑过来,双手叉腰,半点无文人的风范,瞪着眸子质问道:“为何她能进去,我不能进去?”
闻言,禁卫莫名其妙的看了怒气冲天的王哲彦一眼,但还是出言解释:“赵姑娘住在这座院子,王大人住在另一处院子。”
话虽说的委婉,可就直接甩王哲彦的脸子,直接告诉他非此院中人不可擅进。
王哲彦嘴角一抽,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冲散,如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枯树下罚站。
迟安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当赵月秋的身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时,他便迈开脚步,转身打算离开。
然下一刻,迟安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迟将军。”
迟安顿了顿,转身朝枯树下的位置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王哲彦正满面笑容地朝他招手。
虽与这位尚书的人半点交情也无,可犹豫片刻后,秉承着不轻易得罪人的原则,迟安到底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王大人。”
王哲彦负手站立,笑眯眯的道:“迟将军免礼。”
迟安站直身体:“大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小迟啊。”
迟安:“……”
刚刚还一口一个迟将军,现在就突然变成小迟了,果然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喜欢无理取闹,且说出的话让人无言以对。
王哲彦笑着抚了抚胡子,继续说:“小迟与太子殿下离开十日,可遇上了什么新鲜事儿?”
听闻此话,迟安想了想,斟酌道:“每天都是打架,杀人,抢劫,这算新鲜吗?”
出去十日,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找人打架的路上,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连他的武器都被磨钝了,更别说是其余兵将,是以伴随着大雪停落,不得不回城修整。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的王哲彦张了张嘴,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可又很快恢复正常,故作无事的点了点头:“这样说来,辛苦小迟了,不仅要与戎兵作战,还要费心思保护太子殿下,等回上京后,我一定为你向陛下请功。”
“王大人言重。”回想打仗时东宫太子的生猛,迟安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头,实话实说:“太子殿下的身手很不错,用不着谁的保护。”
身手不错,虽然一般时候都用不着太子殿下亲自动手,可若有人冲破了他们的保护圈子,太子殿下就会拿出一把异常锋利的匕首,直接将那人的脖颈割断,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
迟安几次留意,都没能看出太子殿下的武功路数,最后只好将这份疑惑压回心底。
“太子殿下·身手不错?”王哲彦惊讶不已:“太子殿下竟然会打架?!”
“打架……”回想仅存在脑海中血腥的几幕,迟安本能的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不会打架,但是……”
王哲彦没有听‘但是’,而是缓缓的松了口气,打断了迟安:“我就说嘛,太子殿下从小就是上京的表率,还有一个风光霁月的人,怎可能学打架。”
迟安怜悯的看了一眼王哲彦。
他还没说完,太子殿下是不会打架,可太子殿下会杀人。
而且还杀得很利落,人死了殿下·身上都沾不上半点血迹。
看着王哲彦笑眯眯的样子,迟安到底没将所谓的‘但是’说出来。
这时,看迟安愣怔的模样,王哲彦摆出前辈的架势:“小迟啊。”
迟安回神,应了一声:“在。”
“太子殿下的安危,还是要交给你,你一定要保护好太子殿下。”
迟安:“我明白。”
说到这儿,主院外的禁卫走了过来,打断两人的谈话,与王哲彦道:“王大人,殿下正在用膳,大人可进去了。”
听到这话,王哲彦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笑着与迟安道:“殿下召见,我就不与将军废话了,迟将军请便。”
眼看着人干脆利落的从身边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朝他招招手。
突然间,迟安就有了一种被利用的滋味儿。
他怀疑王尚书是用自己消遣时间,并且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
……
主院内,戚长容正垂着眸子用膳,过程中一点声音也未发出。
王哲彦垂首等在一旁,也不敢出声打扰。
一刻钟后,戚长容终是放下了玉箸,接过侍夏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掀开眸子淡淡的看了看一言不发王哲彦。
“王卿急着见孤,所为何事?”
闻言,王哲彦立即打起精神,朝戚长容拱了拱手,谦卑的问道:“殿下,微臣是想来问问,殿下打算何时让微臣带着赵姑娘回京?”
戚长容顿了顿,将手帕放在一边:“王大人着急离开?”
“未曾料到会耽搁如此久,微臣答应了家中的幼子,除夕夜要陪他们一同度过。”
说到原因时,王哲彦还有些不好意思。
于旁人而言,这或许是个不怎么重要的理由。
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承诺约定,若能遵守,便要遵守。
戚长容道:“人无信而不立,君子之信不可失,孤理解王卿。”
此话一出,王哲彦以为再过不久就能启程回京,然而戚长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的断了回京过除夕的念头。
“但这一次,王卿注定要失信于孩子了。”
话落,王哲彦愣怔不已。
戚长容继续道:“孤去找了蛮夷各族的麻烦,此时那些人必定在心中琢磨着该如何报仇,若王大人出了这座城,即便身边有数十禁卫军作保,也无法保证其安全。”
说罢,戚长容做出为难的表情,显然驳回了王哲彦的请求。
而话已说到这里,王哲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听出了东宫太子的言外之意,如若不想被针对,就安安分分的待在这座的城中,至少还能保证他的生命无忧。
见状,王哲彦立时反应过来,苦笑一声:“既是如此,微臣也只能等日后再对幼子做补偿了。”
“孤记得东宫库房有一把极适合孩童玩耍的短弩,等回宫之后,这把短弩就是王小公子的。”
“微臣替幼子多谢太子殿下赏。”
知晓不能擅自离开后,王哲彦反而放松了些,随着戚长容来到正厅,随即落坐。
侍夏奉上一杯清水,王哲彦连忙道谢:“多谢小夫人。”
“尚书大人客气。”
尚书大人不得不客气。
以往的他并不将侍夏放在眼中,想着不过是太子殿下的小小侍妾,只是平常闲来无事用来逗趣的,日后再怎么得宠或许也不过一个小小的答应之位。
然而这段时间,他却渐渐的对其改观了。
这位小夫人,很是不简单,在太子殿下外出时不仅能将一座城池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在面对丞相之女时不落下风。
若不是她的身份实在太低微,只是陛下赏下的启蒙宫女,或许能得侧妃之位。
一个有能力有手段还有宠爱的女子,自是不能过于怠慢。
更何况这宠,似乎不是一般的宠。
为了日后不被人穿小鞋,王哲彦行事更为谨慎。
接过温水,王哲彦再度看向主位上的人,一时不由有些忧心忡忡,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言语。
察觉王哲彦眸中的打量与忧虑,戚长容掀开眸子看他:“王卿想问什么?”
王哲彦摇头:“微臣并无任何想问的。”
“那为何一直看着孤?”戚长容挑了挑眉头,慢吞吞的道:“从刚才到现在,王卿至少看了孤三次。”
王哲彦眼皮子不受控制的挑了挑,没想到太子殿下的感知力会如此的敏锐。
刚刚他在揣测小夫人日后会得到什么高位,对能赏其高位的太子便多了几分关注。
然他虽如此想,却不能直接说出来。
察觉戚长容眸中的审视,王哲彦心中一个咯噔。
随即却是抿了抿唇,故作无事的沉吟一番:“臣只是在忧虑,这几个月太子殿下替燕军磨练,已将他们磨的油光水滑,日后敌对时,恐怕要费更多的兵力与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