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感觉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嘛。”
见到许时一整天都处于一种很上风的表情,小跟屁虫夏可安不禁念了一句。
“是吗?”
许时不置可否,“是还不错哦。”
惩罚坏女人,当然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所以你把沈沁怎么了啊?”
“小孩子不要知道那么多。”
许时揪了揪她的脸,“会学坏的。”
白发萝莉直翻白眼。
还学坏……你什么人性我还不知道吗?跟你待在一起学不好才是鬼事。
且不说夏无忧那个死丫头现在已经丝毫不把自己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哪怕他新收的那个徒弟潘玲,夏可安都下意识有点担忧。
虽然看上去还是内向偏阴沉,但对方给她的感觉,其实和刚上岛接触时已经不太一样了——那时候潘玲身上的自闭气息是很重的,现在虽说话也不多,但更像是因为懂得克制而表现出的内敛,本质上她已经学会了管理和疏导自己的情绪。
哪怕是面对昨晚那种级别的冲突,她也能很快恢复正常,甚至不久后便按照许时的吩咐,去安慰姐姐了。
反而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潘枫,对此的郁结更深,昨晚回去还偷偷哭了来着,哪怕刚才碰见,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
对比不可谓不明显了……但要是老阿姨自己来说,反而是小枫姑娘的反应显得正常,都是初出茅庐的青涩小女孩,发现了曾经至亲甚至爱慕对象的真面目,难过失落才是应该的吧?相比之下,潘玲有点冷静的过分?
这算是极度理性的体现吗?上纲上线说句绝情都不为过了。
别到时候真成了性转许时吧?不对,小男孩那不叫绝情,真要说反而是滥情吧,谁好像和他都有一腿……准确来说,这家伙是性格恶劣的乐子人。
所以她更担心潘玲被他这个师傅带坏,好家伙到时候真再来一个小号的许时那还了得?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发生在小玲姑娘身上的是良性转变,理性一点没什么不好,说黑化也似乎有些言过其实。
总比被洛宇卖了还给他数钱的强吧?讲真,她也没想到,那个洛宇本性居然那么虚伪,你对付我们还可以说是对陌生人的天然敌意,情理上说得过去,对老家人你也一点不给好就过分了,尤其还是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要卖还不如让许时来卖呢——夏可安下意识产生了这种偏袒的想法,可转念一想发现才不会这样,小男孩品性低劣毋庸置疑,但他要是拿你当自己人,那是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都安排上的,绝不会是单纯的利用关系,那反而是他不屑做的事情。
嗯……
白发萝莉甩甩脑袋,懒得深挖了,小可安才十岁,想这种事情太烧脑啦!
爱咋咋样,又不是我徒弟!
“哼,说的好像我不知道一样。”
所以她还是把话题拉回了正轨,“无非就是先■■,再■■对吧?就算不是估计也差不多……别真把我当小孩子啊。”
听着她一脸轻松的蹦着各种虎狼之词,许时不自觉抽了抽眼角,这TM十岁?
没人信,我都不信!我倒真想拿你当小孩子看呢,你自己倒是表现的像一点啊……
“你说得对,但是也不对。”
他无奈的耸了耸肩,“因为■■和■■只是一种方式,光是这样哪能让我愉悦的起来?”
这话是真的,不是说从沈沁身上获取不到xx的快乐,只不过他要想获取这种快乐,换谁来不比沈沁强?
反正江夫人和夏夫人是很愿意配合他摆弄千般姿势的,她们甚至会自己钻研新花样呢,比如以前江澄澄的真空夜袭,还有那天的双边捧夹……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在这方面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他更享受的还是,那种将沈沁小姐攥在手心里肆意掌控的感觉,曲意逢迎也好,宁死不从也罢,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给对方上上强度。
许时甚至都没正儿八经亵玩过她呢,最多用用手指道具什么的,连夹棍都懒得使。
可怜沈沁小姐还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的态度并不重要,还在那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呢。
“但是结果没差对吧?”
夏可安没他那个顽劣心思,撇撇嘴抱怨道,“按照你的改造,她的脑子怕是早就不清楚了,忘掉了很多东西。”
然后就是彻底忘却那些和许时为敌的,以及有关沈河的记忆,最后被洗成一张白板……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光是她,身边人哪个看不出来?
