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灵魂没找到

阿真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坐在会场中,仰头看向台子上侃侃而谈的某业界大牛,两眼呆滞。

一个又一个生涩的医学名词钻入耳中,让人如听仙乐耳暂“鸣”, 不知今夕是何夕。

——Hello, 你们说的是英语吗?

他早该想到的, 这种汇集全美医学能人的研讨会岂是他这种小菜鸡能听得懂的?

那些长得跟绕口令一样的医学名词,让他仿若重新体会到了刚来这个世界时对全民说英语环境的茫然——明明这两年他的英语水平已经跟本地人差不多了!

以他现在的医学水平, 想要学点有用的东西,恐怕去找个大学听课效率更高。

在他思绪飘忽之际, 台上大佬终于演讲完毕,台下掌声雷动,咒灵敏锐的听觉能清晰捕捉到台下同为大佬的听众们对台上大佬经验的赞叹与分析。

嗯……还是听不懂。

学渣惭愧,趁着下一位大佬上台之前,阿真赶忙溜出这间会议厅。

为了这次研讨会,由斯塔克赞助,巴尔的摩政府直接划出一整座展馆用作会场。展馆类似博物馆的布置, 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展厅,都被改成了会议厅, 不同会议厅邀请了不同医学领域的专家进行演讲, 研究不同医学门类的医生学者可以自行选择合适的会议厅进行旁听,也可以在大佬演讲结束后上台分享自己的经验。

临床医学、生物医药、公共卫生、护理学……

阿真慢悠悠在走廊里闲逛,眼神挨个扫过会议厅门口的标识。

走廊里也有其他人来来往往, 除了工作人员外, 大多行色匆匆, 目标明确地选择符合自己研究领域的展厅, 生怕来晚了错过哪些重要分享。

青年那不拘一格的发色瞳色在一群严谨的中老年医学专家之间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哪怕是那些专家们带着的年轻学生也没有他这么“放纵不羁”。

当然,这格外显眼的造型也意味着能被某些“有心人”一眼识别。

某位原本准备直行的工作人员脚一拐,看似若无其事地走向另一条走廊。

等他越过拐角,视线中没有那个显眼的蓝发青年之后,他才拍了拍胸口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糟糕了糟糕了……”

他低声自语,发丝掩饰之下的耳麦里传来同伴担忧的声音:“怎么了?你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才看到瑞尔先生了。”

耳麦对面的人同样震惊:“瑞瑞瑞瑞尔先生?!他不是在堪萨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堪萨斯离马里兰那么远!

“工作人员”苦笑一声:“瑞尔先生也是一名医生来着,这样的盛会他会出现也在情理之中吧。”

其实他们现在所做的倒也不是坏事,但在这样的时间地点遇到瑞尔先生,总有一种逃学被家长抓到的心虚感。

“瑞尔先生跟‘那个人’肯定不会在同一个会议厅,我们先避一避……”

“避一避什么?”

正在跟同伴说话的“工作人员”下意识回道:“当然是避一避瑞…瑞瑞瑞尔先生?!”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男声把他吓了一跳,一扭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顿时“噔噔噔”后退了几步贴在了墙上。

刚才还在被他和同伴讨论的“瑞尔先生”此时正站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

“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利亚姆?”

***

会场中的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阿真正在审问某个逃学的少年,以及没能成功混进现场目前正在场外接应的奥莉薇娅、乔治和一起跟来的伊桑。

利亚姆把头垂得极低,老老实实将他们来此的目的告知给了眼前人。

“……当地警察给的信息里有提到,伊桑的姐姐在失踪前最后接触的是个心理医生,他在巴尔的摩还挺知名的,现在就在会场中,所以我们就打算过来探查一下。”

欧美人的样貌本就更显成熟,利亚姆尽管还未成年,但穿上工作制服,稍微调整调整表情,倒也像模像样,成功混进了会场当中。

可惜这种伪装压根瞒不住“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咒灵,他一眼就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以及这两年同样没少来他诊所晃悠的熟悉的灵魂。

阿真一挑眉:“警方既然都查到他了,如果他有嫌疑,早就被抓了吧?”怎么可能还放人来参加研讨会?

