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瓦窑堡会议2

晚上住在神华大酒店,神木农行安排的。听刘行长说,论喝酒,神木人不仅酒量大,而且酒风剽悍,有蒙古人遗风。王建国与李海峰交换了眼色,因不胜酒力,心里就有点忐忑。“你们不必紧张,你们是我私人的客人,没让他们陪。吃完饭酒店有最能代表神木、府谷民俗民间文化的‘二人台’表演。我两个挑担都是神木人。”刘行长说包房名叫“中南海”。刘行长一一介绍,握手寒暄就座。刘行长对陈局长说:“今天你是老大,说几句吧。”陈局长说:“好,我们神木家乡人热烈欢迎王总和李博士。酒咋喝?”他问郝检察长。“当然是神木规矩,入乡随俗嘛。你说呢?”球踢给刘行长,刘行长说:“大家都不是外人,那就唱酒曲喝吧。红火(驼城方言:热闹)!让香港的朋友见识见识咱们的酒风吧。”陈局长起身端了一盘盘酒走到王建国、李海峰旁边,现编现唱道——

骑马难遇硬塄塄

咱们难遇这么一阵阵

山丹丹开花背斜畔红

喝酒的外商是富翁

“编得好!”刘行长、郝检察长鼓起掌来了,王建国、李海峰也站起来,一人喝了三杯。这种盛情不喝多对不起唱曲儿的人啊。“该郝检了。”刘行长点将。郝检说:“我没有陈老大会编,我来现成的,是《拆字贯成句令》——

品字三个口

水酉字成酒

字成酒,口口口

劝君更进一杯酒

王建国、李海峰端起盘盘里的酒,每人又干了三杯。“慢点慢点,你们多吃菜。”刘行长笑着对李海峰夫妻说。李海峰脸上红扑扑的,这就有点晕了。

轮到刘行长了,他声明自己是驼城人,不太会唱酒曲。郝检哪能让步,逼着他霸王硬上弓。王建国说:“我俩酒量都不行。这酒曲太好玩了,你们仨比试吧,我们来欣赏。”刘行长说:“这多不好意思呀?好吧,我来挑战郝检,陈老大做评判。”刘行长起——

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沟

几十几道沟里卧土牛

土牛头朝哪边卧

尾巴插在哪个州

郝检张口就来:

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沟

九十九道沟里卧土牛

土牛头朝东北卧

尾巴插在苏杭州

陈老大评判说:不相上下,打了个平手,你们接着来。刘行长又唱道——

什么上来一点红

什么上来像弯弓

什么上来成双对

什么上来黑洞洞

郝检“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姑娘的嘴唇一点红

细细的眉毛像弯弓

姑娘小伙成双对

红缎被子盖住黑洞洞

好!没想到郝检机智而又幽默。陈局长笑问李海峰该判谁赢,李海峰笑着说:“郝检赢了。”陈老大罚刘行长喝三杯。郝检说:“他喝二,我喝一,不服再来。”刘行长喝完酒,还真不服气。他又来了——

四方城里有什么堂

几道柱子几道梁

什么人儿上面坐

什么人儿下面念文章

郝检想了一会儿,对不上来了。他对陈老大说:“认输,我喝酒。你来对。”陈局长说,这还不简单,张口就来——

四方城里有庙堂

九道柱子十八道梁

皇帝老儿上面坐

孔夫子下面念文章

该刘行长喝酒了……他们你来我往,慢慢就开始戏谑起来了——

拦羊嗓子回牛声

一声将起个母猪掀墙根

掀倒墙,压死羊

一家叫我打新墙

一家叫我赔绵羊

黄土埋在脖子上,

还是十几岁的老样样

喝上烧酒胡瞎想

小心孙媳妇打耳光

酒坏君子水坏路

神仙离不了酒的够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要借酒胡日鬼

9点开始有“二人台”的节目,刘行长他们三个挑担弟兄还没尽兴,王建国说:“你们接着玩吧,我们看节目去了,失陪失陪。”王建国和老婆正好逃避喝酒,乘机离席了。

二人台本是流行于内蒙古以及山西、陕西和河北三省北部地区的剧种,俗称“双玩意儿”,又称“二人班”。因其剧目大多采用一丑一旦二人演唱形式,故叫二人台。而在晋北、冀西北、陕北和内蒙中西部却演变成一种曲艺,用笛子、四胡和扬琴等器乐伴奏,由二人一丑角和一旦角对歌对舞。代表作主要有《走西口》、《走出二里半》、《打樱桃》等,其中最著名的要算《走西口》。

黄土高原上的“走西口”不单单是流行于晋陕大地的一首凄美的民歌,而是存在于黄土高原上近三个世纪中的一段悲惨的历史现象,是陕北和晋北流民的生离死别的一部苦难史的高度浓缩,千年苦难史,百年移民潮。有人考证说,“走西口”、“走口外”这一特殊的社会现象产生于晋西北的河曲、保德和偏关三县;雁北的朔县、平鲁、左云、右玉和山阴五县;陕北的府谷、神木、驼城、横山、靖边和定边六县。从明末清初到新中国成立,一代代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难苍生,告别黄天厚土,舍下妻儿老小,一步一回头,踏上走西口这条生死未卜的谋生之路。西口一般认为是山西右玉县的杀虎口,这条路线主要是晋商将粮食和日用品运往边关以换取盐引,并向内蒙、新疆等地输入货物;随着晋、陕、甘、宁大量的流民涌入,后来又泛指走出长城西部各关口去内蒙向蒙民租地耕种或进入大漠私垦的汉人。

