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女人!”
蒋伯文声音发凉,随手将纸条撕成碎屑,扔入火炉中烧得一干二净。
不止莲姬的耐心已经耗尽,就连他对这个愚蠢之人的包容性也快达到极致。
如果不是看她还有利用价值,他岂会任由她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试探他的底线?
巴托苦恼的皱起眉头,如今后宫的莲姬与自家大人早已被绑在一条船上,若是那位在后宫惹出是非风波,自家大人定不会独善其身。
想到这儿,他不由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大人,如今情况越来越紧急,您到底有没有想好应对之策?”
若是早知戚长容会毫发无损地从燕国回归,当初他们就不应该冒险与莲姬合作,到头来不止没有达到目的,身边还多了个随时会爆炸的隐患。
实在是失策。
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为过。
听到这话,蒋伯文心中也生出忧虑,可他早已习惯了运筹帷幄的模样,又怎会将自己的担忧摆到明面上来说?
面对巴托的质疑,蒋伯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头疼道:“如今东宫太子士气正足,盯着她的人实在太多,倘若冒险出手,一旦暴露就绝无第二次机会。”
戚长容行事过于谨慎。
这段日子以来,不仅让人寻不到分毫错处,凡是交到她手里的任务,也能处理的尽善尽美。
至今为止没让人挑出任何破绽。
再者,东宫太子很少独自出行,便是想要找人暗中加害都寻不到机会。
实在令人头疼不已。
蒋伯文甚至忍不住怀疑,戚氏皇族所有的狡诈奸猾心眼,是不是都长在了戚长容一个人身上?
否则总会如此难以对付,比他这辈子遇上的任何事都棘手?
寻不到机会,百般安排都无作用。
这里到底是戚世皇族的主场,他从凉国带来的人手,还没有多到可以淹没这个主场。
所以,每行一步,前方阻力就会越来越大。
巴托也明白眼下的情况有多艰险。
若是大人真的冒冒然地对东宫出手,最后被东宫寻到了破绽或把柄……
只怕,等待着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啊。
“可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巴托忧心忡忡,回想从凉国偷渡而来的信件,一颗心更是沉入谷底,不住的在屋内来回踱步:“那位的耐心也已经耗尽了,大人,一旦您丧失了那位的信任,便是彻底走入死局。”
真到了那时候。
作为细作,大晋必定不能再容忍他的存在。
作为无用的弃子,凉皇也不会再管他们的死活。
近无近路,退无退路,多年筹谋落得如此地步,情何以堪?
蒋伯文闭了闭眼,为了凉国的百年大计,他已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连亲生的儿子都已舍弃了,一辈子都栽到了异国他乡,若是此时让他收手,是万不可能的。
几番权衡之下,蒋伯文终于作出决定,苍老的声音染上几分疲惫,却带着坚不可摧的决心毅力:“明年二月初,龙抬头之日,按照惯例,皇室该进行三年一次、为期半年的南下巡游……”
听出蒋伯文声音中的含义,巴托心底微微一惊,首先冒出了冷汗:“依大人的意思,是要在这段时间内放手一搏?”
南下巡游。
皇室必定要让出一人。
要么是太子替代晋安皇南下,要么是太子留下监国,晋安皇带人南下。
一旦这父子二人分开,远离了如铁桶一般的皇宫,确实是极好的机会。
巴托沉思良久,咬牙不语。
他们没有时间了。
眼看着东宫太子的疑心越来越重,就连晋安皇也开始对大人疏远,倘若再耽搁下去,只怕他们几十年的筹谋付出将变为一片泡沫,化为灰烬永世不存。
巴托深深吸了口气:“依大人的意思,是想让陛下南下,还是想让太子南下?”
“太子。”蒋伯文干脆利落的回答。
“大人几番筹谋失败,都与东宫太子有关……东宫太子身上的变数太多。”
“除此之外,没有选择。”
燕国大皇子燕政逼宫,是最下的下下策。
可一旦情况危及到极致,再无选择的余地,那么他不是不可以放手一搏。
如果到时候真的不能奈何戚长容,那他总能想办法,不声不响地让晋安皇早逝。
只可惜临城被驻扎的君门死死看守着,凉军根本不能踏进一步,而他自己几十年圈养出的军队又损失了大半……
倘若君琛死在战场上,面对不堪一击的大晋边境,他何须像此时这般苦恼?
