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种植园

终于,关押吴永和的那扇牢门突然打开了。他原本以为是有人要进来对他用刑,就像旁边房间那些人一样,被打个半死才有可能被放回来。

他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来临的酷刑。谁知道那人走进来,只是蹲下身沙着嗓子道:“你是从申城来的?”

声音听着带了几分方言腔,吴永和一下就睁开眼眸,这个时候他就看见一张脸上带着刀疤,满是褶子的面孔。

却见那人从贴身的衣物里拿出一只馒头,还有一袋漏水的陈米熬出来的稀薄的粥。吴永和闻得出来,这都是用发霉的大米煮的,又因为水加太多了,因而这霉烂的味道也就愈发的浓烈。

他凑近闻了一下,只觉得一股子酸水汹涌着,有种说不清楚的恶心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是从申城来的?”吴永和低声问道。

“呵,这儿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一张皱巴的船票,上面写着是从申城出发的班次,你不是从申城来的,又是从哪里来的?”刀疤脸笑道。

吴永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穿了一身老式的黑褂衣服,身材瘦长,一对腮帮子也是削的锋利。他的脸色黝黑,常年被海风吹得发亮,脸上一道硕大的刀疤也格外引人注目。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吴永和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刀疤脸毫不理会他的话,只是将馒头和粥袋塞到他手心里:“别觉着这儿的饭吃不惯,就不想吃。十天半个月吃不上饭,还要下地、下海干活的时候你就晓得要怎么办了。”

馒头的上头沾染了些许黑色的颗粒状东西,还带着淡淡的黄色液渍,这分明是老鼠屎掉在上面了。

“吃,有什么不能吃的。”吴永和咬咬牙,一口就含了大半个馒头,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人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该吃就吃。”

吃的急了,吴永和突然就噎着呛了两声,连忙又抓着粥袋喝了几口薄粥:“多谢你,我还不知道尊驾应该怎么称呼?”

“我来了这岛上二十多年了,叫什么连自己都快忘了。你小子别揣了心思瞎打听,小心把你舌头割下来。”刀疤脸恶狠狠地说道。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吴永和咽了口口水,还是把心中盘旋许久的疑问问出了口。

刀疤脸冷笑一声:“还能是什么地方,苏门答腊的小破岛上呗。像你们这样被拣进来的,第一个就是要打到你们不敢动,然后才好将你们再送到别处去干苦力。”

“这…….”吴永和听了不禁眉头紧锁,他一早就听说过东南亚这一带有专门贩卖人口的行当。像是有些家庭穷苦的,直接被当猪仔卖掉,就算死在外头变成一堆白骨也无人知晓。

“小子,别想着你忍一忍这事儿好像就能过去,这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像你对面那门里关的哥们,两鞭子下去就晕了,着实没用呢。你是还没尝过鞭子的滋味,不晓得这里头的门道啊。”

“用刑之前,这鞭子必定是要在水里浸泡上一整夜的。沾了水的鞭子可就不一样喽,一鞭子抽下来,皮开肉绽不说,上头的木刺直接扎进肉里,真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刀疤脸说着伸出手来,在他那个剃到发青的头皮上拍了一掌,而后凑到吴永和的耳根子下阴霾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让吴永和毛骨悚然,他料得这所谓的鞭刑自个也是跑不掉了,不自禁地便打了一个寒噤。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吴永和被人绑到了外面行刑的柱子上。拿着鞭子的人慢慢走了过来,吴永和紧张得双手都出了粘腻的汗水,简直心擂如鼓,一双眼睛都快瞪得要跳出眼眶了。

就像是夏季短暂的一阵雷雨,鞭子一挥动,噼里啪啦便朝着吴永和席卷而来,简直退无可退,无路可逃。这不过是第一鞭而已,吴永和就已经痛得直哆嗦,就像发高热那般昏里糊涂地摇晃着脑袋。

“啪、啪”两声,两鞭子不偏不倚地又继续落在了他的背上、肩上。他隐隐闻到了一股子鲜血的腥甜味道,脸上、脖颈上、身上,新伤带着旧伤,折磨的人痛不欲生,直痛晕了过去。

等到吴永和醒来的时候,他直接被送到了岛上的一处甘蜜种植园去。昏天暗地,没日没夜,心惊胆战的苦力生活随之而来。

种植园的环境恶劣,吴永和采摘干蜜枝叶的时候,总是会听说有人得了疟疾死了;要么就是脚上踩到了碎石,脚上长期被割伤长了脓疮,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发肢体的并发感染,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全身溃烂而死。

除此以外,这一帮苦力生活的棚屋附近,还时常会有马来虎的出没。马来虎十分凶猛,又善食人,就算是拿着枪的种植园主都拿它们没辙。可怜苦力们若是正面遇着了,几乎就没从虎口上活下来的可能。

夜里,吴永和躺在草堆上,看着自己的胳膊、脚、手背,只要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紫色淤青和抓痕。蚊虫咬的,植物芒刺刮刺的,总归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

听着棚屋外面的犀鸟鸣叫声,吴永和叹了口长气出来。他不能再继续这样待下去,若是再不行动,下一个在这里变成白骨的人就会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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