台上一男一女在踩着进三退二的步点,男丑角是典型的陕北汉子的装扮:头上的白帕三道道蓝,系着英雄结,穿着翻毛的羊皮坎肩,面部在眼鼻交界处涂上白粉;女旦角着红绸对襟布衫和蓝绸裤。双手拿着彩色手巾。笛声揪人心肺,四胡如泣如诉。女旦角的歌声带着那种生离死别的哭腔——

正月里娶过门

二月里你西口外行

早知道你走西口

哪如咱们不成亲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也难留

止不住的伤心泪

一道一道往下流

哥哥你一定要走

小妹妹实难留

怀抱上那梳头匣

我给哥哥梳一梳头

哥哥你要走西口

小妹妹实在难留

手拉住哥哥的手

送你送到大门口

哥哥你要走西口

小妹妹实在难留

有两句知心话

牢牢记心头

(此处略去几段)

哥哥走西口

你不要为朋友

为下那野溜溜

恐怕你忘了奴

有钱是朋友

无钱你两眼愁

总不如小妹子

年长又日久

哥哥走口外

玉莲我挂心怀

但愿他平安无事

秋后早回来

女演员的表演自然而又饱满。李海峰的眼睛湿润了——悲切中有着一丝恐惧,无助中显出一份无奈,离情中饱含着深情,痛苦中又孕育着希望。这歌声将黄土高原的婆姨们变成一座座石雕,望穿秋水,望断天涯路。

董事会就在煤矿开。煤矿所在地叫瓦窑堡,这与当年(1935年12月)率中国工农红军到陕北后在延安的子长县的瓦窑堡的几孔砖窑里召开的*****会议的地名相同。煤矿旁边的村庄叫瓦窑堡村,有多半村民住的是土窑。

中方的另一位董事是孙云,煤矿改制前一直担任书记职务。李海峰曾建议会前与中方沟通一下,遭到王建国的反对。王建国说:“我们是占70%股份的绝对控股股东,会议的决议中方只有执行的份,不要养成坏习惯,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建国会前与钱进、赵牧之沟通过,他们完全同意王建国草拟的会议议程。董事长王建国主持会议。王建国开场白后是各位董事发言,李海峰做记录。

钱进:大家都辛苦了。我赞成王总的思路,公司首先是要规范,其次才是做大做强。刚才在煤矿转了一圈,感觉基础条件差,还有很多改进的空间,当然也要花不少钱。高矿长还有孙书记,咱们怎么也得盖一幢像样的办公楼吧,都中外合资了都,不能老在那种低矮的窑洞里办公吧?

高举:钱总说到我们心坎上了,我们咋不想在雪明瓦亮的办公室呀,可没钱啊。我和孙书记去年就请人设计好了,就盖在你们来煤矿的那条马路边,20间四层,短不下得500万呢。

孙云:不光办公室,炭毛子(驼城人称挖煤工人)那边还要上淋浴房,煤炭局有要求。

赵牧之:我想了解一下成本。高矿长,煤矿的直接人工成本是多少?税费呢,现在的利润是多少?再就是安全。这可与在座的诸位都有关系,不光是你王董事长和高矿长的事。还有就是账上有多少钱?

高举:井下工人实行计量工资。加上机械使用、炸药和支护分摊差不多一吨煤四十来块钱。综合税费也是这个数数。也就是说煤价低于每吨80元没钱赚。现在是100到120元每吨,趋势是看涨的。安全上吗,不用担心,这里井下瓦斯浓度极低,不存在瓦斯爆炸。粉尘问题我们在井下上一套喷淋系统就行了。透水事故可能性有,因为旁边有个水库,我们不往那边采掘就行了。当然地下要有暗河或烧成岩积水那就没办法了,关键是地质、水文资料要全。账上的钱是最近三个月卖炭(驼城人称煤为炭)的结余,有一千来万。

王建国:主要议程你们都看了,没意见咱们就表决,形成董事会决议。

高举:财务总监我解球不下。他跟总经理、董事长什么关系?主要职责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钱博士跟你解释,你撞他枪口上了。”赵牧之笑着说。

钱进说:“财务总监是西方三权分立制度的产物。改革开放后引进中国。财务总监是董事会派出并对董事会负责。主要负责监督公司的运营并负责公司的投资、融资和日常资金收支的监督。说白了,就是监督总经理的。享受副总待遇,国外也叫COO,首席财务官。财务总监张慧能过几天才能到位。他来时会带一家会计事务所帮忙合资公司审计并建账。我建议这次建账直接上财务软件,用友、金蝶都行。”

高举说:“动钱财务总监就要签字,那他可得在煤矿按时上下班。还有工资提高一倍是不是太猛?还有我们几个高管的工资太高了,不要言传。免得员工心理不平衡。”

王建国:“我三万,你两万五,财务总监两万高吗?这可是香港的最低工资了。员工工资不也是涨一倍吗,只是分两次,先涨50%。这不是原来的国企了,员工也要无条件地听投资人的嘛。”

七个董事在董事会决议上签字,董事张慧能因故缺席,由钱进代签。李海峰拟的抬头是《驼城市长城煤业有限公司董事会瓦窑堡会议决议》。会上还决定由李海峰兼任办公室主任。一是将煤矿的所有文件资料、合同协议和井田的勘探资料、井下的掘进流程图等全部整理出来,分门别类,建立档案;二是协助高举建立一整套薪酬制度和员工考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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