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于乐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孟德昭身旁时,孟德昭的面上并未掠过丝毫讶异之色。“楚南天未曾现身,莫非已遭不测?”他目光穿过夜色,落在远处摇曳的火把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揣测,向于乐问道。
于乐的神色波澜不惊,淡淡回应:“或许吧,周正也在他的府邸之中。”
“唉,”孟德昭轻叹一声,眉头紧锁,“能在白山县这方寸之地,默默蛰伏近二十载,他究竟所图为何?”
“或许,是为了造反的大计。”于乐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可为何偏偏选在这东北一隅,更在这贫瘠如洗的白山县?”孟德昭的疑惑如同夜色一般,深沉而难以捉摸。
“大人,依我之见,我等不宜一味困守此城,而应主动出击,骚扰匪军,令其不得安宁。”于乐沉稳地提出自己的见解。
孟德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早已命楚则率部前去执行此策。虽说这是我首次担纲守城重任,但兵法之道,我亦略知一二。于乐,你为何要相信我呢?”
于乐望着孟德昭,脸色微变,但很快又平和如初:“在这县城之中,除了大人您,我还能信谁?”
孟德昭轻轻点头,语带幽默:“你说得在理,倘若我身为匪徒,又怎会自寻烦恼,来守这城呢?这是座死城啊,于乐,带着你的朋友们,速速出城吧,匪徒来势之猛,定会死攻的,这城是守不住的,我只能是拖延一些时间,让百姓出城。你也走吧!”
“大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意已决,此地之外,于我而言,别无归处。我誓要在此守候,直至娘亲归来。她……她定然还在人世。”提及娘亲,于乐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呀,这份固执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你想想,唯有活着,才有重逢娘亲的可能;一旦你不在了,那份期盼又怎能实现呢?听我一言,别再固执。来,这封信,得是你替我送往京城,亲手交给我那夫人。告诉她,我为国尽忠,以死明志,此生无憾。哈哈,这曾是我年少时的志向,如今也算得偿所愿,死得其所了。”
“大人,您还是留着亲自交给他吧,咱们俩谁能活着还不一定呢!”
“你!”孟德昭给了于乐一巴掌,怒道:“你小子,怎么这么浑,我都一大把岁数了,死了也就死了,你呢,你才多大呀,你可知我们这些人守城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着你们这些孩子可以活下来吗,你们活下来,就可以为我们死了的人报仇,为我们找出真相,知道吗,快滚,这话,我不想说第三次了。”说完又踢了于乐一脚。
于乐忍着热泪向孟德昭施礼拜别。
下了城墙,于乐紧紧拽着魏莹莹的手,步伐匆匆。
“于乐,我们就这样放弃守城了吗?”魏莹莹的眼中闪烁着不舍与坚决。
“是的,县令大人有令,让我们这些年轻人先出城避难,日后好为牺牲的勇士们报仇雪恨。”于乐的声音沉稳,却难掩心中的无奈。
“不,我做不到。我要留在这里,与这座城共存亡。即使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上。”魏莹莹猛地停下脚步,语气坚定,目光如炬。
于乐转过身,目光深邃地望着魏莹莹:“莫非,你是那些匪徒暗中的耳目?”
魏莹莹闻言,脸色霎时变得苍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声音也因紧张而微微颤抖:“我?怎么可能!我魏莹莹岂会是那种人?你……你别乱猜,别随便冤枉我!”
“唉,魏莹莹,我对你是了如指掌。你绝非心怀正义之士,更无视死如归的豪情。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娇生惯养之人,眼中满是对贫贱之辈的轻视。在那匪巢蛰伏三年,又怎能将你磨砺成无畏的勇士?说吧,你此番归来,究竟怀揣着何种心机?若不坦言,我必会让你尝尽苦头,死状凄惨!”
“哈哈,于乐,你区区二境修为,竟也敢来威胁我?真是异想天开!实话告诉你,匪窝的三年,我历尽磨难,饱尝辛酸。如今归来,只为复仇,誓要与那些匪徒同归于尽!”
“荒谬至极!你既已身在匪巢,何不与他们拼死,反倒要逃回这白山之地?你的言辞,不过是哄骗孩童的谎话罢了!莫非,是那帮匪徒以重金诱惑,或是许下了什么锦绣前程,才让你这般死心塌地?”
“我……”魏莹莹欲言又止,冷笑道,“罢了,你若不愿信我,我也无话可说。我志在守这白山之城,你若想走,便自行离去。”
于乐闻言,怒火中烧,再不愿多费唇舌。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扼住了魏莹莹的咽喉,声音低沉而冰冷:“说,还是不说?你若再隐瞒,我不介意亲手结束你这条命!”
魏莹莹被于乐猛然拎起,她双眸中倒映出于乐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恐惧如寒冰般瞬间冻结了她的心神。一时之间,竟然运不了功。“我……我说,”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你……你别杀我。他们……他们吩咐我放出信号,我怀里藏着两枚信箭,一旦全数发射,便是示意他们发动攻城,意味着城中的同伙已掌控大局。”
于乐的眼神锐利如刀,冷冷问道:“他们给了你什么甜头,让你甘冒此险?”
魏莹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他……他们说,只要我听话,日后便能成为皇妃。”
“这种荒谬之言,你也当真?”于乐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魏莹莹的肩头微微一颤,泪水终于滑落:“我又怎能不信?若是不从,我还有活路吗?在这乱世之中,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自保?”
“你已回到白山,这里是你的故土,还有何惧?”于乐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惋惜。
“他们说,白山县内已布下他们的耳目,倘若我稍有动摇,必遭不测。”
“那位小上官,究竟是何人?”
“她,不过是个自幼便被掳走的孤女,让我携她归来,不过是添上一抹信任,让你们对我毫无戒备之心。”
“你就不怕她反水,将你出卖?”
“她已服下毒药,非但不能开口言及半分,还需依赖我手中的解药续命。如此,她怎敢轻举妄动?”
“解药藏在何处?”
“它……就在我身上。黑瓶是解药;而白瓶是毒药。”
于乐从魏莹莹身上搜出了传递密信的箭矢,以及一对一黑一白、小巧精致的瓷瓶。随后,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用力一拧,魏莹莹的颈骨应声而断。那一刻,魏莹莹的双眸圆睁,仿佛要将这世间最后的景象深深烙印,眼中满溢着难以置信与不甘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