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的结果,连张登高自己都不敢相信——三件货净利润100万。涨了10倍。主要是翠喜力挺的那个大件石头,足足赚了80万。张登高热血贲张,激动得不能自已,这是真的吗?人生的第一个100万就如此轻快地走来?激动之余,他心里有了一丝愧疚,觉得有点对不起翠喜。翠喜要是一同见证了这个场面,那……翠喜带来巨大的财富!难道她在我们这些凡人的一双眼睛之外,还有另外一双慧眼、法眼甚至天眼?
更大的喜讯从驼城老家传来,妻子这周就要临盆,儿子即将来到人间!张登高听人说过,婆姨生娃儿老汉不在身边的话,她会记恨你一辈子。张登高收拾好行囊,立马赶回驼城老家。
妻子香玉已住进人民医院妇产科。张登高拉住妻子的手,充满感激之情,无比愧疚地说:“都是我不好,没有时间照顾你,哪怕是一天。”眼泪也扑簌簌掉下来了。妻子用手擦了擦丈夫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说:“你也不易。儿子一落地。你就给他准备了七位数字的大礼。我们娘儿俩还得感谢你呢。你看你,人瘦了,也黑了!该不是在外面养了小三,来回奔跑给累的?”张登高用手指刮了一下妻子的鼻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张登高佯装责怪婆姨。心里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婆姨该不会是知道翠喜的事了吧,难道女人都有第三只眼?
妻子临产前剧烈的阵痛袭来,脸上流淌着豆大的汗珠。张登高征询婆姨的意见,要不咱剖腹产算了,免得活受罪。妻子责怪丈夫,你灰汉!你没听人说,自然生产的孩子才懂得生的艰难,长大了也就自然能吃苦;还有从母腹出来时就懂得与母亲协调、配合,长大后就天生富有沟通、协调能力,自然胜任领导岗位;还有,当父亲有了野女人时,他就会站在母亲一边……妻子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婆姨紧紧抓住老公的手。张登高的手掌心硬是被抓破了。婆姨被推进产房,顺利产下一个男婴。取名张望远。婆姨起名时说,你们爷俩一个登高,一个望远,我就在下面扶梯子。
财富会带来人的的极度膨胀。张登高有了一个更加庞大的计划:既然自己已经打通了通往天阶的淘宝之路,索性就在腾冲注册一间珠宝商行,买一部国产越野车,请一个腾冲当地的司机,这样就可以建立一个翡翠原石的中转、交易平台和信息中心。这样的话,从边境接货方便得多。而且还省去每次去缅甸昂贵的包车费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为了坚定信念,张登高随身携带《韩非子》一书,以中国春秋时代的赌石鼻祖卞和来激励自己。和氏璧的故事在中国可谓妇孺皆知。相传春秋时楚人卞和在荆山(今湖北南漳境内)获得一块璞玉,献给楚君厉王。厉王让宫廷玉工鉴定,玉工说只是一块石头。厉王大怒,以欺君之罪砍断卞和的左脚;厉王死,武王即位,卞和又献与武王。结果一样,武王下令砍断了卞和的右脚。武王死,文王即位,卞和在荆山脚下哭了三天三夜,眼泪流尽,最后流出的是血。文王召见卞和,问其哭为何故?卞和说,我并非因为被砍去双脚而哭,我哭的是朝人将宝玉当成石头,忠君之人被判欺君之罪。文王遂令玉工切开璞玉,原来果真是一块稀世宝玉,就命名为和氏璧。和氏璧从此成为楚国的镇国之宝,从不轻易示人。后楚国向赵国求婚,和氏璧流入赵国。公元前283年,强大的秦国秦昭襄王提出用十五座城池换取赵国的和氏璧。赵国不情愿,又害怕得罪秦国,就派智勇双全的蔺相如奉璧使秦。蔺相如猜到秦昭襄王有诈,偷偷将和氏璧送回赵国——“完璧归赵”。但最终秦国还是夺取了和氏璧。如何夺得,史无记载。