但大家都很心照不宣的没有挑明,这或许是都想做个旁观者,静静看着沈沁所谓的堕落——谁让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呢?就算有差别也只是方式不同,本质上一点区别没有,自然也乐意看到有新人走她们走过的老路。
谁还不是个乐子人了?只要别太多就行,太多了她们也少不了吃醋。
“她每天都要忘记上千件事,为什么不把这些也忘掉?”
许时对此毫不否认,之前他说过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这话其实不够贴切。
更严谨的说法是,如果得不到她的心,那就给她换颗心。
“所以我说你是个坏爸爸,你还不承认。”
白发萝莉笑嘻嘻的,口气中多了点鄙视,“算啦,小可安什么都不知道,爸爸开心就好。”
“你又是什么乖女儿?”
许时笑的开心,却也想起了一个问题,“喂,话说你和我那傻徒弟走那么近,她难道不知道你心里什么想法?”
“她倒是想呢。”
老阿姨双手叉腰,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我是谁啊?她只不过C而已,想听我的心声?再去练个几百年吧。”
许时点点头,还真是。
玩笑归玩笑,但夏可安到底是SS级升格者,又正好是精神系,天堑一般的差距面前,不用刻意提防,潘玲都进不来。
包括她本身的能力也有限制,C级能读出具体想法虽然很超纲,但许时也不是没确认过,傻徒弟实际上能读到的也不是百分百,举个例子,比如有人心里想今晚要吃大白馒头夹烤肠,她多半只能读到大白馒头,但是读不到烤肠,一部分要靠她自己去推理分析,或者去猜。
她自己很多时候也会用黑啊白啊,黑里透着白,白里透着黑这样的模糊说辞,再加上许时之前铺垫过几句,所以就算读不到老阿姨的内心,她也没能察觉到这事情本身就有问题,而是更偏向于认为,夏可安可能就是师傅说过的,心里没有秘密的“惊喜”。
也得亏她感知不到了,不然这个假扮父女的秘密暴露与否暂且两说,关键她的三观会不会因此被刷崩才是大事——白发萝莉的花花肠子没比别人少,真让潘玲读出来了,怕不是要给她吓死。
想到那种画面,许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总之呢,你这小徒弟比阿锦差远了。”
夏可安也笑了,“你老妈当年才是,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哪怕是我,有时候都不爱和她待在一起,防不住啊……”
“这么看我老爹才是高手?”
谈起这件事,许时也顺着说了下去,“毕竟我老妈会读心,那婚姻事情她也不可能儿戏对吧?”
“你想知道啊?”
老阿姨不知道从哪摸了包瓜子出来,分一分给他抓了一把,“其实那故事……挺俗套来着,就是很简单的英雄救美。”
“?”
“真的,就是有一次六大财团开酒会,有人喝多了抽风,想和阿锦拉拉扯扯,然后是你老爹许诚给她出的头,把那人打的半死不活。”
白发萝莉一副过来人的老成模样,“你父亲当时是蛇环太子爷,不过一直是个闷葫芦,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但结果就是阿锦很吃这一套,然后我就看着他们俩越走越近,后面……后面你也知道啦。”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确实俗套。”
许时暗暗翻了个白眼,“我老妈也没读一读我老爹的心?”
“读了啊,我那时候还专门问过来着。”
夏可安唇角勾起,“阿锦的回答很简单,她说‘我知道他喜欢我啊,但他也只是喜欢我这么简单,为了这件事情安排这么拙劣的一场戏,傻的可爱’。”
还真是自导自演是么……许时突然有点没脸,不过这倒的确很符合老爹的性格——有一说一,上一代的财团当家人里,许诚收获的评价一直是“中庸”,性格不声不响,异能也只是一般的B级。
感情上嘛也差不多,这一点许时倒是很有感触,老妈去世后老爹别说续弦了,连个女人都没往家带过,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过的不说是和尚生活也差不多了。
但这种评价一般只针对许诚个人就是了,能力这方面可没人质疑他,正如林文华临死前说的,蛇环在许时爷爷辈时颓势到了骨子里,是他老爹一步步做出了成绩,换言之这叫中兴。
不过许时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父母辈的私事,打小他也没和老爹有什么交流,都是苏琳照顾的……当然了,估计就算他真的问,对方怕是也不会说。
嘛……倒也有趣。
“所以我有时候也好奇。”
回忆起往事,老阿姨也有点感慨,但更多还是吐槽,“你父亲算是一等一的痴情人了,怎么到了你这就完全不同?”