利亚姆不满地瘪瘪嘴:“可他们就是很没用啊!找了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觉得就算那个心理医生真有问题,他们恐怕也发现不了。”

他们也不算无端怀疑,那个心理医生的照片他们拿给乔治看过。尽管乔治的能力严格来说只能感知活人,但锻炼久了,对某些危险因素的感知也敏锐许多。他看那张照片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就让他们愈发觉得其中有问题。

他们的判断依据不无道理,尤其他们的初衷也是为了救人,阿真听后就勉强放过了他们逃学的问题。

但孩子们还是太过鲁莽:“如果对方真有问题你们又打算怎么样?直接莽上去吗?万一人家也是超能者呢?”

就算不是,那人能够在警察的调查下撇清自己,自身又混到了不低的社会地位,这群孩子可不见得玩得过人家。

利亚姆小小声:“我们跟珍妮弗说好了,定时给她报个信,如果超时没有发消息,她就去请老师来找我们……”珍妮弗也是当初跟他们一起逃出基地的同伴之一,这两年偶尔也会来诊所串串门,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

阿真:“……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吧。”真出什么事,等泽维尔学院的老师得到消息来救援就已经晚了。

“算了,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我帮你们试探一下好了。”阿真揉揉额角。

孩子们计划的严谨与否也不是现在该讨论的,来都来了,那位被怀疑的心理医生还是可以先试探一下的。

少年指向某个会议厅,门口挂着的指示牌赫然写着——

【Medical Psychology(医学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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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年的指示下,阿真进入会场后成功找到了那位目标人物。恰巧,那人正在台上分享自己从业以来遇到的一些病例。

讲台上的男人着装得体,嘴角噙着笑意,复杂晦涩的医学名词被他用不急不缓的语调说出,偶尔还夹杂着几句风趣幽默的修辞,透着种说不出的优雅——总而言之,很有大佬范儿。

咒灵仰头注视着台上的心理医生,缓缓眯起了眼眸。

好消息,这人的灵魂主体为白色,显然不是什么超能力者。

坏消息,能力升级以来他首次见到如此…嗯,被乱七八槽的色彩堆积到几乎看不出白色的“白色”灵魂。

好吧,某种程度上这也不算坏消息,至少灵魂的颜色进一步验证了利亚姆他们的猜测——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黑色的“线条”紧紧缠缚在男人的灵魂之上,其他颜色呈絮状一团团在其中堆叠,将本该纯白的灵魂包裹成怪异的色块,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要被污染。

阿真定了定神,等到演讲结束后的自由讨论环节,瞅准机会就蹭到了男人身边搭话:

“莱克特先生,您的经验分享对我实在是太有帮助了!我正好有一位病人,大概率是心因性失忆症……”

获得了男人的首肯,阿真开始把伊恩的案例删删改改讲了出来,话说一半才一拍脑子:“哦!您瞧我,一时情急都忘了自我介绍了。”

他笑眯眯地伸出手:“您可以叫我瑞尔,瑞尔·马赫德。”

莱克特先生同样礼貌地握住了他的手,报上了自己的全名:“汉尼拔·莱克特。”

阿真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

等等,你叫什么?

什么莱克特??

***

阿真是演讲中途才进入这间会议厅,自然错过了汉尼拔刚上台时的自我介绍环节,只在后期听周围人夸赞时才得知他的姓氏。

“莱克特”这个姓氏不算特别,但是加上“汉尼拔”……就很一言难尽了。

拔叔的大名哪怕没看过相关影视剧他也听说过啊!!