司机木麻诺(麻诺:景颇语,排行老二之意)是一个景颇族小伙子,腾冲猴桥镇人,和翠喜一年出生,人长得英俊清爽,能说会道。尽管年龄不大,阅历却丰富得很。此前一直活动在中缅边境,专门为客商的走私珠宝接货,更何况和顺珠宝协会木副会长是他叔叔,他愿意为侄子入职提供担保。商号取名“永泰”,翠喜嗤之以鼻,连说太俗太俗。全称是——腾冲永泰珠宝商行。
张登高的赌石事业顺风顺水,蒸蒸日上。两年下来,他从10万起步,已经迅速累积了500万元的财富,就连翠喜,银行卡上也躺着50万元的进账。翠喜已经毕业,仗着卡上的钱,她懒得再去找工作。张登高安排她在不去缅甸当翻译的日子里,就负责打理永泰商行。说好利润对半分。主要做一些半成品和成品的翡翠小件,B、C货居多。以内地游客为主,她自封“老板娘”,还逼着木麻诺非这样叫她不行。她对张登高说,我要跟你学赌石。赌石特刺激,特好玩儿。我有天赋,有直觉。你看,每次你只要听我的,都是赌涨的。张登高打心底认为翠喜这个女人非同寻常,难道我的滚滚财运是她带来的?可是赌场又有被世人奉为圭臬的格言——“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之说啊。张登高看着翠喜,假装不以为然地说,赌石只是一个资本原始积累的工具,终究不宜作为终身的事业。更不适合女人。见好就收,否则就会死得很惨。
为了进一步开阔眼界,张登高带着翠喜、木麻诺相继考察了仰光珠宝玉石拍卖会、曼德勒(瓦城)的珠宝交易中心、缅甸新首都——内比都和泰国清迈珠宝玉石拍卖交易中心。这一路确实让张登高大开眼界——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相对于仰光那种按堆拍卖翡翠原石、5万欧元为入场起点的气势,平洲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看看,全世界的豪客大佬都在仰光扎堆呢。张登高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得玩一票大的,然后金盆洗手,干一番可以称得上是事业的大事。
自从有翠喜做翻译,最近的几趟缅甸之行收获不小。其中最重要的是,从当地人口中,张登高得知赌石这一行,要想发大财,一鸣惊人,非要在帕敢的老坑口守株待兔不可。要尽量避开有政府背景的大公司的场口,譬如金固、双龙和红宝龙这些公司。他们实力雄厚,专家云集,翡翠原石的估价那是测了又测,算了又算。你想捡漏发一把,门儿都没有。最有价值的翡翠原石出自私人合伙在老场口承包挖矿的队伍。他们挖到石头,现场估价,现场成交,现场分钱,毫不含糊。由于没有“擦口”和“开窗”,所以更考眼力和胆识。但这里常常会出现石破天惊的发现,赌涨的概率要远远大于你在城里的珠宝交易中心参赌。但它的风险也是致命的。一旦你在坑口赌到巨型翡翠原石的消息不胫而走时,就会有劫匪惦记着你了。矿区道路崎岖,地广人稀,只能雇马帮或象队运出来,路上被打劫的风险极大。所谓富贵险中求,利润永远与风险成正比。张登高决定尝试一把,尤其是这最后的收山之作。
张登高先后在帕敢的后江(也称坎底)、灰卡、打木坎(刀磨砍)和龙塘(也称龙坑)这些著名的场口安插眼线,自己则与翠喜、木麻诺在腾冲等消息。