“他也没教过我这些啊。”
许时毫无负担的把锅甩了出去。
“……彳亍口巴。”
白发萝莉不好否认,“说回正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教导小玲?”
昨晚许时的话她没忘,的确答应了要替她控制能力来着。
“用药吧,来的时候我带了一批恒我。”
许时的回答很轻松,“她没法控制是异能本身的局限性,我帮她开发出来就好了……对了,我老妈当时有和你探讨过,读心异能的一些修炼方式么?”
“有吧?但我们都是闲聊,零零碎碎的。”
夏可安眨巴眨巴眼睛,“不过我估计,羽毛笔那里会有更详细的版本?”
“那就等通讯落成要一份,然后让她自己摸索。”
“感觉没有比你还不负责任的师傅了。”
老阿姨闻言忍不住碎碎念,对比一下自家侄女和潘枫,你俩的用心程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好嘛?
“我本身也不会教人,调教人我倒是很在行。”
许时毫不否认,“这和教剑术教打架不一样,给她划个大概道路就行了,我最多帮她修修枝丫。”
“不怕她变成比你还黑的大魔头?”
“她变成什么不还是我徒弟?”
“人家都说弟子不必不如师呢。”
“这话在我这里无效。”
许时双臂交叉,“路她可以自己选,爱当圣母还是魔女我都不在乎,但是不管是圣母还是魔女,她真敢以下犯上,我就把她的屁股揍得震天响。”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想揍她屁股。”
“不觉得这很酷吗?”
许时哈哈一笑,“我反正就这个想法了……不光是对她,对你也一样。”
“嗯?”
“你老说不要让我真把你当小孩子,但你自己又很乐在其中,哪有两头甜的甘蔗?”
许时的语调突然有些意味深长,“说到底,选择和我假扮父女……不一样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这话让夏可安愣了半晌,等她回过神来,许时早不知道闪哪里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延续传统,把她那一头长发编成了鸡窝般的麻花辫。
他什么意思?
老阿姨没心理会自己的造型,但是心里突然没了底。
他不会已经知道,自己痊愈后那点小秘密了吧?
不应该啊……
……
应不应该夏可安不晓得,理论上说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这件事情才对……可她也不敢去问许时,或者说是心里不想,真问了弄不好要变成自爆,打咩。
许时也不管她,他最近有不少事要做呢,比如帮助程古剑操练兵士。
头次出海,他带来的武器也不算很多,但是武装王庭骑士团的精锐倒是够了,合作敲定,东西很快就到了他们手里。
不过说是操练,本质上也只是教给他们使用的方法,以及一些夜罪之城里较为常用的战术——本质上这些人没那么不堪,都是程古剑牵头亲自操练过的,又不是散兵游勇,刻意改变他们原本的战斗模式反而画蛇添足。
而这些事情也不会是他亲自来做,他哪有那本事?这方面真正的行家是于星川,曾经的稽查局副局长,现在的局长做这种事情再合适不过了,当年稽查局也是在她的训练下,才一直保持超高水准的。
这也是夏无忧这个外勤主管比不过的,这方面她只能给副官小姐当个辅助。
所以许时也做了个调换,叫她来的同时送了江澄澄回银松岛,监督建造通讯基站的事情了,大夫人临走前还依依不舍的,好好和他共度了一晚春宵。
那么他自己在干什么呢?
