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朱祁钰不再软弱

这是个阳谋,无解的阳谋!

文官集团的算计昭然若揭,不算高明,却很有效。

朱祁钰是被捧上去的,身为太上皇的朱祁镇,为何不能重登帝位?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

他们相信朱祁钰也明白。

但……朱祁钰并不怎么慌。

因为李青的允诺,还因为厂卫已经调查出了眉目,很多上报受灾的地方,都是夸大其词,甚至无中生有。

文官集团捏住了他的命门,他也握着对方的把柄。

大不了互相伤害,朕就不信了,他们还能造反不成……朱祁钰恨恨的想着,为自己加油打气。

这次厂卫带回来的消息,让他彻底不再信任文官集团,初听闻时,他差点儿没忍住暴走。

自以为是在做好事,爱护子民,却不料被人当成大傻子,狠狠宰了一顿,一想起那些钱,他就忍不住心痛。

之前觉得钱花不完,朱祁钰大手大脚,现在回想,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

太败家了!

朱祁钰很愤怒,换谁都愤怒。

就好比遇到一个可怜的乞丐,拿出钱财施舍他,结果乞丐摇身一变,换上锦衣华服,去花天酒地。

完事儿还啐了口唾沫,骂上一句“人傻钱多。”

虽然他没听到,但他知道那伙人肯定这么想的。

经此一事,朱祁钰彻底认清现实,那些个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天下万民的臣子,真实品性如何,实在有待商榷。

他很难不怀疑,很多人都是在打着为民谋利的幌子,为自己谋私。

朱祁钰花了不少钱,却也并非一无所得,至少……他买了个教训。

……

李青欣慰的发现,朱祁钰变了,不再那般软弱,变得强硬许多,说‘不’的次数越来越多。

这是个好兆头!

不像朱允炆,一边说着信他,一边被文官牵着鼻子走。

相应的,文官集团的反抗情绪也越来越激烈。

双方就像是刚度完蜜月的小夫妻,甜蜜过后,都发现对方一身臭毛病。

一个觉得嫁给了渣男,一个觉得娶了个祖宗。

‘家暴’一触即发!

冬月。

文官集团忍无可忍,率先打出‘家暴’的第一拳。

煽动舆论,称朱祁钰为一己之私,不迎回太上皇,置朝廷颜面不顾;长兄如父,让身为的太皇上饱经苦难,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当然,这种话他们可不敢在朝堂上说。

但京师已经传遍了,甚至还编了首儿歌。

朱祁钰苦闷不已,这可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不过……朱祁钰不想接朱祁镇回来,也是事实。

从这方面说,朱祁钰并不冤枉。

至少比当初的朱祁镇强,文官集团还造谣过,朱祁镇不是宣德皇帝亲子呢。

没多久,朱祁钰便召开大朝会,立场鲜明的表示,议出个妥善法子后,一定会迎回太上皇。

同时,他开始严办那些打着受灾幌子,贪污朝廷公款的官员。

虽然都是些地方官儿,但那些人和京官关系密切,顺藤摸瓜之下,办了朝中十数人,甚至包括户部的一个侍郎。

朱祁钰的反击,简单干脆而又直接。

文官集团一看这架势,也震怒不已,这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看朱祁钰平易近人,礼贤下士,现在再看,顿觉错付良人。

类似家庭伦理剧的戏码,接连发生,君臣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再不复最初的和气。

因为朱祁钰和朱祁镇没差,且他还是‘半路出家’,这让文官集团的不满达到顶点。

你一个王爷上位,凭什么这么硬气?

他们开始拉拢第三方势力。

……

乾清宫。

孙氏、朱祁钰相对而坐。

“听说近来百官建议迎回太上皇,被皇上否决了?”孙氏抿了口茶,淡淡道,“有这回事儿吗?”

朱祁钰微微摇头“是有臣子建议迎回太上皇,朕也并未否决。”

“那皇上何不派人去迎?”孙氏道,“这眼瞅着快腊月了,草原上天寒地冻的,皇上也不忍心让太上皇苦寒交迫吧?”

“自然不忍。”朱祁钰点头,苦叹道“一面是太上皇,朕的兄长;一方面是大明的江山社稷,还有欲求不满的鞑靼;

手心手背都是肉,朕实在是难以抉择。”

“太后也不想为了迎回太上皇,让朕置大明江山不顾吧?”朱祁钰问。

孙氏面色一沉“本宫……”

“太后,若真那般,太上皇即便迎回来了,也会背负骂名。”朱祁钰真诚的说,“那样不是陷太上皇不义吗?”

“本宫……”

“想来太上皇宁愿受苦,也不愿背负此等恶名。”朱祁钰道,“太后以为呢?”

孙氏连续被噎了两次,气得差点拍桌子,她冷哼道

“谁知是不是有些人,故意加大难度,好不让太上皇回归呢?”

“这个应该是没有的,”朱祁钰道,“百官想要太上皇回来,朕也想太上皇回来。”

“那你倒是派人啊,人都没派去,怎会知道鞑靼不放人?”孙氏气道。

朱祁钰点头“人是肯定会派的,但得准备妥当后再说,没有准备一旦谈崩,受苦还是太上皇。”

“好一张伶牙利嘴。”孙氏破防,索性一点面子也不给了,“昔日你登基前怎么说的?啊?

迎回太上皇是不是你说的?

现在给本宫扯什么家国大义,呵呵,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朱祁钰脸上一热,旋即恢复如常,认真道“朕会尽快议出个妥善法子,而后接太上皇回来。”

“还来这招?”孙氏鄙夷道,“怕是再议十年,都议不出个妥善法子。”

“绝对用不了那么久。”朱祁钰保证。

孙氏却是冷笑“你真以为做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告诉你,没门儿!

你别忘了,东宫可还有太子呢;

有些事儿,太上皇不回来,也不是做不成!”

朱祁钰心中一凛,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是实话,他一个郕王能做皇帝,朱见深一个太子为何不能?

论合法性,大侄子完爆他。

尽管大侄子还只是个幼童,但这和继承大统没有关系。

“哼哼……怕了吧?”孙氏得意道。

朱祁钰皱着眉道“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的,这样,过了年吧!”

“朕尽快,争取明年开春敲定方案。”朱祁钰说,“不知太后以为如何?”

孙氏刚才忘形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已经后悔了,她连忙找补“本宫心疼你皇兄,一时口不择言,还请皇上勿怪。”

她追悔莫及,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

那样的话能说吗?但凡朱祁钰心狠一点儿,绝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大孙子夭折。

朱祁钰笑笑“朕岂敢怪罪太后,儿行千里母担忧,人之常情,说到底是朕的过错。”

“哪里,皇上也有苦衷,本宫理解。”孙氏和颜悦色“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过完年,迎回太上皇哈。”

朱祁钰笑着点头。

待孙氏离开后,他的笑容敛去,孤独地坐在椅上,双目失神。

“我终究只是个外人,一个……孤家寡人。”朱祁钰苦笑自嘲,但随即又想到了李青,想到了于谦。

还有…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这两个老臣对他也很拥护。

他心里好受了些,但终是觉得自己处境尴尬。

终究不是顺位继承,朱祁钰心里很自卑,比当初庶子出身的朱允炆要自卑多了。

甭管怎么说,朱允炆是朱元璋钦定的继承人。

而朱祁钰……只是临时拉来扛事儿的罢了。

做皇帝并不爽,但朱祁钰却也不愿把皇位还回去。

就像冬天的湿棉袄,穿着冷,脱了更冷……

从登基那天起,朱祁钰就注定做不回无忧无虑,逍遥快活的郕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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