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远远传来一道少女的喊声。
一个穿校服的短发女孩跑了过来。
吴大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清来人的一瞬立即往江晩星身后躲去。
江晩星认出来了,这是吴大姐的大女儿,徐袅。
“星星姐姐。”徐袅跟江晩星简单打过招呼,一下子就把藏在她身后的吴大姐给拉了出来。
吴大姐像被从石头缝里西瓜虫,慌张着遮掩着自己的脸。
徐袅看见她的一瞬马上变得泪眼汪汪:“妈!你躲什么呀?还遮什么呀?那个混蛋又打你了是不是?”
吴大姐不回答,又往江晩星身后躲,母女两个人绕柱子一样围着江晩星转来转去。
江晩星脑袋都变得有点晕乎了,直接双手固定住吴大姐。
“妈!”徐袅也跑过来,帮着抓住吴大姐,“你就不能听我说说话吗?”
吴大姐抹了把汗,慢吞吞走了出来:“你不在学校,这么晚出来找我干嘛?谁叫你出来的?”
徐袅目光炯炯地看着吴大姐,视线在她脸上、身上的伤口逐一扫过去。
扫过一遍又红了眼眶,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说:“少转移话题!你又谅解那个混蛋了是不是?”
吴大姐指了指几人身后的警察局:“没有,他还在接受教育。”
徐袅急得放高了声音:“接受教育?说的好听!他被唾沫星子吐几口就又可以放出来欺负你了!你是不是被他打死了才甘心?!”
吴大姐失神地看向了徐袅,最终叹了口气:“你班主任跟我说,他被关起来了会影响你考大学,很多学校都要考试学生素质的。”
徐袅皱眉:“班主任?她怎么会这么说……”
忽然,徐袅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正色问:“我班主任她是不是还建议你离婚了?你故意不听她的前半句话,对不对?”
吴大姐转移视线般的偏了偏头,没说话,是默认了。
徐袅皱紧了眉:“我班主任对我那么好,她不可能害我!听我的,这次不能调解,必须把他关起来!回去你就找身份证户口本,跟他离婚!”
“只要你跟他离婚,管他以后是违法还是犯罪,还是无期或者枪毙,他以后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跟他一刀两断!”
徐袅越说越激动:“那个混蛋早该死了,当初他快要中风了,你就不该救他!”
吴大姐嗫嚅道:“你别这么说。”
徐袅急得跺脚:“妈!你不离婚才是害我,他赖在我们家只会拖累我们!”
吴大姐被逼的退无可退,张了嘴,说出最后的理由:“她是你爸爸。”
徐袅被自己亲妈的执迷不悟也给气到了,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说:“我没有这样的爸!他不配!我和弟弟都读了十几年书,他没有给我们开过一次家长会!我和弟弟发高烧,他宁愿出去洗脚城按摩也不带我们去医院!这种人渣,你还跟他在一起干什么?”
“还有件事,我怕你担心,我一直没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我初一的时候放暑假,你不在家。他带了一个老男人回来……”
吴大姐如梦初醒,惊讶地问:“什么?”
“那个老男人,就以前在路口卖碟片的!他满口黄牙亲了我的脸,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去买汉堡。徐洪刚那个混蛋,当天晚上就拿着钱去按摩了!第二天老男人又过来了,还好我机灵,找了职校的小混混假装我男朋友,说他再赶过来就打断他的腿!老男人才怕了走了,后来我一直装小混混装了三年,就是怕再被徐洪刚卖了!”
吴大姐浑身抖如筛糠,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徐袅边哭边说,似乎多年的委屈和愤怒都在此刻爆发:“妈妈!徐洪刚就是个人渣,他早该死一万次了,不值得你对他不离不弃!”
江晩星一听也着急了,顾不上去扶起来吴大姐,而是快速地在本子上写:【你还有没有证据?可以报警。】
徐袅接过餐巾纸,哭着摇头:“姐姐,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个老男人前几年得肺癌死了,也算是上天给了报应!”
江晩星也是为人母亲,此刻同样为徐袅的遭遇感到痛心和悲哀,她摸摸徐袅的头,算是安慰,仿佛在跟她说:“没事了没事了。”
两人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这才把吴大姐从地上扶了起来。
吴大姐方才的慌乱已经转成了怨恨,眼睛已经变得猩红:“挨千刀的,我要杀了他!”
徐袅拉住吴大姐:“妈,你不能杀他,你只要跟他离婚,从此之后我走我们的通天大道,他去下地狱!”
吴大姐握住徐袅的手,好像下定决心了一般:“好,我这次坚持不和解,一定要把他送进去关着,等他出来了,我就离婚!”
徐袅点点头,拉着吴大姐重新往警局走。
最终,徐洪刚因故意伤人被行政拘留14天。
江晩星送吴大姐和徐袅回家之后,已经是夜里两点了。
旧楼道的感应灯年久失修,漆黑一片的环境中,三楼一盏暖黄的灯光亮起,那里是吴大姐的家。
虽然困难重重,但吴大姐肯迈出第一步就已经很难得了,何况徐袅又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姑娘,有她在吴大姐身边,吴大姐也会更坚定。
未来的路不好走,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大街上几乎没有来往的车辆,江晩星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往出租屋走。
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空无一人的路上,江晩星慢条斯理地走,这种慢并不是因为她优雅或是娴静,而是因为没有人在等她,她不需要去等任何人。
今天晚上跟着吴大姐一起解决了一桩大事,江晩星心里还是有些沉重。
因为,在徐袅身上,她看见了桃桃。
再过十几年,桃桃长到跟徐袅一样的年纪了,会不会在记忆深处想起多年前抛下她的妈妈?
还有叶慕承,童晨和若梅说的没错,他迟早会组建新的家庭,也会有新的孩子,桃桃会不会得不到他的认真对待?
这么想着,忽然下起了夜雨。
江晩星没带伞,赶忙跑进了公交站避雨。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江晩星靠在广告牌上荡腿。
忽然,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两道冲破雨幕的车灯照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