在享受。
就算不能当教官指手画脚,但人总是得到的,所以在校场训练的各路人马就看到了很奇葩的一幕。
高台之上,某些人撑了一把躺椅,摆了小桌子,瓜子饮料矿泉水备的齐全,左边有个狗腿一样的小姑娘给他打扇子,后面还有个板着脸的少女给他捏肩。
这可太不要脸了,大家都累的死狗一样在这里训练,你在这里一副度假的模样真让人恨的牙根痒痒……哦,许时还算要点脸,选了个角落位置,而不是堂而皇之的坐在正中间。
“再用点力。”
许时啜了口华兰帝国的特色饮品,笑吟吟朝着身后的沈沁小姐吩咐道。
“……”
沈沁不语,只是默默加大了力度,一板一眼的很是听话。
说实话她是真的有点怀疑人生,稀里糊涂又把许时错认成哥哥,在他怀里撒了娇就算了,后面明明谈的还不错来着,结果他又来个回马枪?还特么敏感度二十倍?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本来她还觉得这样朝夕相处跟在许时身边,怎么说也能摸到一点他的行动轨迹,结果却是越相处越乱,完全找不到章法。
那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她板着脸不是因为生气或者委屈,单纯是因为有点麻木,以及一点迷茫。
或许还带着点二十倍敏感度的糕巢余韵?这就不好说了……
“师傅师傅,这是您吩咐的功课,请过目。”
小狗腿一样的自然是潘玲了,小姑娘手上端着一叠字迹密密麻麻的羊皮纸,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小心翼翼的等着许时批阅。
“先放那吧。”
许时放下手里的饮品,倒也没急着看,而是关心起了其他的问题,“你姐姐怎么样了?”
“姐姐的话……我劝她劝了好几天了,她也想通了不少。”
潘玲认真答道,“夏师娘也安排了她跟随士兵一起训练呢。”
往下一扫,小枫姑娘果然在队列其中,训练的劲头猛的突出,衬得周围的士兵都有点磨洋工的感觉。
夏无忧这么安排当然也是希望她能接受一点系统性的训练,当然她自己也希望找点事情,来转移洛宇事件的注意力。
又或者说,她更可能是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抛开其他不论,自身的强大都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她不想放过每一个可以变强的机会,尤其是有人带着就更要努力。
不然怎么办?还和以前一样,某些人教一两招花拳绣腿就高兴好半天?
许时点点头,凭心而论,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算是有点残酷,但是能产生正面效果就不算糟,就和他之前说的一样,有些事情说开了反而是好事。
再说人家还有正牌师傅管着呢,他也就完全不用担心了,转头又问道,“那你呢?之前给你注射了药剂,感觉怎么样?”
恒我这种东西早都过了风险期,既然说了给她来一针那也不用拖着,华兰帝国的人也没比夜罪之城的人多个眼睛少个鼻子,不用担心不耐受的问题。
“啊啊……效果很好的,我也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
明明是个简单的问话,却顿时让傻徒弟身子一紧,回答起来也结结巴巴的,“现,现在的话,我已经可以自己控制能力的开关了……”
恒我的效果立竿见影,尤其对她这种C级来说更是如此,潘玲自己都没想到,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就这么被师傅轻描淡写的解决了。
但害羞也是真的,原因无他,这一针是许时亲自给她打的,还打在了屁股上……
这就是某些人妥妥的恶趣味了,傻徒弟也知道师傅这边精通医术的是那个谢阿姨,或者说谢师娘吧?反正师傅是一定不在行的,偏偏那天装的一本正经,说是什么关心徒弟,还不知道从哪弄了身白袍白帽,以及口罩手套什么的,整的有模有样。
当时的对话更是不对劲,什么“等下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之类的,怎么听都很奇怪哎……事后她还听到小师姐和夏师娘聊天来着,这什么针貌似也不一定非得从屁股打进去,手臂注射才是更通用的办法……
“坏师傅。”
她不由得咕哝一句,最要命的是她自己也会控制不住脑补一些,没见过师傅那样着装打扮嘛……
“你说什么?”
许时悠悠的问。
“我,我说……我说你是坏师傅。”
潘玲想了想没有怂,反而鼓起勇气大声了一点,“你,你就是想打我屁股,你故意的。”
“你第一天知道吗?”
许时丝毫没有因为徒弟啵嘴生气,反而坏笑了几声,“往好地方想,现在打了,以后再打你就习惯了。”
傻徒弟委屈巴巴,“我又没犯错,干嘛打我……”
“未雨绸缪,等你犯错再打就晚了。”
许时有他的歪理,“再说了,老话说得好,棍棒底下出孝徒嘛。”
这是哪来的老话?潘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他说要打自己屁股倒真不是临时起意,自己还没拜师的时候他就有这种念头了……总算让他得了逞,倒是坦诚的很。
但也就剩下坦诚了!其他地方怎么看都不靠谱!话说现在改投夏师娘门下还来得及吗?