说来说去。
一切的不顺心不如意,都是从君琛全须全尾从临城回京开始的。
“巴托。”
“属下在。”
“动用一步暗哨,让那女人不可妄动,若她要问,便给她一个确切的时间,只在这期间,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否则,本官大可以给小皇子换一个母妃。”
皇宫缺孩子,却绝不缺妃子。
一旦莲姬死去,多的是后宫之妃挤破了头皮争着抢着当小皇子的养母。
是以,实在把他逼急了,做掉莲姬,换一个更听话的傀儡也不是不行。
那莲姬太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生了个小皇子便能保得她一生无忧,却看不清眼前危机四伏的形势。
此时此刻,蒋伯文确实动了杀心。
听到这话,巴托没有任何意外,只在心下又叹息了一声。
他们留在皇宫的暗哨已经不多了,每动用一个,就会有一个暴露于人前,紧随着就会丧失一个。
眼下,可真算是穷途末路了。
……
当后宫中的莲姬得知蒋伯文的回话后,待明了他话语中的警告,一张俏脸十分扭曲,当场砸了殿中一人高的花瓶。
“欺人太甚,他简直欺人太甚!”
“真以为本宫这么容易就会受人摆布,任人拿捏吗?要是逼急了,本宫就拖着他一同下地狱去!”
听到莲姬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能掀翻房顶似的,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心中大惊,连忙低声劝慰道:“娘娘,隔墙有耳,请慎言。”
“慎言?”莲姬冷冷一笑,形若癫狂:“那蒋伯文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怂包,明明早就达成了约定,可东宫太子不过回来一月,就令他生生的当了缩头乌龟!”
“本宫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胆子,原来不过就是纸捏的老虎,中看不中用!”
莲姬的声音越来越大,话中的内容也十分不堪,各种辱骂接连上场,到最后,贴身伺候的宫女不得不大着胆子,用尽全身力气捂住了莲姬的嘴,堵住那些越听便让人越心惊的大逆不道之语。
“娘娘!”
顿时,莲姬只觉受了奇耻大辱,不住的挣扎着,挣脱的瞬间便狠狠的赏了一个巴掌,气怒道:“连你这狗东西竟然也敢冒犯本宫,是活腻歪了不成?!”
宫女的脸被打向一旁,嘴角溢出一丝血,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仍是心平气和的跪服在地上,忍着痛意低声道:“娘娘,请您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在皇宫啊,你与蒋太师之间的关联若是在外走漏了半点风声,只怕会立刻迎来万劫不复!”
“奴婢一条贱命,死了也就死了,可娘娘您身份尊贵,还有小皇子需要照顾您,可不能让小皇子这么小就没了亲娘啊。”
一番涕泪横流的话,再提到了仍在后殿歇息的小皇子,莲姬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
望着眼前死忠的宫女,她不由嚎啕大哭。
也许是殿中的动静过大,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立时有人隔着一扇厚重的殿门,谨慎的朝里面问道:“娘娘,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尖细的声音从门缝中传了进来,被打的宫女哀声低叫:“娘娘——”
闻声,莲姬连忙抹了抹了抹眼泪,忍着心底翻滚的情绪,冷声朝在外面回道:“无事,就是个不长眼的小宫女打碎了内殿的青瓷瓶,惊吓到本宫了。”
话落,莲姬狠心的撇过脸,扬声怒道:“你这不长眼的东西,做事笨手笨脚的,罚你到殿外跪一个时辰,看你下次长不长记性!”
明明是惩罚的话,可莲姬说完后,宫女却只觉得如释重负。
唯有如此才能掩饰内殿的异常。
“奴婢知错,求娘娘宽恕。”
“来人,把她给本宫拖下去,时辰不到不准起来。”
话落,殿外立即涌进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太监,没有任何压力的将犯了错的宫女压了下去。
而殿内,望着一地的碎瓷片,宫人们面面相觑。
莲姬深深的吸了口气,除去她微红的眼睑以外,已又恢复了雍容华贵的后妃模样:“本宫去后殿瞧瞧小皇子,你们尽快将此处收拾好,若是遗留了一块碎瓷,仔细你们的爪子。”
听到这话,众人自然是惶恐异常。
有那些胆小的甚至忍不住把手缩了起来,生怕下一刻便会失去这双陪伴多年的配件。
在关乎自身生命的威胁下,宫人们自然没有心思探寻之前那番不对劲,以及殿内突然爆发出的怒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