这一段时光过得赛过神仙。白天胡乱转悠,晚上搂着翠喜入眠。舒心而又踏实。这一晚,翠喜和张登高“嘿咻”完毕,翠喜一反常态——过去从来就是将的姿势像雕塑一样保持到天亮!这回她一个鹞子打挺,骑在张登高的身上,张登高还在不停地喘息。翠喜严肃地问道:“大眼哥,告诉我,你能做到蹬了你的小香玉和小望远,和我度过余生吗?”张登高心里一咯噔,“毛病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像教堂的主婚牧师的口气。”翠喜说:“太重要了!回答我,YES还是NO。”张登高坐了起来,面对这个终于来到而自己却一直提心吊胆、最害怕触及的问题,沉默无语,无法回答。翠喜说:“好,时间到。我理解成你做不到。那就好了,我俩的关系定位就十分明确了:同事加情人关系。有了这个定位,我就可以正常恋爱,并最终找一个人嫁了。你除了拥有老婆、儿子,偶尔拥有我,还可以拥有其他女人。”张登高终于发话了:“你说得太好了。你不光机灵过人,看来还充满理性,善解人意。”翠喜说:“你这是恭维我呢还是挖苦我?你终究不了解女人。我真的生气了,不理你啦!你去小木的房间睡去吧,今晚本姑娘想单独睡,无须侍寝。”张登高看着满脸忧伤的翠喜,有些不解。她似乎是真生气了。以前从来不曾发生过,他麻利地穿上衣服,将床头灯调到最小亮度,并轻轻地带上房门。
司机木麻诺见老板灰溜溜地半夜跑出来,又在自己房间过夜,就推测两人可能闹了意见。他想,这会儿,我应该做点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小木就邀请张老板和翠喜“老板娘”去他家做客。顺便看看高黎贡山和怒江沿途的风光。翠喜高兴得跳了起来:“真是个好主意,你太有才了。”她拍了一下木麻诺的肩膀赞许道。张登高一看翠喜,昨晚的阴云早已烟消云散,不着痕迹。张登高心里踏实了许多。他问道:“有多远,当天能返回吗?”司机小木说:“40来公里盘山路,当天返回没问题。”“这样也好。在一个地方待长了就是有点闷,有点无聊。你好好检查一下车况,做个保养。咱们明天就出发去你家。翠喜记得给他家老人买点礼物。”张登高交代着明天的出行。
腾冲地处高黎贡山脉的腹地。高黎贡山属青藏高原南部,横断山的西部断裂带,印度板块和欧亚板块碰撞及板块俯冲的缝合地带。所以山高坡陡切割深,垂直高差达4000米。形成垂直的自然景观和立体气候。一路上,翠喜兴致很高,问东问西:“哎,小木,你说这高黎贡山有什么稀罕东西呢?”小木边开车边回答:“最稀罕有两样,都是快要灭绝的,一是白眉长臂猿;二是大树杜鹃。”翠喜有疑问:“白眉长臂猿在电视里见过,就是个白胡子老头,是挺稀奇的,那大树杜鹃有啥稀罕的?”小木答道:“杜鹃树大得你没法想象。据说胸径两米多,一棵树都能开四五万朵花。”翠喜“啊”了一声,又接着问:“山上还有什么好玩儿的东东?”小木回答:“还有火山热海、飞瀑叠水和南方丝绸之路。”翠喜说:“我发现这里的山好多都没有山尖,而恰恰是凹下去的,像大铁锅。”张登高插话:“这就是新生代火山群,据说有99座。光腾冲就有88处温泉,所以才有火山热海之说。”翠喜嘲讽地说:“真没想到,张老板都快成导游了。小木,那飞瀑叠水又是什么呀?”小木说:“因为高黎贡山是怒江和伊洛瓦底江的分水岭,周边有80多条河流流入这两条江。加上山又高又陡,落差大,瀑布分好几层落下。听说最高有2000多米,所以就称作飞瀑叠水。”翠喜继续发问:“那南方丝绸之路呢?”小木说:“这个我说不全,还是问张老板吧。”张登高接过话头说:“起点是成都,终点是阿富汗。比北方的丝绸之路还早200年。途经昆明、大理、保山,翻过高黎贡山到腾冲,然后是缅甸、印度和阿富汗。”翠喜打诨道:“小木,不去你家了。干脆直奔阿富汗得了,咱去会会塔利班。”张登高和小木都被翠喜逗笑了。
翠喜接着聊:“小木,你家有几口人?住的什么样的房子呀?”小木答道:“父母,爷爷,两个姐姐,一个哥哥,我排行老二。房子我们寨子都是二层竹楼,顶上盖上茅草,上下两层,楼上住人,楼下养猪和鸡。我们盖房通常备好料后,清晨开工,晚上完工,一天必须盖成。乡亲们都来帮忙,还送来米和菜。晚上就在新房里生火塘招待乡亲。”张登高问:“听说你们盖房选地基特别讲究?”小木答道:“是的。我们叫试地。主要有以米试地、以水试地、以酒试地和以梦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