许时乐不可支,调戏徒弟多是一件美事。
潘玲甩甩脑袋,这问题再讨论下去她怕自己羞耻心刹不住车,索性清清嗓子关注起了事情本身,“徒儿,徒儿还是很感谢师傅的,帮我解决了问题……但是这样用药物,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毕竟父亲,以及以往在银松岛上一些长辈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修炼出来的,哪怕姐姐不也是这样?现在还在校场上挥汗如雨呢……在她看来,那才是神选者正确提升自己的方式。
“有什么所谓?你师傅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许时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结果一样就行了,能力对你来说就是手段,先提升上去再慢慢巩固也是一样。”
这是他一贯的理念,战斗系人员需要大量训练打底这不假,他们不训练光靠等级很容易变得虚胖,但他们又不是战斗人员,这方面宽松点绝不是问题,他从来就没系统性训练过一天,差过谁了?
甚至并发症的问题他都已经克服过去了,原来还得事后吃药,现在属于是想起来才吃,本质上早没当一回事了,也没见被被迫害妄想折磨的疑神疑鬼。
“哦……”
潘玲似懂非懂点点头,这种理念问题她还需要点时间消化。
“比起纠结这个,倒不如多关注关注你自己的心理问题。”
许时不紧不慢道,“感觉你最近状态不错,但我看着也有问题,你的思考似乎有点太过极端……你最近交给我的作业,我看了感觉像是机器写的。”
就比如说她手上这个,算是电车问题的升级版,救生艇伦理学,比起单纯的救一个还是救五个来说,牵扯到的东西更多更广。
倒不是说傻徒弟的答案有什么错误,但就是那个问题,理性的有点绝对,和她第一次面对这类问题时的表现完全不同。
“这,这不是师傅您教我的么?”
潘玲眨眨眼,“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就泰然处之,那我就全用旁观者的视角去分析了,那的确应该先让精英上船,最大可能性保留船上人员的总价值……这不对吗?”
“这没错,但我教你的不光是这个。”
许时微微颔首,“我对你的要求是,做出让你自己最舒服的选择,你说真话,写这些答案的时候,你的内心真的通透吗?”
“我……”
傻徒弟思考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也不全是。”
“还是的了。”
许时叹了口气,“所以你的回答就没有意义。”
这也是夏可安那天担心的来着,太过理性绝不是好事,用古话说这叫存天理灭人欲,保持久了会变成变态的……
许时打心眼里不觉得自己哪里有所矫枉过正,明明就是顺心而为问心无愧这么个简单的道理,潘玲居然就是抓不住点?反而是从什么都在乎的极端走向了什么都不在乎的极端?该说她真是个傻徒弟吗?
“那,那什么才有意义呢?”
小玲姑娘也是两眼转圈圈,之前纠结也不对,现在不纠结也不对,本来她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花了这么久工夫,肯定能得到表扬来着……
“你自己的想法最有意义。”
许时坐了起来,十分认真的叮嘱道,“我们关注的永远都不是问题本身,因为我给你的问题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你更应该学会的,是如何从这些问题中,培养自己的心态和思维模式。”
“嗯……”
“嗯个头,听我说完。”
许时没好气打断了她,“这样吧,你以后想问题的时候,把正反两面的可能性都列举出来,然后做个对比,你更偏向哪一条,就选择哪一条。”
“就比如这个细分出来的小问题,如果船上有人要死了,可以直接杀掉他们来让新人上船吗?是我的话我会选择是,这种时候妇人之仁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下一条,如果船上有人要死了,可以吃掉他们的尸体来让其他人活的更久吗?我的答案就是不行了,因为这不符合我的观念,当然了,这是我的答案,你的答案我不知道,用这个思维去想,然后重新回答一次,到时候交给我。”
“好。”
潘玲若有所思,虽然感觉还是有点迷茫,但看得出来,她是有按照师傅的话去认真思考的。
许时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倒也能理解她的问题出在哪里,准确来说就是思想尚未塑形,不像他自己对自己的内心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
如果用九宫阵营划分,他就是秩序邪恶偏混乱邪恶,也很清楚怎么做事最符合自己的内心,但潘玲就未必,她还不仅仅是一张白纸,更像是一张揉皱的白纸。
所以不妨试试天使恶魔二分法,每当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时,小天使念一句小恶魔念一句,这样做决定就能方便很多。
哎呀。
谁说我对徒弟不负责任了,这不是很负责任么?也很符合他所谓“修建枝丫”的做法,只给建议剩下一概不管,否则是要干嘛,调教个木偶出来?