好极了,他们已经不需要纠结伊森的姐姐到底是怎么失踪的了,现在需要考虑的是那位可怜的女士是否还健在的问题。

阿真思考着某个无辜者的生命安全,言谈间自然流露出一丝心不在焉。

汉尼拔难得有些迷惑。这场研讨会的门槛不低,可以眼前人却自称自己只是个乡镇诊所的医生,且不说他在这个行业中有点出格的造型,明明并非专攻心理学,却不知为何跑来这间心理学专属会议厅旁听,还非常自来熟地找上他说了一堆在他看来并不专业的案例分享。

在他报上自己的名字之后,这位“瑞尔”的异样就更明显了,显然不是一个冲着学习医学知识而来的参会者。

但汉尼拔一时也没想明白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只暗暗把疑点记在心里,并且决定多多关注一下这个奇怪的人。

就这样东拉西扯了十几分钟,下一位分享者站在了台上,二人礼貌地停止了交谈,互相点头之后,在场上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汉尼拔一心二用,一边听着台上的分享,一边暗中关注那个奇怪的男人。果然,那人对分享内容并不感兴趣,动作细节中明显能表现出他的不耐烦。

等到这一场分享结束,那人也没再找他,而是自己悄然离开会场。

汉尼拔看了眼时间,也站起身——研讨会并不止举办一天,今天的分享环节已经结束,余下的都是自由讨论时间。比起和同僚们探讨专业知识,他现在对那个奇怪的男人更感兴趣。

他走出会议厅,此时也陆续有一些结束分享不愿继续留下的参会人员从各个会议厅走出来,人流之中,那抹蓝色的影子相当引人注目,他根本不需要刻意追踪便能锁定他的行动轨迹。

自身武力值也不低的心理医生不远不近地坠在瑞尔身后,跟着他出了会场,然后看到他和几个显然年龄不大的少年男女会合。

汉尼拔远远看着他们几人交谈,视线在其中那个眉眼有些眼熟的少年脸上停滞了一瞬。

少顷,男人低声笑了笑,转身融入人群。

正在和几个孩子们说话的阿真忽然闭上了嘴。

“……瑞尔先生?”

少年们见他忽然扭头不知在看些什么的动作,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阿真回过头,对着几人轻松地笑笑:“没什么,说不定明天那位心理医生就会邀请我去家里做客呢。”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一根手指脱落下来,在落地的瞬间化作和青年一模一样的人形咒灵,追上了远去的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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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来一张速写吗?”

另一边,遥远的英国伦敦,街头卖画的穷画家喊住了正在旅行的背包客。

旅行中的青年停下脚步,在看过画家的作品后欣然同意这一桩买卖。

他老老实实坐在画家面前,等着这位看起来落魄但丝毫不掩帅气的画家先生为他素描。

画画间,性格活泼的画家和他搭起话来:“听您口音,您是美国人吗?来伦敦旅游的?”

“是的,前阵子刚毕业,正好出来游历一段时间。”

“美国啊,真是个好地方,”画家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向往,“听说那里赚钱机会很多,我也打算去美国看看。”

“画完你这一单,我就攒够船票钱了,”青年画家抬了抬手中的画笔,“——那可是豪华邮轮!”

事实上,伦敦飞往美国的机票虽然不算便宜,但也比豪华邮轮要划算得多。然而生性浪漫的画家即便在旅途中也想为自己增添几份色彩,毅然决然选择了更昂贵的邮轮,代价就是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赚钱上。

克拉克耐心听他描述自己的计划,被他的心态感染,也不由露出笑意。

“是从南安普顿出发的那艘轮船吗?我也准备乘坐它回美国。”

“哦,那可真是太巧了!不如我们同行?”

自来熟的画家几句话就拉近了关系,此时更是毫不犹豫向他发出了邀请。

克拉克并无意见,旅途中多一位这样的同行者也是一份特别的经历。

“当然没问题,我叫克拉克·肯特,我该怎么称呼你?”

画家粲然一笑,飞快地在纸上勾勒出青年的样貌:

“我叫杰克·道森,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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