“包括你洛宇哥的事情……别装的很冷静一样,我知道你心里没那么好受。”
他顺便点了一句,“你要是觉得他没那么坏,和他保持来往就是了,觉得他伤了你的心,从此一刀两断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先让自己舒服起来,顾及其他人,甚至你师傅我的感受则是第二位的。”
“……嗷。”
潘玲一怔,没想到还是没逃过师傅法眼,因为她的确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强,心里也是不怎么好受的,她又不是真的绝情之人,哪那么容易说断就断?
只是师傅让她去安慰姐姐,那总不能用这种心态去安慰吧?那就不叫安慰了,姐妹抱团哭还差不多。
不过许时的话倒让她也有点意外,师傅明明和洛宇哥那么不对付,居然没有强求自己一定要和他断了来往?
这真是那个小心眼的师傅?她知道许时这人睚眦必报的。
“当然,如果你一定要和他来往,也要考虑考虑,为师会不会暴跳如雷把你的屁股揍肿。”
她正纳闷呢,就听到许时又给这话打了补丁,差点一个没站稳栽倒在他身上。
“师傅你刚才不是还说,先让我舒服的吗?”
“没错啊,但这句话就是为师的意愿了,同样不用先考虑你的感受。”
许时往嘴里弹了颗花生,“这也是我教过你的另一课,无论做什么,都要有足够的能力去兜底,换言之,你如果方方面面碾压为师,那就该你先爽而不是我先爽了。”
“……是。”
潘玲站稳了身子,用力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许时看起来的确很不负责任,但只要他愿意教导,每次的谈话给她的启发都不小。
而且师傅这样说她反而安心了一点,这才是他的模样嘛……小姑娘跟了他也有一段时间,对自家师傅也算有了相对清楚的认识。
身后的沈沁闻言,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怎么说呢……明明感觉这家伙不是这么耐心的人,但是教导徒弟倒是意外的上心。
不过也没少夹带私货就是了,专门又提起洛宇的事情也是为了拉踩吧,嘶……
“许老弟好兴致啊。”
给徒弟上完了课,程古剑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他身边,面带微笑的念了一句。
“闲着也是闲着嘛。”
许时还以微笑,“程大哥呢?感觉最近的训练如何?”
“还是很有效果的,这位于小姐的训练方式,找出了我们以往存在的一些问题。”
程古剑颔首道,“当然,这些武器也的确不错,很大的提升了王庭骑士的实力。”
“王室本身的训练方式,在我们看来也有可取之处。”
许时礼貌回应,“我看这里大部分都是神选者,但是彼此之间很有章法,程大哥有没有心得,让我仔细研究一下?”
“简单来说,我们尽可能压制了他们间的分歧,只留下了相同的部分。”
程古剑悠然道,“神选者的能力各不相同,人人因材施教也不是绝对的好事,所以历来我们都是尽量用他们的共同点来训练,以求最大化的步调一致,当然了,细则也有,许老弟需要的话,拓一本给你。”
“那就有劳了。”
许时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办法,夜罪之城里升格者比较分散,很多聚不到一起去,也没有系统性的修行方式,想解决就只有高度机械化和重度依赖武器,如今算是又多了一条。
至少对低等级升格者来说,这是个很有效的手段,高等级则是没必要,举个例子,你让苏琳夏无忧她们压制本性和别人保持一致吗?反而是本末倒置了。
“应该的,这也是合作的一部分。”
程古剑摆摆手,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我听说,批给你那几个贸易点已经开张了?”
“时间不等人啊。”
许时叹了口气,说是要渗透,那既然万事俱备自然越快越好。
负责这件事的是谢清焰,许时也从舰队里点了一批人给她打下手,虽说是高度改造,但看是看不出区别的,不至于让本地人以为外乡人都是怪物。
夏可安也跟着去了,这也是为什么小跟屁虫今天缺席来着。
“是的,时间不等人。”
程古剑很赞同这话,“讨伐海神的队伍即日就要开拔,教廷那边的准备不比我们慢……我知道的是他们似乎也增加了人手,甚至多添了三个白银骑士,许老弟的能量还是很大的嘛。”
许时只是笑了笑,具体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他也不在意,桌下交易就算不摆在桌上,人家也会认为你许时和王室更加亲密,挑明赶上了就随遇而安,也没有太大影响。
只是他也没想到,那天跟踪自己的陈管家,居然是现任王庭骑士长的亲哥哥,听说还是因为伤病退了下来的……好家伙,你这个大公可真是大公,人才再利用让你玩明白了。
“还是程大哥能量更大。”
他由衷念了一句。
“彼此彼此。”
程古剑泰然受之,“如果我去了你的地头,多半就该是我恭维你了。”
“哪有,我就是个打工仔,总督有命,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咯。”
“那就更是彼此彼此了,我也不过是辅佐女皇。”
两人商业互吹一波,时候也不早了,校场上的训练到了尾声,骑士们三三两两解散。
“去我家喝一杯么?”
程古剑见状邀请道,“上次招待不周,我一直过意不去。”
“庆功酒等回来再喝呗。”
许时笑着婉拒,“或者明天?我等下要去趟贸易站看看情况来着。”
“那就明天。”
程古剑也不强求,寒暄了几句就准备带队离开。
“对了,程大哥,我好奇一个事情。”
许时突然叫住了他,“你们神选者修行能力的时候,是只会靠自己训练么?还是说也会有一些辅助手段?”
“你具体是指?”
程古剑想了想回答道,“该用的时候都会用的,王室有一些打破桎梏的药物,教廷那边也有洗礼这样的手段,我自己都经历过。”
“这样啊,那我们差不多。”
许时微微颔首,“有时间交流一下。”
“没问题的。”
这话问的突兀,但一旁的潘玲却知道,师傅完全是问给自己听的。
算是给自己用药提升实力吃了定心丸?毕竟他一个人的说服力未必足够,但古剑大公这样的人够有分量了吧?他都不避讳你怕什么?
说白了这样的手段哪里都有,只是她先前一直待在岛上,接触不到罢了。
不过她倒没想到许时还会专门这么做,原本以为对方安慰两句,这事情就过去了呢……说是不考虑,其实许时一直都很照顾她的心思,有什么问题都得完美解决才算完。
从人性角度来说,潘玲绝对没法捏着鼻子承认,许时是个好人。
但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他还真是个好师傅……
先前想要转投夏师娘的想法早就不知道被她抛到哪里去了,主要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区别。
因为,夏师娘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有主见,很多事情照样听师傅的话来着……
她要真那么做,换来的绝对只有屁股开花。
一万字,说到做到,剩下的尽快补。
顺便解释下救生艇伦理学这个问题,直接用wiki版本了,比课本上的更直观。
1974年,加勒特·哈丁在《今日心理学》和《生物科学》发表两篇文章来解释救生艇伦理学模型。
规定救生船的人数上限(60人)和海上现况(50人在船上,100人在海中)
哈丁指出,船上的人有三种可能的解法:
1.全部100名落水者都被带上船,船开始下沉,把所有人都带向死亡。哈丁称这为“完全的正义,完全的灾难”。
2.100名落水者中选出10人上船。哈丁认为将安全系数降到最低迟早都会付出代价,接着问道“我们该让哪10个人上船?”
3.拒绝任何的游泳者上船。“虽然可能需要做好抵抗强行登船者的准备”,但这能保证船上人员的安全。
其他可能出现的问题:
你如何决定哪10人可以上船?
你有办法在不让剩下90个人发狂的情况下,让10个人登船吗?
如果有乘客快死了,可以把他的生存资源分给其他更有机会存活的人吗?
在知道有乘客快死了的情况下,可以抛弃他来把位子让给其他人吗?
如果食物稀缺,可以在乘客死后吃他的尸体吗?
如果确定有乘客再一两天就要死了,可以把他们杀了,吃他的尸体来让其他人活久一点吗?
(本章完)